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溜溜開了一整天的會, 過了下班點林冬才回到辦公室。唐喆學帶何蘭文英傑去了看守所提審前案在押嫌疑人,岳林跟秦骁出去跑線索了,屋裏就剩秧客麟在, 正收拾東西準備下班走人。桌上有幾張留言便簽, 林冬逐一翻過,沒看到冉茹居住地轄區派出所打來的,遂追了個電話過去問了問, 得到的回複是聯系不上本人。
這讓林冬稍感疑惑,難不成被拉去強制戒毒了?那系統裏應該能查到相關信息才對。按理說,有過吸毒史并被派出所處理過的, 都該列入重點監督對象,抽查須随傳随到, 如居住地或聯系方式有變更應主動上報。當然沒幾個人遵守規定, 大部分二次處理被要求強制戒毒的,都是在娛樂場所或者其他情況下臨檢時被發現的。
冉茹的手機號确實已處于停機狀态,林冬打不通,稍作考量, 他要求道:“秧子, 加個班,跟我出去走訪一趟。”
秧客麟強忍住不情願的表情,心說——我還是跑慢了。他就不愛出外勤, 尤其是走訪事項,一想到要和陌生人面對面、想方設法挖掘線索, 本能排斥。不過今天用不着他說話,走訪嘛, 單人不成行,林冬也就是拿他當個搭子, 連去找什麽人辦什麽事都沒跟他多說。
“霸天虎”被唐喆學開走了,林冬帶秧客麟出門打了輛車,直奔冉茹父親家。系統信息顯示冉茹的父母是離異狀态,父親在本地工作生活,母親則已離開了本市。冉茹的父親冉郡是一位民樂藝術家,現任教于音樂學院,曾多次出任國家級音樂大賽的評委,亦是本市民樂協會的法人代表。林冬推測,這樣一位在業界有頭有臉的人物,萬不能當着旁人面承認女兒吸毒的事實,也許是刻意安排女兒“避世”。
到地方正趕上冉郡在吃飯,見警察上門,他熱情招呼。林冬表示規矩不允許,自己和秧客麟找個地方等就行。他自稱出入境管理處的,說和冉茹同航班入境的外籍人員涉案,需要找冉茹了解情況,但現在聯系不上,希望家裏人能支持警方工作。
冉郡安排他們去書房等候,并差保姆送上茶水。冉家是一棟有三十年歷史的別墅,獨門獨院,三層高,帶地下車庫和電梯,上下共六個房間。冉郡不是一個人住,還有保姆和新婚太太,以及自己年邁的老母親。林冬看那飯桌旁那位女主人撐死了三十,比冉茹大不了兩歲。
秧客麟明顯是餓了,進書房落座後一個勁兒的喝保姆端來的茶水。林冬見狀從外套兜裏摸出袋梳打餅幹,暗搓搓遞給他,并叮囑道:“別當走訪對象面吃。”
秧客麟斜眼看了下屋角的攝頭,一邊納悶為什麽會在房間裏裝攝頭一邊小聲問:“那我去哪吃?”
“去衛生間。”
“……”
秧客麟心說那我還是別吃了,忍着吧。
約莫過了一刻鐘,冉郡進了書房,坐到單人沙發上,與林冬客套了一番。他是那種舉手投足都很顯氣度的男人,長相的話,年輕時也是相當英俊的那挂。根據系統內的記錄,他今年已年滿六十,但看上去也就四十過半的模樣,保養得相當好,滿臉的膠原蛋白。
“我有段日子沒茹茹的消息了,那丫頭……”提及女兒,冉郡的臉上挂起絲淡淡的憂傷,語氣也流露出悔意:“我就不該送她出去,在外面是一點兒好不學啊……林警官,既然能找上門,我估計她的情況您都知道了吧?”
林冬垂眼默認,又問:“她是在國外染上的毒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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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在那邊交了個男朋友,騙她吃藥,結果?”冉郡表情微愠,“她媽媽去看她,發現她沾上那破玩意了,我就斷了她的經濟來源,強迫她回國,送去療養院戒斷,沒想到出來又——唉!這丫頭,太不讓我省心了!她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可你們看看,她是怎麽回報我的!?嗓子都抽毀了!”
林冬擡手示意他冷靜:“我理解您的心情,不過,像她那種情況,還是放在身邊監督為好,您不和她聯系,不知道她在外面如何生活,您不擔心麽?”
“擔心有什麽用?她認我這個爸爸麽!”冉郡激動道,“從小我就教她唱歌,給她找最好的老師,花錢辦音樂會,送她出國去留學,她呢!腦子裏就想着談戀愛!林警官,我也不怕家醜外揚了,這丫頭念大學時追求她們導員,可人家已經有未婚妻了,她尋死覓活,我也是沒辦法才給她送出去,本以為換個環境能好點,可誰知道她更不知收斂,談一個老黑不說又談一個老黑,發朋友圈那照片我看着都快愁死了!”
朋友圈照片?林冬試探着:“還有麽?我看一下?”
