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綜合看下來, 冉茹給霍哥發清唱語音消息的行為确實詭異,唐喆學也能體諒霍哥的擔心——是不是冉茹遇到了什麽事情,在向他發布求救信息?可如果人在國外的話, 他們能使的勁兒不大, 最多找林陽幫忙掃聽一下。霍哥說冉茹留學是去了英國,林陽現在貌似就在利物浦,想來以對方的能力, 找個人不是什麽難事。
目前掌握的信息有限,只能等上班查查冉茹的個人信息後再做分析。唐喆學看林冬困得直眯眼,盡快結束了話題, 起身告辭。果然林冬在車上就睡着了,到家門口停好車, 唐喆學沒舍得把人叫醒, 從副駕上抱下來,一路抱回了家中。最近這段時間連軸轉給林冬累夠嗆,好在是周日,白天可以補覺。不過唐喆學還得六點起來遛狗喂貓, 設鬧鐘時他都有點後悔昨天接崽子們回家了。
後半夜下了場雨, 溫度驟降。早晨唐喆學帶吉吉出去遛彎,原本睡意濃重的大腦一出樓門就被凍清醒了,趕緊催着狗子跑起來暖和身體。比起一如既往精力過剩的吉吉, 冬冬最近有點冬眠的傾向,剛看唐喆學起了, 從狗窩爬出來,晃晃悠悠挪到床上, 往林冬懷裏一窩,眨眼間又睡了過去。許是離開他們的日子有點長, 貪戀主人的體溫,唐喆學看它把一只爪爪伸到了林冬睡衣領口裏,腦瓜頂蹭着下巴,做出像人類那樣相擁而眠的姿勢。
遛完吉吉回來,唐喆學發現林冬已經起了,在廚房裏做早餐。肩上扛着貓,手底下弄着火。他過去把冬冬抱下來,一上手感覺分量變沉了,嘟囔了一聲:“你奶奶給你喂什麽好吃的了?胖這麽多。”
“一天兩頓,不是雞就是牛,能不胖麽。”
林冬無奈接話。并非埋怨林靜雯,問題在于,除了正餐之外,零食管夠,別說冬冬,吉吉的項圈按原來的位置扣都發緊。不過相對的,倆孩子的毛色都比他們送過去之前油光水滑了幾許,黑的亮,黃的金,所以說,沒有蛋白質的不是。
“嗨,我媽現在感情無處寄托,所有的愛都給了這倆小東西。”唐喆學說着輕抽了下鼻子,“煮的什麽粥?這麽香。”
林冬擓起一勺子粥,展示內容物:“昨兒你打包回來的清蒸石斑,我煮粥裏了,加了點瘦肉,吃的時候小心刺。”
唐喆學低頭“吧唧”了一口,誇道:“你真會過日子。”
“會過的是你吧?我可沒想着打包。”
“我看魚沒人動,扔了怪可惜的。”
“那是別人都喝大了,要不哪輪得着你勤儉持家。”
“你也沒少喝,在車上睡得那叫一個沉,我都沒舍得叫你。”
說着唐喆學感覺懷裏的冬冬動了動,低頭一看,毛孩子被魚肉香吸引,正探着身子試圖舔一口勺子裏的粥。他往後退了半步拉開距離,寵溺道:“別着急,一會給你盛一大碗。”
似是聽懂了主人的話,冬冬愉悅的“喵”了一聲。那嬌萌可愛的模樣看得唐喆學一個沒忍住,臉埋貓肚子,使勁蹭了頓毛——慣孩子誰不會啊?就看有沒有功夫慣了。冬冬十分享受被“吸”的惬意,咪咪喵喵個不停,尾巴甩啊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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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在這鬧!”眼看貓毛亂飛,林冬忙抓起蓋子蓋住粥鍋,“毛掉粥裏了!”
