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就在唐喆學與秧客麟忙着與鮑志剛“打成一片”之時, 林冬正在為幾位省廳級領導幹部做工作彙報。視野所及之處都是白襯衫,于是秦骁身上的藍襯衣在一片代表權威的白中顯得格外暗淡。他不愛當着領導面說話,整理好的材料都彙整給林冬, 由對方代為表述。以前的他并不低調, 也有一顆争強好勝的心,而當遭遇了巨大的人生變故後,突然對一切都看開了, 感覺争來争去一點意思沒有,別回頭有命争沒命享。

“……根據秦警官摸排到的情況,我們确定了當年與賀報喜交易游輪賊贓的人名叫杜謝, 本省岩海市梅林縣石關村人,殁年二十六歲, 其父杜纜曾因搶劫殺人罪于1999年12月7日執行槍決, 原本計劃走訪杜謝生前工作的污水處理廠及其生母,繼續摸排其社會關系,可該廠已于2012年關停,杜謝的母親也在2007年因病去世, 他還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杜存, 系統內暫未查詢到工作社保記錄,身份證使用軌跡無,其他省份亦無流動人口登記。”

林冬做彙報時從不把功勞攬自己身上, 言語間絲滑順暢地向領導們明确說明這是秦骁的工作成果。其實這案子查到現在,有點陷入僵局了, 凡與杜謝有關系的人,死的死, 失聯的失聯。由于他離家較早,村裏人也不清楚他出去幹嘛了, 污水處理廠的工作經歷還是通過杜海威追查其“遺物”中的一把鑰匙所得。這一條不用他說,等下杜海威自己會報告,不過現在人還沒下來——縱觀全局,也就只有老杜同志和祈銘倆人敢“晃點”白襯衫們。

踩着林冬彙報結束的點兒,杜海威敲門進屋,一起來的還有黃智偉。黃智偉明顯是混臉熟來的,進屋就坐到了秦骁旁邊,端着一臉嚴肅的表情聽自家老大做報告。秦骁瞄了眼他跟前攤開的本子,這家夥,哪是記東西用的,一堆塗鴉。

杜海威的PPT一如既往簡單明了,鋪個軟件自帶的底圖算給領導增加點可觀賞度。他介紹說,當時對比了死者“遺物”中所有的鑰匙,只有一把十字型的追到了生産商和銷售渠道,确認鑰匙和鎖當時是污水處理廠訂購的。中間還有個小插曲——黃智偉給廠商打電話時,那廠子都快倒閉了,有人聯系全當客戶對待,不管三七二十一,寄來一堆樣品,其中一把鑰匙和鎖正好出現在重案手頭的一個案子裏過,于是順藤摸瓜,給嫌疑人摸出來了。搜查時于嫌疑人家中搜出了毒品,且查實該嫌疑人有吸販毒經歷,後面人被莊羽給“劫”走了,于是就有了羅家楠昨天去莊羽辦公室“散德行”那出。

彙報都聽完了,大領導們交頭接耳了一番,以林白河為代表提出偵破思路:“我剛看杜科展示的照片裏,死者的鑰匙扣上有個□□企鵝,這不太像是男人會挂的飾物,所以我考慮,杜謝當時可能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這挂件可能是女朋友送他的,林隊,這方向值得蹚一蹚吧?”

林冬點頭确認。別說領導都是靠關系上去的,真有能人。倒是想過杜謝會有女朋友,但不是從□□企鵝作為切入點,而是考慮他的年齡。二十五六歲,正是性需求旺盛的時段,而且杜謝是撈偏門的主,根據犯罪心理學的研究,男人的膽色通常和性/欲成正比,就算他沒固定交往的女友,大概率也會在某個洗頭房有相好的。

于是他有了個新想法推進調查:“可以找找當時因賣/淫被處理過的失足女辨認下他的照片。”

林白河沖左右笑笑:“我說什麽來着,林隊這人,給他個線頭,他能扯出張漁網。”

——別誇我,誇我也不會要你兒子。

心裏吐槽,林冬面上依然挂着謙虛的笑。剛進會議室看見林白河也來了,他就知道人老人家今天指定不光是為了聽調查報告,散會後肯定不是找他就是找杜海威單聊。目前看來,找他單聊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杜海威做完報告後對方并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說是以後把林宸放重案,問題林白河就是重案出來的,那土匪窩子啥B樣,心裏沒數麽?再者還要給羅家楠帶,可算球吧,那是在廳裏挂號的刺兒頭,但凡是親爹都不可能直眉瞪眼把兒子往火坑裏送。

一如所料,散會後林白河點名讓林冬陪自己去樓下走走。杜海威聞言給林冬遞了一“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後,帶着黃智偉溜得比風還快。他不是不接少爺兵,而是不接沒有專業基礎的少爺兵,移液槍都不會使,要來幹嘛?瞅着下飯啊。

事實上林冬已經想好拒絕的措辭了,只要林白河敢開口,他就敢怼。沒辦法,林宸那孩子一心想幹出點成績,要是攤上那種混日子的,他帶也就帶了,可這樣的,他是真怕孩子在自己手底下的時候進火葬場。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就說那天跟文英傑出去走訪,林宸又扒車又砸車窗的,骨子裏透着一股子林白河當年的莽勁兒。

出電梯迎面碰上陳飛進辦公大樓,林白河笑着打招呼:“師兄,好久沒見,你還這麽硬朗。”

“那是,在一線摸爬滾打,不硬朗點哪滾的動?不是我說,白河,你這腰可見粗啊。”

全局上下也就陳飛敢直呼總隊名號了,連方岳坤見面都得叫聲“林總隊”。就有這底氣,當年林白河警校畢業進重案實習,是陳飛一手帶起來的,若非年齡相近,叫他聲師父也不為過。後面林白河進了省廳總隊,也想提拔昔日的師兄來着,奈何陳飛實在是不争氣,處分比某些罪犯的案底摞得還高,老林同志是一點兒勁兒也使不上。

看到跟在林白河身側的林冬,陳飛問:“你這是來視察工作還是聽彙報?”