“我翻翻。”
冉郡拿出手機,又探身從桌上夠過眼鏡戴上。真生氣啊,林冬看他手直抖。以前覺着國內沒種族歧視,到涉外警務處工作後才發現,原來黃種人看黑人也有一部分戴有色眼鏡。和輿論導向有關,一提黑人就是髒亂差,要不就是艾滋病。不過他在工作中接觸過的一些有色人種還是挺靠譜的,基本受過高等教育的都不會太差。反而有些看上去體體面面的白人,是在國內混不下去了才跑中國來找飯碗,什麽強/奸猥亵盜竊,搶劫販毒殺人,一點兒壞事不少幹。
翻出冉茹以前發的朋友圈,冉郡把手機遞給林冬,摘下眼鏡扔到茶幾上,看上去完全不願多看一眼女兒的照片。林冬緩緩地劃着屏幕,滿眼都是女孩精致的妝容和光彩照人的笑容。确實有幾個黑人出鏡,但未必是像冉郡說的那樣,這些都是冉茹的男友。大概是基因賦予他們對音樂的感悟能力,他以前留學的時候,年終參加學校舉辦的音樂會,樂團裏有一半的黑人。
翻着翻着,他視線一定,點開照片擴到最大,仔細看了一會,問:“冉茹留學是在哪所學校?”
靠進沙發裏,冉郡皺眉扶額,看似很抵觸提及女兒過去的狀态:“伯明翰皇家音樂學院。”
果然。林冬把照片拿給秧客麟看,指着被當成背景的一個人,示意對方辨認。秧客麟看了好一會,終于想起這張臉的主人——郭昊軒,曾經來懸案組體驗生活過一段時間,還給高仁寫過歌,把高仁都感動哭了。
“冉茹回來之後,和身邊的朋友還有聯系麽?”将手機遞還給冉郡,林冬問。可以去問問郭昊軒,如果從冉郡這實在挖不出信息的話。
冉郡搖搖頭:“她回來之後我就把她送進了療養院,療養院不讓用手機,斷絕再次買藥的可能性,我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又弄到藥的。”
“那她離開家之前,也沒透露自己去哪?”
“她被派出所處理之後,我倆大吵一架,她就摔門走了,再沒跟我聯系過。”
是不聯系,還是不好聯系?林冬想起進屋時,桌上吃飯的女主人看自己和秧客麟的眼神,充滿警覺。後媽不好當,與繼子女的關系相處也不容易,特別是冉茹這種麻煩纏身的。又想起唐喆學那位可能的“準後爹”,聽林陽說,桑傑讨厭世上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男人,可昨天唐喆學那臉子都快撂天花板上去了,對方還能保持微笑,不得不說,忍耐力真強。
沉默了許久,冉郡弓身向前,手肘撐住膝蓋,聽似力竭般的長嘆:“林警官,你可能覺着我是不負責任的父親,但我真的已經盡我所能的給予她經濟和精神上的支持了,我離婚之後單身了十年才再娶,我沒有對不起她們母女半點的地方。”
“明白,謝謝您的招待,等我們找到她,會讓她跟您聯系的。”
問不出東西,林冬不打算繼續耗時間了,看給秧客麟餓的,盯着茶幾上的橙子眼睛刷刷放光,一會高低得帶孩子吃頓飽飯。
從冉家出來,林冬就近找了間小炒店吃飯。點了兩菜一湯,邊等餐邊給郭昊軒發消息,問冉茹回來之後是否和對方聯系過,卻意外發現自己居然被對方删除了微信好友。琢磨了一下,可能是加上之後一直沒用微信聯系過,被清理軟件清理掉了。又給唐喆學打電話,讓對方幫忙聯系。唐喆學和郭昊軒一直有聯系,經常收到郭昊軒發來的新歌試聽版。好像沒有再為高仁寫的了,至少沒聽呂袁橋發過飙。
很快郭昊軒把電話打到了林冬手機上,上來先道歉:“不好意思林隊,我助理那天幫我清理微信聯系人,可能不留神把您清理掉了,實在抱歉。”
“沒關系,我找你是想問問,冉茹,你認識麽?”林冬不多客套,直接開門見山,反正彼此間也沒什麽交情。
“認識啊,她是我大學時的助教。”郭昊軒的聲音一頓,謹慎地問:“她出事了?”
“沒有,是我有點事要找她問問,聯系不上她,也去過她家裏了,她爸爸不知道。”
“這樣啊,那您等一會,我幫您問問其他同學,她可能跟他們有聯系。”
“好,謝謝。”
“不客氣,很高興能幫上您的忙。”
就着說話聲,林冬聽到背景音裏有個女人叫“昊軒”,聲音很耳熟,但冷不丁想不起是誰。挂了電話,他陷入深思,反複在腦子裏挖那個女人的聲音到底在哪聽過。秧客麟忙着扒飯,菜都吃一半了發現領導還沒動筷子,局促了一瞬,提醒道:“林隊,您不吃啊?”
“恩?吃。”
林冬抄起筷子,剛吃了兩口,大腦得到能量補充飛速轉起,瞬間想到聲音的主人——是鑒證科的曹媛。
“恩,郭昊軒是她男朋友。”
聽老大跟自己念叨八卦,秧客麟絲毫不顯意外,聽何蘭念叨過,只不過有點記不住人臉。說懸案組是八卦集中營一點不誇張,當然什麽事情到他們這就算到站了,絕不外傳。他本人對八卦沒什麽興趣,唯一的要求就是自己不成為八卦。
曹媛和郭昊軒?對于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八卦,林冬有種沒趕上進度的感覺。羅家楠知道這事兒麽?應該不知道吧,不然早炸了。還有,林陽也不知道吧,還以為托尼娅和郭昊軒藕斷絲連是不是?要不怎麽難得回來一趟,還得抽時間跑去跟蹤女兒的前男友。
呵,老父親的心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