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上午十點, 一輛黑色商務車緩緩駛入市局大院,像是來了什麽不得了的人物。消息不胫而走,不多時, 大樓窗戶上貼滿年齡按正态分布的警花臉——

“明星诶明星诶!”

“這是不是那誰——就那誰——”

“郭昊軒啊!我昨天剛下了他的新歌!”

“走走走, 找他要個簽名去!”

……

陳飛扒窗戶看了眼從停車場往辦公大樓走的年輕小夥子,再探身看看其他扒窗戶的警花們,感覺這場景似曾相識。想不起來什麽時候遇見過, 可能是做夢?遂轉頭問趙平生:“你不看看熱鬧?來了個明星。”

“看他幹嘛?你有空多看看我。”趙平生低頭看文件——幫陳飛寫的檢讨,查查有沒有錯別字,标點符號用沒用對, 該空格該斷行的有沒有毛病,都沒有就可以交給局長了。替陳飛寫了一輩子檢讨, 自糾錯誤認識問題比正主深刻一萬倍, 搞得他感覺那些處分跟特麽背自己身上一樣。

陳飛不屑冷嗤:“你那老臉我都特麽看四十年了。”

視線從鏡框上緣飄出,黏在陳飛臉側,不滿之情溢于言表:“咋?看煩了?想換換風景?”

“別廢話,要換早換——我艹!你那爪子幹嘛呢!”

陳飛一嗓子吼得林冬在局長辦公室都聽見了, 不由和方岳坤沉默對視, 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相同的無奈——賈迎春罵的對,趙·老不要臉·平生。眼瞅着師父表情一沉正欲發作,他忙拿起剛簽好字的文件, 說了聲“我先下去幹活了”溜之大吉。正好約的人到了,他沒必要留在這聽領導吐槽。

到了辦公室門口, 他發現自己下來早了,還不如留在上頭聽方岳坤吐槽那倆老不要臉的。屋裏人山人海, 拍照的合影的要簽名的,都是奔郭昊軒來的, 一時間擠得進不去人。不光警花,還有年輕小夥子們,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喜歡郭昊軒還是為了讨好女友。

隔着十幾個人頭,被擠到窗邊的唐喆學沖林冬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上次郭昊軒來時還沒這出,經過回國這一年多的發展,搭乘短視頻的風口,迅速積累了千萬量級的粉絲,現如今已然是身價不菲的網紅歌手。昨兒聽林冬說,郭昊軒正在和曹媛交往,他震驚之餘又覺不看好這段戀情。不考慮雙方家世背景之類的外部因素,就說曹媛那性格,文文靜靜,踏實穩重,不争不搶的。可郭昊軒天天面對的是什麽?狂熱的粉絲,高頻的曝光度,更需要激情來搞創作,和曹媛的生活、心理狀态完全不同步。

但人總要經歷過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麽,唐喆學衷心希望,在這段感情中曹媛不要受到任何傷害。再者要是曹媛受了委屈,羅家楠肯定得炸。那哥們異父異母的親妹妹一大堆,哪個交男朋友恨不能都得他點頭,沒那當哥的命,還非得上趕着受當哥的累。

Advertisement

最終在懸案組辦公室裏紮堆的年輕人被賈迎春出面轟走。太鬧騰了,一個個的,老賈同志在辦公室裏聽那動靜以為六樓開菜市場了!沒點子穩重勁兒!

等人都出去了,岳林跟賈迎春逗貧:“賈處,您看年輕人追星不順眼,那要是林青霞張曼玉鐘楚紅邱淑貞關之琳她們來了,您不激動?”

“激動也不會像趕鴨子似的嘎嘎。”

任選一個都是曾經的女神,賈迎春無法拒絕,但說完感覺有什麽不對,反應了幾秒,皺眉擡手點了點岳林:“你小子,套我話呢?”

岳林得意道:“嘿嘿,領導要求,随時随地鍛煉問詢技巧。”

甩給林冬一“不教好”的眼神,賈迎春又看看背沖自己而坐、連聲招呼都不打的秦骁,悶了口氣,背手出屋。為了秦骁和他之間的事情,呂文兵還想當說客來着,特地跑過來約倆人一起聚聚,沒想到秦骁不給面子,說死不去!氣得他當場發飙——大爺的,老子還求着你喊我師父啊!

最後就倆老頭兒跑“餘平燒烤”喝了頓悶酒。喝到掏心掏肺的程度,呂文兵替秦骁把心裏的不滿說了出來:“是,秦骁埋怨你不替邦臣他們使勁兒,可他心裏一直念着你是領他進門的師父呢,不過他當年受傷住那麽久的院,你一次臉兒都沒露,他能不寒心麽?”

