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十三歲那年, 剛剛小學畢業的今辭身高已經不矮,他本來還有三年的義務教育,但陳家人早就不想讓他讀書了, 于是比他辍學, 冒充成年人去黑心工廠打工。
在今辭以為自己要沒學可上的時候,小學的班主任忽然找到他, 說有個民間慈善家發起了一對一公益助學活動,老師了解今辭的情況,知道他的困境後就将今辭的名字報了上去,然後他就很幸運地被一名來自峘城的好心人選中了,對方準備資助他讀書。
陳家人為此暴跳如雷, 從那以後沒再給今辭掏過一分錢。
今辭不在乎,他本來就沒從陳家人身上獲取過多少東西, 可以繼續上學, 他非常很高興。
而那名資助人對他的幫助, 不止是出錢給他讀書,還改善他的飲食和生活質量,讓他從嚴重營養不良的狀态,慢慢恢複得像正常人一般健康。
被資助的第一學期期末, 今辭收到資助人寄來的信件, 對方詢問他的生活狀況。今辭回信的時候, 順便給對方寄去了自己的成績單。
他們就這樣有了聯系。
初二那年,資助人問起今辭的愛好,得知今辭除了愛花就是畫畫, 對方就再次出資鼓勵他去學畫畫。不然以今辭被陳家人漠視的程度, 他是沒途徑也沒錢去接觸這一項的。
十年裏,今辭和資助人通信的次數不算多, 一年就兩三次,但十年從未間斷。
今辭和對方的交談,也從最初的拘謹客氣,到後來會說一說自己的近況,而對方也會向他分享身邊的一些事。
出于感激,今辭每年都會給資助人準備一份禮物。
這些年寄送的禮物,收件地址從沒變過,一直是峘城。這也是今辭對峘城這個城市了解的初始,後來他大學報考峘城A大,也有這一點原因。
今辭自然好奇過資助人的身份,但他一直謹守那條線,沒有做出冒昧的行為。哪怕到了峘城,只要對方沒有主動提起,他也沒有去探尋對方的身份。
但他從來沒想過,這個人,會是紀珣。
明明他和資助人一樣是峘城人,年齡也剛好是二十六歲,今辭卻從來沒将他們扯上關系,連一絲聯想都沒有過。
今辭問紀珣:“為什麽當年資助我時,不表明你的身份呢?”
他那時候可是惦記了那個山中少年很長一段時間。
“我那時候,不太信任人。”紀珣道。
他被今辭救下,自然要有所回報。
那時候紀珣對今辭了解不多,又因為家中遭遇,對外界充滿防備。
恩要報,但也不願意生出什麽額外的麻煩,就選擇了匿名資助的方式。
而父母去世,身邊除了一個爺爺,其他人都各有目的。在被定為下一任繼承人後,紀珣也遭遇了一些足以威脅性命的暗算。
很長一段時間紀珣內心都充斥着各種快要擊潰他的情緒,他認為自己需要一個緩解的出口。
身邊沒有合适的人,他想到了峘城以外的今辭。
這就是今辭收到第一封信的起因。
而一開始沒有表明身份,紀珣認為後面再提,就已經不太合适。
“給你看相冊那天本想一起告訴你。”紀珣語氣正經,“但你當時只顧着‘疼’我,我也不好打斷,就想着等你以後自己發現。”
今辭:“……”
明明是他當時被紀珣抱着親了半個下午,想走都走不開。
“那你為什麽一開始,都不告訴我你就是‘他們’?”他又問。
紀珣輕微揚眉,“告訴你,你不會躲我更厲害?”
今辭想了下,的确,以當時他和紀珣那混亂一夜的關系,紀珣如果表明身份,他只怕會覺得更難以面對。
今辭也徹底明白過來,“所以你當初提出和我協議結婚,根本無關紀家逼婚,你一開始就是沖我來的。”
今辭之前在意過的那個問題,關于紀珣到底為什麽會妥協于紀家的逼婚,和他協議結婚。
當時他認為紀珣想負責只占據了很小一部分因素,促使他做出協議結婚決定的,另有真正的原因。
他只是恰好出現,成為了适合紀珣“順勢而為”的那個人。
那時今辭為此還有些患得患失。
現在看來,紀珣妥協紀家逼婚的确像旁人說的那樣,是順勢而為。
但這個順勢而為,是紀珣将紀家的逼婚拿過來僞裝一番,就成了一個擺在他面前的陽謀,一個可以更快靠近他的借口。
今辭鼓了鼓臉,想起紀珣當初還讓他“配合”,又故作高深地對他講什麽“個中原因無法對你詳說”,讓他以為這其中牽涉了很多他不能知曉的秘密。
倒也的确有秘密,忽悠他協議結婚就是紀珣的秘密。
紀珣捧起他的臉細看,“生氣了?”
