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請莊羽吃飯, 自助餐最劃算,難點在于找一家沒拉黑莊羽的自助餐。不過總有沒被莊羽嚯嚯過的自助餐廳,踅摸一圈, 唐喆學敲定了一家新開的自助餐廳, 主營海鮮。在美團上買了打折券,算下來仨人五百塊錢能打住。沒想到的是,莊羽一個電話叫來了“家屬”。譚曉光露面後一個勁兒埋怨他倆, 說這頓本該自己請。其實莊羽也是這麽打算的,想着擇日不如撞日,借着請客吃飯讓譚曉光還一部分林冬的人情, 不然不會厚着臉皮來吃請,哪知道唐喆學買券的時候就結完賬了。

唐喆學暗搓搓想去開發/票找譚曉光報銷, 被林冬制止了。倒是不在乎那點錢, 只在乎一會吃飯的時候,莊羽那饕餮級的胃口別上抖音。之前省廳組織各市局處級幹部一起進修,結業晚餐也是自助,林冬跟莊羽不是一桌, 吃着吃着聽左右兩側的人紛紛抽吸, 一回頭,媽呀,莊羽跟前那蝦頭都堆成山了。

奇怪, 居然有人吃蝦不吐皮。

今兒莊羽倒是沒把蝦頭堆成山,不過譚曉光讓服務員添了兩次鍋裏的炒飯。說是莊羽中午太忙沒吃午飯, 晚飯一起補上。真的,吃自助能靠吃主食回本的, 也算是讓唐喆學開了回眼。

對于莊羽進餐廳特意選把角拐彎、前頭擋根承重柱、恨不能服務員都找不到位置的桌子,譚曉光哼哼唧唧抱怨着:“我有日子沒來公開場合吃過飯了, 莊羽不讓我出來。”

嘴上不滿,可他看莊羽吃東西時的眼神挺膩歪。不得不說,濾鏡厚的可以,擱唐喆學看莊羽扒飯那速度,自己都覺着有點吃不下去。

“你要不怕被人認出來,可以随便出來溜達。”兩鍋炒米飯幹下去,莊羽算墊上底兒了,進餐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也挪出嘴來說話了。

譚曉光滿不在乎的:“認出來能怎麽着?還能一槍斃了我?”

“那誰知道,通緝令上挂着的那幾個,哪個瞅見你都不會讓你活着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诶,莊副處,這可就是你們緝毒處的問題了,你說金山都死了多少年了,那些個漏網之魚還沒抓幹淨。”

“有本事你自己抓去。”

“但凡能批我身衣服,我明兒就給你拎回倆來。”

說完立馬收獲了莊羽一記白眼,譚曉光轉而将視線投向假裝認真吃飯、實則支棱着耳朵聽他倆打嘴炮的林冬:“林隊,我聽說,骁哥進懸案了?不走了?”

“走,跟完手頭的案子就走。”林冬稍一琢磨,“你跟秦骁很熟?”

“以前在同一個專案組待過,黃賭毒一條線嘛,他們抓賭,我們掃毒。”

提起往日的輝煌,譚曉光的眼中奕奕發光:“不過他可能不記得我了,那會我還是個新人,剛從重案出來進緝毒。”

唐喆學鼓着腮幫插話道:“不會,骁哥那記性,你就是化成灰兒他也認得。”

“也是,他那腦子,記東西賊快。”

譚曉光認同點頭,轉臉看莊羽面前的盤子幾乎空了,眼神瞬間寵溺,柔聲問:“還吃什麽?我去幫你拿。”

“不用,我自己去。”

莊羽起身離開座位。過了十分鐘才回來,手上四個盤子,每個盤子裏都冒尖。林冬看着都覺得堵得慌——剛那兩鍋炒飯都順下水道裏去了?這也太特麽能造了!

注意到林冬異樣的視線,譚曉光輕嗤一聲:“這也就是莊瑞沒來,他要來了,今兒後廚剩不下東西,林隊我跟你說,當年我請他們哥倆吃飯,吃燒烤,好家夥差點沒給我當店裏,我錢不夠,只能押學警證給老板,第二天問同學借了四百塊錢才給贖回來。”

噗——

唐喆學一個沒憋住,笑噴了口青瓜汁。還好及時轉頭,不然得噴譚曉光一臉。莊羽被說得臉有點黑,暗搓搓踩了譚曉光一腳,示意他別到處散自己那點黑歷史。說到底怪譚曉光打腫臉充胖子,兜裏就那倆镚子兒,還非得在莊瑞面前楞裝闊氣,說什麽“點!随便點!我剛拿了比賽獎金”。其實一共二百塊錢夥食補助,就算那會羊腰子三塊,羊肉串八毛,玉米一塊五,可點足了二百塊錢也不夠他們哥倆塞牙縫的。

不過,念書的時候沒錢,吃什麽都香,現在吃的起了,食物卻沒了記憶中的味道。時光荏苒,二十年的光陰飛速而過,記憶中那個愣頭愣腦闖進生命的少年,如今雖已步入中年,眉眼依然還是當年那副桀骜不馴的模樣。時光不負等待,經歷無數的坎坷與羁絆,終得平淡相守。

