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等了兩天, 被鮑文秀買來的兒子的親生父母都認完親了,林冬還沒等到祈銘的消息,只好親自刷臉去催。

到法醫辦, 剛說明來意, 就看祈銘“啪”的甩出一物證袋,敲着桌子說:“你看看這檢樣髒的,一米長的繩子我剪了一半出來脫雜提純, 擴了五次結果一條DNA都沒擴增出來!”

聽出對方有些暴躁,林冬抿了抿嘴,謹慎地問:“上次那個長毛的血紗布你不都提取出DNA來了?這個不行?”

給了他一記“不懂問就對了”的眼神, 祈銘緩下語氣耐心解釋道:“那個只是長毛而已,這根繩子埋了二十年了, 吸附的腐殖酸和金屬離子不比兵馬俑上的少, 保不齊能拉個元素周期表出來,可能原有的試劑脫不幹淨,抑制擴增,也有可能是DNA降解太厲害致靈敏度不足, 所以, 我得訂最好的試劑盒再試試。”

林冬擡手勾了勾眉梢:“最好的……得多少錢?”

“試劑盒四千,我要求加急二十四小時到,運費再加一千。”

“……”

那完了, 老賈肯定不會出這錢。現在林冬知道祈銘的暴躁源于何處了,并非沖自己, 而是糟心單位的成本控制體系,遂眯眼笑笑:“又是你自己花錢啊?”

祈銘仰臉看着他:“我也可以送到省廳的鑒定中心去做, 但那樣你要等一個月。”

“謝謝,你對我真好。”

這種時候必須無腦誇, 雖然花錢添置設備耗材對祈銘來說是工作的一部分,并且樂在其中,可人家話說到這份上了,擺明了就是要他“感恩戴德”。所以說,是人都有情感需求,哪怕AI如祈銘,不也找了個羅家楠麽?

被林冬誇完全不會讓祈銘過度膨脹,仍舊實事求是地進行說明:“你先別謝我,用再貴的也未必能擴出來,DNA降解的可能比想象的要嚴重,另外就算能擴出來,也不一定是你想要的結果。”

“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這份心意。”林冬一頓,故作神秘兮兮的附耳道:“或者,你願意幫我出份我期望的結果的鑒證報告?”

祈·正常人能笑出來的笑話聽不懂·銘輕輕推開對方,一本正經的:“首先,你的要求亵渎了我的專業素養,其次,僞造鑒證報告會讓咱倆一起吃牢飯。”

林冬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一起?聽着挺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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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正經點。”終于反應過來對方是在逗自己了,祈銘一副忍着白眼的語氣:“你要真閑的沒事幹,可以去教教羅家楠怎麽說人話。”

哦對,昨天又聽這倆吵架來着。林冬琢磨了幾秒,轉頭看向站在小骨頭上的祈美麗:“美麗,來,我教你說話。”

教祈美麗都比教羅家楠容易,還好祈銘沒讓他教自己,不然他只能試着去教“小骨頭”張嘴說話了。好在這兩天能回家和唐喆學滾真正的床單,心态比較平和,就是對方還沒拆線,滾起來沒那麽盡興。

另外他把岳林和林宸發去盯着楚夐民了,那家夥心機深沉,不知道會不會因和岳林的接觸,懷疑自己被警察盯上了而跑路。懸了那麽多年的案子,好容易鎖定目标,跑了?他可丢不起這人。

倆人正互相折磨着,杜海威敲門進屋,看林冬也在,直接把手裏的PAD遞向對方:“我複審了楊樹河槍擊案的現勘報告,又對比了一下許副局那邊提供的槍械修複報告,看這裏,現勘記錄顯示,兇手開了兩槍,第一槍沒打中,第二槍打中了楊樹河的左胸,但事實上,兇手應該開了三槍。”

林冬劃了劃頁面,看到修複的照片中有一枚子彈頭殼分離,問:“第三槍卡殼了?”

杜海威點點頭:“對,我也查過相關的槍械維修記錄,這批五四式很容易卡殼,有些還會炸膛。”

“所以楚夐民才會把槍扔了,不是為了消滅證據,而是他不會處理卡殼問題。”

“有這個可能。”杜海威說完一頓,“你剛說誰?”

“兇手。”

“查到了?”

“恩。”

“沒确定呢,DNA檢測還沒出。”祈·我沒從技術層面确認誰也不許下定論·銘插話道,“對了,杜老師,問你個問題。”

杜海威立刻端起笑臉:“祈老師您說。”

“如果林冬讓你幫他僞造鑒證報告,你願意麽?”這麽多年一直是自己被林冬逗,祈銘偶爾也想逗逗對方,只是無從下手。正好,今天三巨頭聚齊,他玩不轉林冬但杜海威沒問題,借着林冬剛才的話茬,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哇哦,他剛才這麽要求你來着?”

杜海威故作誇張狀,說出來那話擱誰聽都跟表白似的:“但如果有足夠讓我為老林坐牢的理由,我覺得可以考慮。”

看林冬笑而不語,祈銘感覺自己終于扳回一局,花五千塊錢替對方解決問題也值了。然而不知道誰聽牆根聽到這句話了,沒倆小時就傳到了唐喆學的耳朵裏。因不知前情,哐哐喝幹醋,忍不住把林冬拽到安全通道:“我怎麽聽說,杜科願意為你坐牢?”

“謠言傳過三個人,就面目全非了。”林冬連解釋都懶得解釋,“你這聽的得有二十多手了吧?”