今辭搖頭,仰眸看他。
如果說和紀珣協議結婚的最初相處中,今辭以為紀珣所表現出來的那些暧昧,是因為那一夜的關系。但後來,他越來越察覺得到,紀珣從一開始對他就是特殊的。
這種特殊無關他十年前對紀珣的出手相助,也區別于那一夜後紀珣本身的責任心。
紀珣不是會将恩情、責任與愛情混淆的人。
“你好像,已經喜歡我很久。”今辭說。
“應該吧。”紀珣輕聲說,“已經記不清了。”
十年的聯系裏,紀珣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麽時候對今辭變得不一樣。
或許是十年裏今辭對他人生的陪伴參與。
又或許其實還要更早,在他自己都還沒發覺的時候。
可能是從他被今辭救下開始,也可能是在今辭怕他死掉不許他睡覺時,又可能是身軀單薄的小少年追上即将啓動的車子,将自己身上為數不多的“庇護”塞進他手裏那一刻起。
山林中的那兩日很短,卻在紀珣心裏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跡。
這些印跡在和今辭不間斷的聯系裏,被一年年的時間催發,最終轉變成一份隐秘的感情。
後來,今辭來到峘城。
當他坐在路邊的車裏第一次看見十年後的今辭,心裏有了徹底占有這個人的想法。
那時候公司內部還不算太穩,紀珣本想處理好一切,再跟今辭正式見面。
結果被他踢出公司的某個董事狗急跳牆,用盡手段最後一搏,給他下了藥。
和今辭的那一夜,讓紀珣預計中的與今辭正式相識的開端變得不一樣。
他本想慢慢來,但今辭懷孕的事打亂了他的節奏,只能想辦法先将今辭綁在身邊。
好在,過程裏雖然有意外,但結局是完美的。
今辭感受着紀珣掌心傳遞過來的體溫,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
在紀珣要摟着人深吻時,今辭又趕緊推開他。
“咳。”今辭清了清嗓子,指指旁邊,“爸媽在呢……”
這個房間裏,放的都是對紀珣來說很重要的東西:爸爸媽媽的遺物和照片,今辭的畫和他送的其他禮物,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以及阿醜的骨灰。
阿醜的骨灰前面放着幾個狗狗玩具,旁邊是阿醜的照片。
今辭之前在相冊裏已經見過阿醜,此時他仍舊拿起照片看了看。
威風凜凜的黑犬,對着鏡頭吐舌微笑。
今辭又去看紀珣父母的合照。
他們想要守護的人,他也會全心全意地去愛着。
*
晚上,今辭洗澡出來時,紀珣正在床上陪安安玩。
每天只要他們在家,是一定會把安安帶在身邊。
四月齡的安安開始出牙,進入了口欲期,今辭再拿手指逗她,她抓住手指就會往嘴裏塞,家裏為此給她準備了一堆咬膠玩具。
安安自己也開始學着側翻了,不過她一直只往一邊翻,兩人根據醫生的建議,每天幫助她練習着也往另一邊翻翻。
這個工作主要是由紀珣來完成,包括安安的擡頭練習。
紀珣靠在床上,安安直接趴在他身上,她會下意識地擡頭去看他。
她還沒什麽勁兒,擡幾秒就累了,腦袋往下耷拉,紀珣手會在下面接着。
安安的眼睛很大,睫毛又長又翹,小臉白淨還肉乎乎的,被紀珣捧着的時候,像顆軟乎乎的小湯圓。
紀珣撓撓她的下巴,安安就會沖他笑起來。
每到這個時候,紀珣都有種要把全世界都捧給她的沖動。
安安精力有限,玩了一會兒後,就開始打哈欠。
紀珣把她抱回她的房間,交給護理師照看。
回到他和今辭的房間時,今辭正靠在床頭看手機。
“睡着了?”今辭擡了下頭。
“睡了。”紀珣反鎖上門,坐上床,“你呢,忙完了?”
今辭的工作室前幾天接了個新項目,白天去工作室忙完不算,回家還總拿着手機回工作室的消息。
一聽紀珣這麽問,今辭瞬間懂了他什麽意思。
喉嚨裏忽然幹燥了起來。
今辭将手機鎖屏,再度擡眼,看着已經向他靠過來的紀珣,他咽喉滾動一下,“忙完了。”
話音剛落,雙唇就被紀珣咬住。
手機被随手扔在一旁。
今辭摟上紀珣的後頸,将自己偎進紀珣懷裏,主動挑開他的唇。
氣息幾度交融後短暫的分開。
紀珣抵着今辭的額頭,輕笑:“寶貝,你今天好主動。”
今辭雙眼帶着潮潤,他學着紀珣那樣去咬他耳廓。
只得逞了一下,就被紀珣困在枕頭上,侵吞了呼吸。
今辭最終還是抵不住紀珣的攻勢,從急促的主動慢慢變成有些慌亂不及的迎合
唇舌被碾磨,靈魂在叫嚣着滿足,但今辭還覺得不夠。
刀口養了四個月早就愈合,但親熱的時候紀珣比他孕期還要克制,生怕動作激烈一點就導致他傷口裂開。
今天也是如此,紀珣又急剎車。
今辭在這方面一直是個害羞的性子,但紀珣太過小心。
胸口起伏着,今辭把紀珣的手放到他的刀口處,那裏已經是條淺色的疤,“紀珣,我身體已經好了。”
紀珣的指腹輕輕從上面掠過,不肯再往下一寸。
他眸色很深,但還是說:“再養養。”
這一養,今辭又養了兩個多月。
直到進入六月中旬。
紀珣的生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