這樣想着,莊羽悄悄垂下手,于桌下輕輕握住譚曉光的手。此時此刻,如果世俗的目光允許,他真想靠上對方的肩頭,于煙火喧嚣中靜享愛人的體溫。感覺手被攥住了,譚曉光的視線溫和了一瞬,不動聲色地往莊羽那邊靠了靠。有時候他也納悶,為什麽家裏家外兩個莊羽,外面倒能柔情似水,跟家卻是踹門拔網線。

莫名感覺桌對面的氣氛黏糊了起來,林冬借着找餐巾紙的動作往桌下瞄了一眼,不覺默笑——不讓譚曉光回歸原崗位,大概是莊副處最後的矜持了吧?

自助餐倆半小時,莊羽那嘴幾乎就沒停過,四個人吃出八個人的量,老板還得咬牙忍着賠笑送客。別的客人走時老板都說“歡迎下次光臨”,他們走,老板卻是“慢走,不送了啊”。不用問,肯定得上黑名單,唐喆學出來之後跟林冬念叨“下次還是去譚曉光二姨那吃吧,擱外頭真丢不起這人”。

一夜安眠,轉天早起到單位,林冬果然收到了秧客麟鏖戰一夜的成果——查到帶冉茹去辦寬帶那男人的身份信息了。鮑志剛,男,本地人,初中學歷,現年三十四歲,有過組織賣/淫和容留他人吸毒的前科。緊跟着又接到了陸俊的電話,他說,那四個外籍女子不是跑夜場的,而是某家連鎖臺球廳的“陪練”。

為了掃聽線索,陸俊也忙活了一晚上:“是這樣,林隊,現在有很多臺球廳提供‘陪練’服務,就是找一些年輕漂亮的、在夜場幹過的女孩子,培訓三個月,然後陪着客人一起打臺球,一個鐘收費幾十到幾百不等,看陪練的技術。”

“出臺麽?”林冬問。

“出,但出去幹嘛,公司不管,只按鐘收錢,如果出現涉嫌違法犯罪的勾當,公司也不擔責。”常年游走于灰色地帶,陸俊比林冬更清楚這裏面的彎彎繞,“現在這行卷的厲害,夜場的小姐不夠使了,就有人招洋妞,我問了一幹這行的哥們,他說,按您給的那幾張照片看,出臺行情得五六百,您想,五六百,光吃飯逛街,那些老板也得樂意不是?”

“所以她們還是來賣/淫的。”

“嗨,換個方式,大差不差。”

“明白了,多謝,有需要再跟你聯系。”

挂斷通訊,林冬用手機輕敲着下巴,凝神思考。那四個外籍女子被查出涉毒後,嘴巴跟貼了封條一樣,問什麽都是“聽不懂聽不懂”,怼翻譯器也不行。現在莊羽正在和涉外警務處及領事館協調,看能不能找一個懂羅馬尼亞語的人過來做翻譯。聽到家鄉話她們可能就願意說了。

返回頭來看這個帶冉茹去申領寬帶的鮑志剛,跟着他應該就能找到冉茹的下落。但眼下莊羽不讓林冬動鮑志剛,以免打草驚蛇。四個女孩都被警方帶走了,雇主聯系不上她們,肯定得到處找。昨天那個紅發女孩的手機上有十七個未接來電,派出所當時不清楚情況,怕她萬一用羅馬尼亞語給那邊通風報信、這邊聽不懂怎麽回事就沒讓她接。

既然明着不讓碰,那就只能走暗線,唐喆學提議道:“不然去臺球廳轉轉吧,既然他負責管理姑娘們的住宿,很可能在臺球廳裏出沒。”

林冬也是這麽想的,轉頭問辦公室裏的人:“誰會打臺球?”

幾個人互相看看,最後只有秧客麟遲疑着舉起了手。這倒是令唐喆學稍感意外:“你會打臺球?”

秧客麟點點頭:“恩,計算碰撞角度和力度,就能預測出球的走向,這是我唯一擅長的運動。”

“……”

哦,對,這小子是學計算機的,數學一門靈——唐·高考數學六十的文科生·喆學心酸默念。

由于林冬白天還有會,去臺球廳找鮑志剛的工作便交給唐喆學和秧客麟執行。按照陸俊給的地址,兩人驅車前往。唐喆學倒是打過臺球,念書的時候,十來年沒怎麽碰了,估計到現場還得找找手感。記得以前同寝有個哥們,外號“抽杆兒王”,打花式九球,一杆能把桌面上的球抽幹淨了,搞得大家都不怎麽愛跟他一起打臺球。一杆兒一根煙,這哥們一上場,全寝的煙都能被他“抽”光。

開着從老賈那申領來的八手破車,秧客麟輕巧道:“我不打九球,我打斯諾克。”

