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下飛機後唐喆學本想跟林陽那刷一下存在感, 可人家已經走了,都沒留個說再見的機會。中間轉機時也沒機會碰面,人家頭等艙待遇和經濟艙的不一樣。不過林陽倒是留了話, 林冬說, 關于幫忙找醫生的事情,他哥深表感激。這讓唐喆學那顆被大爺大媽們折磨了七個小時的心多多少少獲得點安慰。簡直了,這一路比菜市場還熱鬧, 隔山隔海地聊家長裏短,聽不見就喊,他現在連隔三排座椅的大媽家樓道裏壞了多少燈、隔七排座椅的大爺家有幾條狗都門清。
鄰座的大媽試圖給他介紹對象, 那戶口本挖的,比他審人的時候還地道!
機場不用出, 他們還有下一站, 領完行李再去大廳重新過安檢登機。到目的地已是下午五點,一整天的車馬勞頓下來,唐喆學腿都窩腫了。來接機的是本地的刑偵同僚,陶裕華, 一米七出頭的個子, 裹人堆裏并不顯眼,但走近了看,周正的面孔下隐隐透着股子淩厲之感。因着只通過電話沒見過面, 陶裕華在接機口舉着手機,屏幕上滾動播放“熱烈歡迎林同志唐同志”, 讓被迎接的人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尴尬。
“您好,陶隊, 我是林冬。”
林冬與來人禮貌握手,順帶自我介紹。旁邊唐喆學也握了下, 自報家門:“唐喆學。”
陶裕華的視線在兩人身上打了個來回,笑問:“累了吧?車在停車場,走,先帶你們去吃飯。”
“謝謝,我們在飛機上吃過了。”比起吃飯休息,林冬更關心的是嫌疑人是否還在本地,“先去局裏吧,我們把情況跟兄弟們介紹一下,也好盡早把人摸上來。”
“早就聽說過你效率過人,沒想到這一來就催命啊?”
陶裕華大方而笑,看起來并不介意林冬的直接。他一笑,唐喆學注意到,對方左邊該長虎牙的位置空了一塊。大概率不是自己掉的,他琢磨着,陶裕華看着歲數和林冬差不多,掉牙什麽的,太早了,八成是抓捕嫌疑人時的意外。去停車場的路上順嘴打聽了一句,得知陶裕華比林冬還小一歲,唐喆學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他有心勸對方盡早補上,不然其他牙齒很容易松動,掉起來會比同齡人早得多。
悄咪咪把想法跟林冬提了,林冬讓他別多嘴,對于他人的體貌缺陷,不提人家還不介意,提了,反倒讓人窩心。不過在車上陶裕華自己倒是聊起了這事,說是上個月抓一夥準備偷渡出境的電詐人員弄的。人員衆多,現場過于混亂,他撲人時嘴磕桌角上了,生生磕掉顆牙,一直沒工夫去補。本來說這禮拜去的,牙醫都約好了,結果,林冬他們來了。
“不好意思,耽誤您辦正事了。”
唐喆學賠笑致歉。出門在外,客氣點沒虧吃。自打進了懸案組,出差是家常便飯,畢竟嫌疑人不會老老實實待在戶籍所在地等他們去抓。全國到處跑,到哪都是生面孔,而這一張張生面孔之下是完全迥異的性格,鬼知道哪個跟羅家楠似的,炮仗脾氣一點就炸。他唯一慶幸的就是,管理日趨嚴格,從業人員素質大幅提升,不用像老爹當初那樣,到哪先喝一頓,增進下感情,不然工作沒法開展。
同車還有位司機,是陶裕華手下的一名偵查員,肖拓,特別低調內斂的一個人,話極少,打招呼都不帶出聲的。見林冬和唐喆學上車,就對着後視鏡點了下頭,自我介紹還是陶裕華給做的。年紀不大,唐喆學估計歲數比自己小,但塊頭不小,往那一坐,把越野車的駕駛座填得滿滿當當,瞅着比苗紅她老公喬大偉還壯實。
直到下了車,他近距離感受到了對方的壓迫感——一米九九的個頭,差一點點兒就進位了。
林冬得仰臉看肖拓,并發自內心地感慨道:“你可真夠高的。”
Advertisement
“我們石頭原來是打籃球的,這個頭在他們隊上不算高。”下車撞上車門,陶裕華笑呵呵的自我調侃,“上回他拉我跟他們省隊的隊友吃飯,那真是,太傷自尊了。”
是,他還沒林冬高,跟一幫打籃球的站一起,落差可想而知。石頭是肖拓的外號,陶裕華給起的,說這孩子跟塊石頭一樣沉默,更像石頭一樣堅硬。
應林冬的要求,刑偵隊成員已在會議室擺好陣仗聽案情簡報,一同與會的還有幾位派出所所長。摸排工作需要大量的人手,陶裕華已提前通知到位。由此可見他也是個行動派,而且非常具有號召力。應是不虛此行,林冬覺着,像陶裕華這樣能在抓捕現場撞掉顆牙還忙得沒工夫補的,絕不是靠背景或者疏通關系上來的那種人。