唐喆學無所謂道:“嗨,自打養了它倆,我都得一個月吐一次毛了,哪次喝水杯子擱那不得掉兩根毛進去?你剛不也抱着冬冬做飯麽,要掉毛,早掉進鍋裏去了。”
“去洗澡,洗完吃飯!”
林冬擡腳把人和貓一起“踹”出了廚房。地方是太小了,多一個人都轉不開身,每到這種時候他就忍不住感慨。老房子的廚衛規劃大多是“能用”就行,衛生間淋浴房基本只能容納一個人,有時候在裏面幹點啥少兒不宜的活動,不是磕這就是碰那。其他空間同樣局促,這眼瞅着吉吉又被林靜雯喂大了一圈,現在往那一趴,半客廳的狗。
吃飯時又聊起換房的事情,唐喆學沉默了一會,拿出手機給大伯發消息,問什麽時候有空去辦理下公證,好把奶奶留下的那套房子過戶到自己名下。其實他不怎麽願意因為這事和對方聯系,總感覺追着攆着問人家要錢一樣,再說大伯大伯母那邊一直認為他占了天大的便宜,已經有一套四居了還想着要那間一居室。然而留給林靜雯的那套四居室,當初為了讓老太太住得舒服,林靜雯把開發商安置用的兩居換成了四居,超額面積還得補錢,用了一部分他爸的撫恤金。真要親兄弟明算賬,那是不是也得把他老爹的命給算進去?
不出意外,大伯沒回消息,大伯母的電話打了過來。先客套了一頓,客套完了說唐勳最近高血壓犯了,一直住院,公證的事得等等。畢竟一家子都在上海,過來一趟車馬勞頓的,老人家七十歲了,怕身體受不了。唐喆學一聽這話茬就是不樂意去,卻不好當面點破,只能含糊着“那讓大伯好好休息,等好了再說”。
等他挂上電話,林冬說:“別等他們了,我先把那五百萬定存解了,你拿去買房。”
唐喆學并不贊成:“別啊,那得損失多少利息?再說你不還準備給托尼娅和約書亞分一半麽。”
“我哥不要。”林冬也是無奈。當初為這五百萬差點累他一包庇罪,還好林陽把錢退回來了,不然真是有嘴都說不清。
“他不要是他的事,你給孩子的,他管不着。”唐喆學夾起條小魚幹逗冬冬,結果貓不理,只能扔自己嘴裏,“我這還有點存款,等這套房子賣出去,多付點首付,後面那套賣了我再提前還貸不得了。”
林冬只覺着這小子有點樂觀過了頭:“這是福利房,房齡太大,而且過戶手續還麻煩,最多賣三百,你那點存款加上去,也就勉強夠付媽那小區一套房首付的,多付?你貪污還是受賄了?”
一句話逗得唐喆學差點一口粥從鼻子裏嗆出去,咳了幾聲,咽下滿嘴的食物後笑問:“貪污受賄?你說,家裏家外的,我有一分錢實權麽?再說就我這級別,誰拉攏腐蝕我啊?”
遞他張面巾紙,林冬眼神微佻:“萬一有那不開眼的呢?”