林白河點點頭:“聽彙報,剛散會,跟林隊單獨聊幾句。”

“哦,那你們聊,我這還有個簡報得聽,內什麽,中午一起吃飯?”

“行,待會食堂等你。”

食堂?陳飛不悅瞪眼:“我艹你特麽難得來一回,還不請我去步行街吃點好的?”

林白河無奈攤手:“我穿成這樣出去吃不合适啊。”

“一會讓老趙給你借身衣服,把你那白襯衫換下來,不愛瞧。”

撂下話,陳飛背手溜達進重案辦公室,進屋先吼羅家楠“兔崽子你他媽又去人緝毒那瞎JB折騰!老子的臉都讓你丢光了!去滾蛋!今兒別他媽讓我再瞧見你!”。

吼聲繞梁三尺,髒話震耳欲聾。林白河偏頭了眼林冬,示意對方跟自己往出走,邊走邊念叨:“聽見了吧,就重案這工作氛圍,你說宸宸要是進去了,能學出好來麽?”

——跟着我也未必能學出好來。

林冬預感今兒的吐槽比一禮拜攢的都多。不過領導把話遞到嘴邊了,不接不合适:“重案雖然風氣不太好,但總歸是沒有原則問題,而且現案容易出成績,我覺得等林宸從許副局那出師後去重案是最優選擇。”

“話雖如此,但我覺着他性格可能不太合适。”

做領導的不能把話說太明白,林白河不可能直截了當地提出“讓宸宸去懸案吧”之類的話。另外他深知林冬嘴上功夫厲害,且思維極其敏捷,彼此間少不得一番較量。

“合适不合适,得他自己感覺,我記得您之前開會的時候說過一句話——”林冬邁下最後一級臺階,腳步和言語同時稍作停頓,“沒有幹不了的崗位,幹警察,就得多學多看,把全部的熱情投入到工作中去,老百姓的身家財産和生命安全就指着我們呢,誰消極怠工,誰就給老子滾回家養老!”

自己說過的話,林白河當然記得,只是沒想到能被林冬用來怼自己。怪不得于欣烈當年紅了心的提拔這小子——他暗搓搓地想着——是他媽有點道行。不過他不會就此放棄,做父親的,總歸是想給兒子最好的:“林隊,宸宸跟我說,前段時間跟着你辦案的時候,學了很多東西,也對這份職業有了全新的認識,希望未來能跟着你繼續學習。”

林冬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讓他先踏實跟着許副局幹,我相信,未來一定有機會再合作。”

“……”

這話聽的林白河都有點運氣——你小子翅膀硬了哈,不是當年跟着我屁股後面“林哥林哥”的時候了?那會多可人疼一孩子,現在怎麽這麽能噎人?

看表情,感覺對方可能堵着肺管子了,林冬适時給了個臺階下:“林總隊,剛陳隊不是說要您去找趙政委?用不用我打個電話通知他?”

上一口氣還沒緩過來,林白河的語氣聽上去并不怎麽痛快:“不用,老趙是自己人,我跟他見面用不着通傳。”

自己人?林冬聽出對方話裏有話,笑道:“是啊,重案是您的老東家,過去的交情也都還在,所以其實林宸如果進重案的話,陳隊一定會特殊照顧。”

“我可謝謝他了,別照顧,再給我們孩子照顧到牆上去!”林白河嫌棄皺眉,“你瞅瞅那羅家楠,讓他帶成什麽樣了?那可是師父的親孫子,他楞能讓孩子去攥手雷?你說他心有多大!”

“那是羅家楠自己要求的。”

“我知道,可他要教點好,羅家楠能那麽虎麽?”

“我聽說您原來還徒手攥過沖鋒槍來着?”林冬眨巴着求知欲旺盛的眼,輕輕松松把話題朝着偏離正路的方向帶,“要不您給我講講當時是怎麽回事吧?”

“嗨,好漢不提當年勇,我當時也是被逼到那份兒上了……”

說是好漢不提當年勇,但事實證明,從重案出來的,有一個算一個,但凡給個吹牛逼的機會,絕不放過。于是原本該為林宸前途謀劃的一場談話,變成了林白河的個人秀,溜達了半小時,牛逼吹的那叫一個天花亂墜,聽着跟特麽動作片兒似的。直到趙平生的電話追下來,問他現在穿多大碼的衣服,說是陳飛讓給準備的。

挂上電話,林白河掂着手機遺憾而嘆:“這趙平生啊,算是毀我師兄手裏了,你說,堂堂的局政委,一天到晚跟個使喚丫頭似的。”

——他樂意被陳飛使喚,你使喚一試試,使喚的動麽?

林冬又忍不住吐了個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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