聽到林冬說邙炘有可能偷渡出境,一位偵查員表示:“陶隊,上個月抓的那夥人,把嫌疑人照片先拿過去給他們認認得了,保不齊有人見過。”
陶裕華正支着下巴看PPT,聞言視線朝旁邊一掃,剛發言那位立馬起身離開了座位。
這就去辦差事了?唐喆學稍感吃驚,擱他們那怎麽着也得領導安排完工作、散了會再幹活。邊境重鎮是不一樣,來時看街面上節奏緩慢、市井氣息濃重,本以為是個悠閑之地,沒想到工作效率比他們還牛逼。以前遇上過那種不拿他們當回事的,消極怠工磨磨唧唧,弄個手續比生個孩子還費勁,也就是他和林冬脾氣好,要擱羅家楠那樣的,指定當場掀桌。
随着報告進度,幾位派出所所長也陸續離席,不是不給林冬他們面子,而是人家知道該幹嘛了,一分鐘工夫不耽誤。這讓唐喆學對陶裕華刮目相看,就一個眼神,旁人便知道他要意欲何為。這必定是長時間磨合積累下的默契,老實說,整個懸案組,也只有他和林冬之間有這般默契。
散了會,陶裕華招呼他們去食堂吃飯。他們不餓人家餓,再說得給辦事人員時間,總不好當跟屁蟲盯着人家怎麽幹活,那可太招人煩了。進食堂打好飯,陶裕華敲出根煙,自顧自點上。之前唐喆學第一次來雲南辦案,發現不管會議室還飯桌上,大家抽煙都是各自抽各自的、誰也不說給誰讓一支,他還有點介意人家小氣。後來他故作大方給別人讓煙被拒,才從同僚口中得知,是因為以前的毒販無孔不入、想方設法拉攏執法人員下水,所以漸漸的,這邊人都養成了不抽別人煙也不給別人讓煙的習慣。
唉,都是血淚堆出來的教訓。
肖拓人高馬大,飯量自是驚人,吃飯得單拿一托盤裝主食。唐喆學頭回見着飯量和莊羽有一拼的人,不覺有一種回到自家食堂的既視感:“我們單位也有一同事跟石頭似的,飯量一個頂五個。”
“和我們石頭的塊頭一樣?”
陶裕華笑着呲出口煙。完全放松的狀态之下,他看上去攻擊性并不強,甚至顯得有點懶散。且坐姿不佳,一落屁股人就歪椅子上了,跟剛才在會議室裏全神貫注之時的狀态判若兩人。
“那沒有,他挺瘦的。”唐喆學擡手比劃了一下,“差不多一米八的個頭。”
看着他比劃的高度,陶裕華想起什麽似的:“我也認識這麽一號,武警邊防的,精瘦,巨能吃。”
“這人不會叫莊瑞吧?”
想起莊羽他哥就是邊防武警,林冬随口打趣道。莊羽和莊瑞是雙胞胎,跟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似的,不管是長相還是飯量,區別在于,莊瑞膚色沒莊羽那麽深,但是看背影很容易認錯。有一次他就認錯了,在單位大門口,看“莊羽”站那不知道等誰呢,還往院裏探頭探腦。他過去拍了對方肩膀一下,結果對方一回頭吓他一跳——我去!漂白版的莊羽!
陶裕華驚訝探身:“诶,對,是莊瑞,你認識?”
“是,我認識,他就是我們那同事的雙胞胎哥哥。”
所以說地球有多大?走到哪都有認識人。不過印象中莊瑞在瑞麗工作,林冬好奇道:“他現在調這邊來了?”
“沒,還在瑞麗,我是之前去那邊辦案子和他打過交道。”陶裕華笑着搖搖頭,“印象深刻啊,比石頭還能吃,就他們單位食堂那包子,這麽大一個——”
說着,他用兩只手比劃了一下:“他一頓能幹一盆。”
“噗哈——”
唐喆學沒憋住,一口湯差點笑噴出來——輸了輸了,莊副處的飯量輸給哥哥了。親眼所見,莊羽一頓吃不完一盆包子,也就……二十來個?
他們聊天,肖拓默默幹飯,五分鐘不到,倆托盤裏幹幹淨淨。然後,他從陶裕華手裏掐下沒抽完的煙,又簡短甩出兩個字:“吃飯。”
“好,吃飯吃飯。”被下屬掐走煙還下命令,陶裕華非但沒介意,反而笑呵呵的招呼林冬唐喆學:“你們也趕緊吃,吃完送你們去招待所,飛一天了,怪累的,早點休息。”
眼瞅着肖拓順勢抽上陶裕華沒抽完的半根煙,唐喆學感覺這兩個人的關系比面上表現出的要近。經驗之談,念大學的時候,他經常和羅家楠他們幾個相熟的“刺兒頭”蹲廁所躲教官抽煙。那會兜裏都沒幾個錢,秉承勤儉節約的精神,一支煙幾個人來回傳,跟特麽聚衆抽大/麻似的。
呃……時過境遷,唐喆學卻忽感膈應——呸呸呸!黑歷史,黑歷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