“……”

賈迎春無言以對,仰頭悶下口辛辣的高粱酒,抹了把嘴,苦笑着搖搖頭。如果說全局誰能感同身受林冬當初那種衆叛親離之感,那非他莫屬。邦臣他們出事之後,幾乎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話,不看笑話的也是各種埋怨。彼時的秦骁年輕氣盛,一聽師兄們被抓了,沖辦公室大吵大鬧了一番,把剛被紀檢督查扒了層皮的賈迎春氣到七竅生煙,腦子一抽,抄起印有“勞動最光榮”的茶缸子照臉砸了過去!一猛子把秦骁砸懵了,反應過味來“哐”的一腳踹翻把椅子,頂着滿頭滿臉的茶葉摔門而去。

自此,師徒情分恩斷義絕。後面賈迎春領導的團隊原地解散,內退的內退調走的調走,拼死拼活奮鬥出的成績一夜歸零。所以不光是秦骁埋怨他,以前跟着他的老同事老戰友還有其他徒子徒孫們,在他“告老還鄉”之後幾乎都斷絕了聯系。

如今缸子還是那個缸子,其他的卻已物是人非。回到辦公室,賈迎春坐進轉椅,端起“勞動最光榮”,盯着砸秦骁時砸呲了一塊搪瓷的缸底,幽幽釋出那口悶于胸腔的濁氣——臭小子,頭真特麽硬。

“哈啾!”

秦骁冷不丁打了個氣吞山河的噴嚏,給旁邊正和林冬說話的郭昊軒吓一機靈。猶豫片刻,他摸出紙巾遞過去:“叔,給您這個。”

林冬眼瞅着秦骁那臉“呱嗒”就拉了下來,紙也沒接,捂着鼻子出了屋。郭昊軒不知道自己哪裏做的不對,尴尬收手,滿臉疑惑地看向林冬。林冬眯眼一笑,示意他不用介意,繼續剛才的話題:“如果按你說的,冉茹在英國時并沒有交男友,那她又是怎麽染上毒瘾的?”

左右看看,郭昊軒下意識地壓低了嗓音:“我昨天問了幾個同學和老師,聽說是她有一次外出演出的時候被下藥了,後面就慢慢染上了藥瘾……我跟她還算有點私交,說真的,我相信她不會主動沾那些東西,她雖然被家裏保護的很好,有點大小姐的做派,但是非觀很明确,而且她一直很保護嗓子,不喝酒不吸煙。”

點點頭,林冬繼續問:“回國之後她沒和你聯系?”

“我都不知道她回國了,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讀博了。”郭昊軒說着,點開手機給林冬看自己和冉茹的微信聊天界面,最後一條消息發送是在兩年前,那時他剛剛回國。

這時秧客麟從電腦屏幕後探出頭:“林隊。”

林冬應聲起身,立于秧客麟身後看向電腦屏幕——一條聯通寬帶安裝信息,在冉茹名下,地址是新港區下裏街道悅城公寓。這讓他稍感釋然,還好,人活着,寬帶安裝信息是上個月的。

“找着她了?”

郭昊軒作勢要起身,卻被林冬擡手的動作制止。對哦,不能亂看,之前來這邊體驗生活的時候被唐喆學教育過。今天他特意過來和林冬面談,主要也是因為擔心冉茹。如果說天賦決定下限、努力決定上限,那麽冉茹就是個下限不高但上限無止境的藝術家。盡管出身于音樂世家,但她并沒有繼承父親引以為傲的天賦,反倒是得通過付出比旁人多數倍的努力,才能勉強摸到受人敬仰的邊沿。

他很敬佩對方為了音樂而付出的努力,除了精進唱法,冉茹還同時進修了音樂史、古典音樂原理和三種樂器的專業課,弦樂管樂鍵盤無不精通。同時她并非理論派,亦不局限于只在“高雅殿堂”上的演出,她說藝術本就該屬于大衆。據說染上藥瘾那次,就是參加一場小型聚會演出所發生的事。冉茹跟着一個爵士樂團以特邀歌手身份出席,被送回來時已是人事不省。看她一直睡不醒,室友叫救護車送她去了醫院急診,後被診斷出體內含有致幻藥物,并疑似遭遇了性侵。具體發生了什麽不得而知,只知道舉主辦方很有背景,受害者不止冉茹一個女孩子,但,沒人為此負責。

安裝寬帶時運營商通常會給一個手機號,林冬按號碼打過去,無法接通。只能上門去确認一下了,如果冉茹真的戒斷了藥物,也好跟霍哥那有個交代。如果沒有,那必須得說服對方接受治療。

“辛苦你,跟我去一趟吧。”林冬要求郭昊軒,“你是她認識的人,有些話,比我們好說。”

“沒問題,我今天的行程已經全部延期安排了。”

不過在此之前郭昊軒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辦——去找趟曹媛。說好不公開戀情,也沒法公開,不然他經紀人要跳樓了。到現在為止,他倆之間的事情曹媛也只說給了何蘭一個人而已,當然懸案組辦公室的人都知道了,只不過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外傳。

事實上與其說是見女友,不如說是郭昊軒刻意制造一個讓曹媛令衆人羨慕的機會。他拿了一沓簽名照片,到五樓把曹媛從“衆目睽睽”之下叫到走廊上,親手遞交給對方自己的簽名照,說:“這是你之前問我要的,簽了十張,再多經紀人不讓我簽了,說不能爛大街,你看跟誰關系好就給誰分分吧,決定權在你。”

雖然是姐弟戀,但就是這麽寵。

隔着一層樓板,林冬都能聽見五樓炸窩似的喊聲——搶簽名照呗。估計曹媛得有喝不完的下午茶了,平時關系不遠不近的,這時候一股腦跑來刷存在感。以及杜海威那恨鐵不成鋼的訓斥——

“這上班呢還是開粉絲見面會呢!一張簽名照瞧把你們給燒的!做筆跡鑒定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們這麽積極!”

TBC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