比起花式九球,斯諾克球袋口更小,規則更多。唐喆學聞言佩服道:“看來你還是個高手。”

“我以前在臺球廳當陪練混零花錢。”

“這麽牛逼?那一會給你選個高級陪練師。”

話是撂出去了,但一進臺球廳唐喆學有點傻眼。高級陪練288一小時,外籍488,這要是玩四五個小時還碰不上鮑志剛,他這個月零花錢沒了。揣着滴血的心,他點了一位身材高挑、金發碧眼的外籍女孩陪秧客麟打球。那裙子短的,往臺子上一趴,褲衩子都能看見,腿恨不能比他命還長。

女孩自稱來自澳大利亞,不過那口音一聽就是東歐那邊的,中文說的還行,打球時挺有專業架勢。一個球廳裏四十張臺子,大白天的也有一半開了臺。三兩個客人搭一個陪練女孩,“乒乓”的撞擊聲不絕于耳。眼前所見讓唐喆學未免詫異——都這麽有錢有閑麽?不用上班?總不能跟我似的,都是來暗訪的吧?

“老板,收肘,出杆要直。”

唐喆學一上手就獲得了陪練的“悉心”指導。顯然對方不在乎男女有別,幾乎整個人都趴到了背上幫他調整握杆姿勢,所觸之處,柔軟且富有彈性。估計沒幾個男的能抗住這個,唐喆學默念,這年頭擦邊球都打到臺球廳裏來了。又想起當年羅家楠吹的牛逼,說自己在公海賭船上的見聞,什麽一水兒的東歐妞,胸底下就是腿,當真所言不虛。

不過實話實說的結果就是小祈飛刀“BIUBIUBIU”。

周圍幾張臺子看上去都是常客,水平不低,唐喆學有心表現,奈何太久沒摸杆兒了,擡手一抽——啪!呲杆兒了,再啪!白球進洞。一旁的秧客麟見狀好險噴出口奶茶,別過頭默默地翻了個白眼。二老板不給力,只能靠他撐門面了,提杆兒上陣,啪啪啪,紅黑相間連抽進洞,臺面上眼瞅着只剩不到九十分。斯諾克臺面一百四十七分,他再不失誤,陪練女孩輸定了。如此一來激起了女孩的勝負欲,在秧客麟一個看似不應該的“失誤”之後,她以媲美專業選手的技術将将追平了比分。

高手間的比拼将其他臺子的顧客都吸引了過來,熱情圍觀,甚至有人現場開盤賭他倆的輸贏。正是酣戰之時,唐喆學餘光瞄到個人影,轉頭看去,正是要找的鮑志剛。看到這邊圍着一大群人,鮑志剛也好奇地湊了過來,到跟前觀摩了一會,輕拍陪練女孩的肩膀,耳語了一番。

女孩立馬放下臺球杆,大大方方的:“我認輸,等下換個人陪你玩。”

這時旁邊開盤口的不幹了,嚷嚷着讓他倆把剩下的打完。鮑志剛笑着安撫,承諾一桌送半打啤酒,這才讓衆人散去。不一會又過來個黑人女孩,一樣的高挑性感,胳膊腿更長,看向秧客麟的眼神充滿挑釁。她把秧客麟和唐喆學帶進一個包間,這包間裏只有一張臺子,秧客麟打眼一看就知道這才是标準的斯諾克球臺,剛外面那張是打中八規格的。

一起進來的還有鮑志剛,進屋就給唐喆學和秧客麟遞煙。因着臺球廳是開在商場五樓,外面大廳是禁煙的,但包間裏随意。借口不會抽煙婉拒,唐喆學沖黑人妞擡擡下巴,問:“怎麽着哥們?這一小時得多少錢?”

“免費。”鮑志剛神神秘秘的,“你這兄弟打的好,我們集團馬上要舉行全國聯賽了,一家門店出一位選手,最高獎金三百萬,可以免費提供場地訓練,得獎了,咱們一邊一半。”

“你是這的老板?”唐喆學若打量着對方,個兒不高,也就到他肩膀,但眼裏閃爍的精明堪比林冬。

“我是白班經理。”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唐喆學聽似随意的:“這些洋妞都是你找來的?”

鮑志剛皺眉嗤笑:“我哪有那本事啊,都是集團招的,按業績分配,我這業績不行,一共就給了三個,今天還有一個翹班的,媽的,這幫洋妞不好管,說多了又聽不懂,吱哇亂叫。”

唐喆學不兜圈子,直截了當地問:“能帶走麽?”

“能啊,但帶走得按鐘給錢,這我可給你省不了。”

“488?”

鮑志剛朝正在挑杆兒的秧客麟一偏頭,色眯眯地笑笑:“這位兄弟要同意替我們參賽,我給你打八折,不過可得說好了,一對一哈,不能你倆一起,就算洋妞人高馬大也不能可勁兒造。”

——你哪只眼睛看我有三人行的愛好?

唐喆學強忍白眼。再看秧客麟,背身弓肩,耳根子都紅透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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