“楠哥說的。”

“恩,那至少四十手。”

“你就說有沒有這事兒呗。”

“你今晚是不是不想睡覺了?”拍了把唐喆學的後背,沒見對方龇牙咧嘴,說明恢複得不錯,林冬稍感欣慰:“明天去拆線?”

“恩,一早去。”

“我陪你。”

“沒事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行。”

說完唐喆學感覺有什麽不對——這問謠言呢怎麽扯到我拆線上去了?不過轉念一想,從來就沒在嘴上贏過林冬,包括那方面,只得故作強硬的:“你啊,少跟杜海威那逗咳嗽,他說話本來就容易讓人誤會,咱單位這破牆比紙還薄,到時候謠言滿天飛,吃虧的不還是你自己?”

林冬低頭看看,沒感覺身上少一兩肉,所以,吃啥虧了?再說杜海威後面還有半句“當然,祈老師,如果有足夠的理由,為你也可以考慮”,不知道是不是羅家楠傳話給唐喆學的時候,為保存自己的顏面給吞了。

這時秧客麟過來敲窗推門,告知林冬:“系統監測到楚夐民剛購買了一張下午六點二十出發的火車票。”

林冬瞬間警覺:“就他自己的?不帶老婆?”

秧客麟搖搖頭。

——不會是想跑路吧?

和唐喆學對視一眼,林冬立刻打電話給岳林,告知對方盯緊點,轉手又給許傑打去電話說明情況。這讓許傑稍稍有些犯難,攔吧,沒證據,楚夐民不招供的話最多扣押二十四小時,後面再想提更難了,不攔吧,萬一人真跑了也是個麻煩事。

“方局什麽意思?”許傑問。

“我還沒跟他說,先通知你做好準備。”

準備訊問室呗,許傑默默吐槽。咬咬牙,他做出決定:“只要方局不反對,我負責截人。”

“好。”

挂了電話林冬直接從安全通道奔上九樓。意料之中的,聽完他的彙報,方岳坤一如既往撂了句“你可想好了,責任自負”,以看似事不關己的态度支持徒弟的冒險決策。二十四小時夠用了,林冬覺着,再怎麽說祈銘多花了一千塊錢加急運費,看在錢的份上他也得給楚夐民拿下!

六點整,楚夐民被許傑親自帶人攔截在了候車大廳裏。面對警方他絲毫沒有驚慌之色,從容起身,理了理壓皺的外套下擺,又正了正戴在頭上的鴨舌帽,剛想彎腰拎行李卻被許傑伸手攔住。

“我們替你拿。”

許傑偏頭示意,跟在身後的年輕刑警立刻搶上前拎起行李袋,當着楚夐民的面拉開拉鏈,裏裏外外徹底檢查了一番,以确認沒有任何危險物品。見狀楚夐民輕扯了下嘴角,無所謂道:“別麻煩了,走安檢過來的,有問題在那就查出來了。”

“必要流程,另外還得給你搜搜身。”

說着許傑示意另外一名小夥子上前,将楚夐民從頭到腳摸了個遍。手機、鑰匙、打火機、筆之類的金屬尖銳物品都要離身,避免出現自殘的情況。之前轄區內有間派出所就出了個事兒,不知道是關押前搜身沒搜幹淨還是壓根就沒搜身,一等着辦手續的嫌疑人在留置室裏把同樣等着辦手續的“室友”給點了,不光人差點燒成碳,派出所裏外牆都熏得烏漆墨黑。更別提那些吞打火機、拿筆捅脖子的,真有那種一天號子都不想蹲的,能自己拿手往出摳眼珠子。

反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絕不允許出這種破事。

一套流程走完,押車走人。将楚夐民完完整整地交到林冬手中,許傑退出訊問室,到隔壁看監控。老實說他還挺有興趣看林冬怎麽跟對方鬥智鬥勇的,剛在路上問楚夐民知不知道自己攤上了什麽事,對方一臉無辜地表示“不知道”,甚至還在車上打了個小盹,完全沒有身為犯罪嫌疑人的自覺。這家夥比預想中的心理素質更強,經驗之談,他感覺這回林冬算踢到塊鐵板上了。

于審訊椅上坐定,楚夐民盯着桌後的林冬看了兩秒,說:“我見過你,在老年活動中心門口。”

“你觀察力和記憶力都挺不錯。”

沒有半點虛僞,林冬誠心贊道。旁邊負責記錄的是林宸,沒喊岳林是因為對方和楚夐民打過照面,再次面對面有可能增加楚夐民的抵觸心理,對審訊工作造成阻礙。但現在看來無所謂了,楚夐民已經認出他來了,想必也知道自己早已被盯上。同時他也做了其他準備,讓唐喆學帶何蘭去楚夐民家走訪其老婆,文英傑和秧客麟去找楚夐民的大女兒。楚夐民一定有成筐的謊話和解釋,得個個擊破。

等林宸按部就班地宣講完權利義務,林冬舉起楊樹河的照片,直截了當地問:“認識這人麽?”

楚夐民看了看照片,坦然道:“認識,這小子追過我大女兒。”

“不止追過吧?”林冬又拿出對方簽過的報案回執,“二零零年五月二十四日,你報警稱,他強/奸了楚媛。”

“……”

楚夐民看似疑惑了一瞬,随即又點點頭:“對,我是報過警,可沒給我立案。”

“然後?”

“沒有然後了,當官不為民做主,我一個平頭小老百姓能有什麽辦法。”

說着,楚夐民聲音一頓,探身向前,嘴角和眼中同時挂上了陰鸷的笑意——

“難不成,我還能自己殺了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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