“那一定是看上了我的美貌,诶——”
桌子底下挨了一腳,唐喆學挺直了背,故作嚴肅狀:“別動手動腳啊,孩子們看着呢,不教好。”
林冬回過頭,卻看吉吉和冬冬都別着個小腦瓜,假裝事不關己地看窗外。這倆孩子簡直成精了,通人性到極致。剛他睡醒發現冬冬窩在懷裏、摟着抱着自己的樣子,也是一個沒忍住,埋臉吸了好一通的貓。
吃完飯,林冬收拾屋子,唐喆學刷狗刷貓。冬天到了,動物們毛厚,吉吉體格子又大,刷下來的毛能把他埋進去。中午飯就不吃了,可以晚上早點吃,唐喆學住院那幾天被林靜雯用湯湯水水養的,也跟崽子們似的圓潤了幾許,好容易出院了趕緊甩水分。忙活了一上午,林冬收拾完進書房,翻閱游輪爆炸案的卷宗。這案子得續上了,老方同志一天催一遍。好在秦骁那邊摸到了“大狗”的真實身份,多少算有點進展。
“大狗”本名杜謝,岩海市梅林縣石關村人,殁年二十六歲。梅林縣曾是有名的盜賊村,據說解放前就是個土匪寨。八九十年代從那地方出來到外面掙錢的,十個有九個靠小偷小摸的營生過活,甚至糾結成團,流竄作案。九十年代中期,一夥來自梅林縣的盜竊團夥屢屢犯案,足跡遍布全國各大省市,影響極其惡劣,後被專項清除行動打散。
杜謝的父親杜纜曾是團夥中的一員,彼時的外號也叫“大狗”,團夥被打擊時,杜纜僥幸逃脫警方的抓捕。由于沒有其他賺錢的手藝,當老鄉周建生找到他後,兩人一拍即合,開始合夥搶劫出租車司機。周建生心狠手辣且詭計多端,帶着杜纜一起犯下數起搶劫殺人的惡性案件,最終二人被當時羅明哲領導的重案大隊緝捕歸案,又在被捕的一年後執行了死刑槍決。
得知杜纜的案子是趙平生陳飛他們辦的,他去找前輩們了解了一下案件細節。趙平生說,記得杜纜有兩個兒子,老大杜謝,老二杜存。倆孩子不是一個媽生的,但都是大老婆給養着,小老婆生完孩子拿了筆錢就跑了。他們當時去戶口所在地确認杜纜身份時,只看到了小兒子杜存,才五六歲的樣子,怯生生的跟在養母身後,鼻涕拖得老長。
陳飛是一臉的感慨:“這杜謝也算是子承父業了,老子搶劫兒銷贓,真他媽的,狗窩裏爬不出狼崽子。”
趙平生聞言斜楞了他一眼,心說——這不是方岳坤剛罵你和羅家楠使的麽?
至于這倆為啥挨罵,林冬還真知道內情。王路發的前案負責人員到了之後,着急把人提走,羅家楠卻跟那“磨洋工”,拖着不辦手續,要不就拿王路發腿上的槍傷說事兒,不讓大夫簽轉院單。主要那孫子死鴨子嘴硬,一直不肯說自己到底回來幹嘛的,還有打傷唐喆學那外籍小子的身份背景,王路發也不肯說。
前前後後盯了小一禮拜,羅家楠統共就收獲了王路發一句“你別問了,行有行規,反正我到這地步也是挨槍子兒的命,說什麽法院也得判我死刑,算我倒黴”。實話實說,碰上這種心灰意冷到極致的,實難從對方嘴裏撬出東西來,除非上點“手段”。于是羅家楠出了個沖鋒差,到王路發老家把他媽請來了。母子相見那是熱淚盈眶,老太太一聲“兒啊”把王路發喊得痛哭流涕,拖着傷腿掙紮下了病床,“噗通”就給老媽跪下了。
後面羅家楠得償所願,獲取了王路發的口供:王路發在境外時,通過暗網看到一份“召集令”,遂應征前來;雇人的到底是誰,他不清楚,為了何事也不知道,類似的事情,對于他們這些靠打家劫舍混飯吃的主來說,稀松平常,通常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到地方先安頓下來,等到人齊了再商量行動計劃。那個打傷唐喆學的小雜碎,他說是自己從外面帶過來的“徒弟”,一老撾窮山溝裏的孩子,跟着一起掙錢的。沒教好,估計是看見“二房東”楊樹根被摁地上,以為中國警察跟老家那些似的好吓唬,回去就拿槍跟警察幹上了,死得多少有些活該。
至于假扮毒蜂的事,王路發的原話是:“艹,在外面混了那麽多年也沒混出個名堂,我承認,虛榮心作祟,跟老楊那吹個牛逼。”
這牛逼吹的,連羅-一天不吹牛逼能死-家楠都有點服氣。話說回來,帶王路發母親過來見兒子,沒有違規之處。問題在于,他拖着不給辦手續,還“買通”醫生編瞎話,人家前案的偵查員被耽誤了功夫,得知實情後一狀告到了方岳坤那,于是陳飛和羅家楠這倆拍板帶執行的就都被拎去“洗滌心靈”了。羅家楠被領導罵急眼了,嗷嗷着“我沒故意拖時間,子彈數對不上,我能放他走麽?要不您去問林冬,這事兒是他給我提的醒!”。
被“交代”出去的林冬捎帶手挨了頓罵,轉頭幡然醒悟——以後再也不給羅家楠那孫子支招了,媽的,長得那都不是嘴,是特麽漏勺!
至此王路發的案子明面上是結了,但雇傭他的人,羅家楠還想追下去,萬一真有人動歪腦瓜子想搞起大案子,将其斬殺于萌芽之态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挨完罵跑來找林冬征詢意見,看怎麽跟上面說能讓他把案子繼續深挖下去。林冬是真·一點主意也不想再給他出了,可看到王路發提供的“招聘啓事”,再看看坐在對面的唐喆學,默默推翻“我再給羅家楠出主意二吉就是狗”的誓言。
這事兒要擱他手裏辦,那就是:“別說查王路發,就說查楊樹根,不有人給楊樹根發消息安置王路發和那個老撾槍手麽?這條線總得追下去吧?窩藏包庇他都認了。”
“是這樣,林隊,給楊樹根發消息那人,已經交給網安的去查了,目前還沒結果,方局的意思是,如果能再找着一個王路發這樣應招而來的,那就成立個專案組,追查到底。”
能想的招兒,羅家楠想了,不能想的,賴也耍了,問題領導有領導的考量。類似的案子以前出過,有個人在網上招聘“殺手”,然後有倆夯貨應招而來,結果到地方“雇主”說是開玩笑的,于是這倆人就去報警說遭遇了詐騙。網絡上的虛實難以判斷,方岳坤不是不想查,而是擔心僅憑手頭現有的證據,到時候錢沒少花人沒少出,最後卻落個猴子撈月。
鼻觀眼眼觀心地對了幾秒,林冬站起身,把人叫進安全通道。這回羅家楠算有眼力價了,沒等着對方掏煙,而是主動摸出煙來分給林冬一支,還彈開火機幫着點上。一系列的殷勤之舉讓林冬更加确認了自己的猜測,緩緩釋出口煙霧,冷言道:“你是想找我哥幫掃聽消息?”
“那倒沒有,”羅家楠摳着倆大眼珠子裝無辜,又端出一副後知後覺的語氣:“不過您這麽一說,我倒覺着這也是個辦法。”
瞅他那算計人還裝天真的德行,林冬着實想罵人:“羅家楠。”
“啊?”
“……¥%&%¥%#¥……”
罵了句出生以來說過的最髒的話,林冬在羅家楠愕然的瞪視下翩然一笑:“這事兒我幫你辦,算還祈銘花錢幫我做測試的人情。”
“……”
羅家楠緩了幾秒才從那句照着祖墳突突的“冬言冬語”中回過神:“他到底花了多少錢?”
“裏外裏可能五千?”林冬只能說自己知道的部分。
“嘿這敗家媳婦兒,給別人花錢花這麽敞亮,給我一個月才——”
不行,不能說,丢人。羅家楠及時止住話頭,話鋒一轉:“那就照您說的辦,內什麽您先歇着,我下去跟陳隊他們開個會。”
後來林冬把這事兒轉述給唐喆學,唐喆學冷眼吐槽——
“全單位誰不知道祈老師一個月就給他發兩千塊錢零花錢?摳兒的老賈都能替他樹碑立傳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