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哭夠了就滾
第12章:哭夠了就滾。
柯雲爍說的那些話非常清晰地鑽入他耳中。
他将腦袋放低,咬着牙盡力隐匿掉從口齒間溢出的痛吟。
柯雲爍似乎不滿意他這樣的隐忍,他眉宇輕擰,微微抿唇,滾燙的手心順着祁宋被汗漬浸透的背部衣衫,一路往上,五指張開,插入發縫間,倏地揪緊了對方的發絲。
“呃——”
祁宋感受到頭皮被撕扯的痛感,被拽得昂起頭。
“你能不能別裝了。”
“那時候不是你先主動的嗎?”
祁宋緊咬下唇到幾乎滲血,聽到對方的話,眼眸裏還含着幾絲愧欠。
柯雲爍下唇貼着他的耳沿,氣息壓迫:“不是嗎?!”
“……是。”祁宋閉上眼睛,顫聲回應承認那晚的事實。
祁宋翕動着嘴唇,幾乎是妥協地,艱難又微不可聞地從口中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柯雲爍在他耳邊湊得更近,斟酌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祁宋說了什麽。
“……”
他沉默了不到兩秒,舒張的眉宇下壓收緊,睫毛不規則地顫動了片刻,他将嘴唇抿得更緊的同時,眼睛裏卻盈上了別樣的情緒,過去記憶湧上心頭的痛苦在祁宋“對不起”三個字出來後,瞬間被嫌惡,憤怒,不甘所替代個一幹二淨。
柯雲爍揪着他發絲手指也壓着勁兒在抖動,當所有情緒被壓在心頭被突然剖開的那一刻,伴随着不理智的、不可控的情緒而癫狂混亂,胸腔忽然起伏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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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麽用?
柯雲爍揪緊他的發絲,狠狠地将他的腦袋往沙發扶手撞去。
“去你的對不起!”
什麽亂七八糟的道歉都沒有用了!
他的人生都被祁宋的自私打亂了計劃,被捆縛在這個家族裏糾纏不清。一千遍,一萬遍的道歉都沒有用。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祁宋的錯!
祁宋才知道自己觸到了柯雲爍禁區,一下反應不及,這下被突然被撞進沙發扶手上更是頭昏眼花,大腦宕機了片刻。
……是啊,道歉也沒有用了。
跪着的姿勢太久而雙腿僵硬發麻,得到自由的祁宋沒空去思考其他,只是在柯雲爍的怒氣發洩中再次逃亡,最終疲倦地倒趴在沙發上,視線巡梭着整間休息室,目光落在室內未被合上門的洗手間。
祁宋勉強撐起手肘抵在沙發,目光移動到沙發背後的休息室門時,才發現柯雲爍早已經收拾好,打開門走了出去。
柯雲爍走到門外,又将門合上,撥通了對方的電話。他一邊整理自己的被壓褶的襯衫,一邊對電話那頭說:“謝起,來幫我接個人回去,地址一會兒發給你。”
半個小時後,祁宋從洗手間裏走出來,才發現柯雲爍并沒有走,而是坐在一旁的沙發,臉上毫無波瀾,平靜得仿佛剛才的事兒并沒有發生,更是直接忽略掉了在場的祁宋,專心致志地拿起那份今日的秀場宣傳冊認真查看,俨然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無關姿态。
祁宋小心翼翼地踏着步伐,移步到他對面的單人沙發上,整個過程安靜緩慢,生怕引起對方注意後遭到不好的眼神回應。
柯雲爍稍低頭顱,未被發蠟膠過的及肩長發柔軟微蓬,落在前額微曲的弧度恰好地将他的臉龐修飾得更加淩冽貴氣,濃眉微蹙,又慢慢舒展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讓祁宋看在眼裏,鼻間不知為何突然一酸,牽動着不知從何時就開始壓抑不住的情緒,眼睑頓感濕潤,失焦的瞳孔被模糊一陣,清晰一陣的光圈遮掩,兜不住的眼淚從眼角悄然滑落,那時的記憶突然湧現,眼前的柯雲爍,和一年前的柯雲爍突然違和地重合在了一塊兒——
一年前祁昭出車禍被送往醫院那時,祁宋幾乎處于崩潰邊緣,他只有一個親弟弟了,只有祁昭了。
什麽植物人,車禍,意外,超速行駛亂七八糟的字眼通通像雜亂無章的石塊一樣砸向他,他幾乎站不住,雙腿發軟往後倒去的那一刻,有人從身後接住了他。有力的手掌将他的雙肩按住,任由他的後背倒向自己的胸膛。
“……哥哥。”
是從多年前第一次見面就這樣叫他的柯雲爍。
在祁宋轉身的那一刻,柯雲爍将他摟緊在懷裏。那時候他才意識到,柯雲爍已經長大了啊,可以成為別人的依靠了。
祁宋本來可以壓抑住自己情緒不在其他人面前脆弱到落淚的,可柯雲爍這一個擁抱将他的心理防線瞬間擊潰。他将自己的臉埋在對方的肩窩處,壓着鼻息啜泣。
那時的柯雲爍撫着他的後腦,輕拍了拍他的背,心疼地對他說:“哥哥想哭就哭吧,我在這兒。”
“哭多久都可以。”
“哭濕衣服也沒關系。”
“我會陪在你身邊的。”
“祁昭會沒事兒的。”
就像一場出現意外而戛然而止的舞臺劇,又好像,被中途替換了劇本逼迫着彼此繼續演下去的鬧劇。又或者——根本什麽都不是。
“柯總——”
門外的男人那一聲畢恭畢敬的呼喚将休息室內柯雲爍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柯雲爍收起宣傳冊站起身,走到門口将車鑰匙扔到謝起手裏,越過對方身旁時,相悖的角度稍微傾斜腦袋:“裏面收拾一下。”
謝起接過鑰匙,颔首低聲道:“好的明白。”言語應聲落下便越過柯雲爍走近到休息室的沙發前,開始抽出桌面的紙巾收拾,面無表情,甚至都沒去看呆坐在沙發上的祁宋一眼,輕車熟路到仿佛不是第一次幫柯雲爍收拾這種局面。
柯雲爍正要離開時,卻餘光瞧見了坐在沙發上的祁宋。
當他轉身目光落在對方低頭抹淚的模樣時,冷聲道:“哭夠了嗎?”
被現實打碎了美好記憶的祁宋被扯回了思緒,他擡眸看向柯雲爍,對方臉上只有厭棄。
他趕緊低回腦袋,擡起手背胡亂地将臉上的眼淚抹掉。
柯雲爍背影消失前,他還聽到了最後一句話——
“哭夠了就滾。”
換做以前,祁宋怎麽也想不到柯雲爍會對他說這種話,而現在,他竟已經習以為常了。
祁宋不由得在心裏自嘲了一番。
謝起收拾好混亂的現場,祁宋一路上都沉默地跟着他上車,安安靜靜地坐在後座,一言不發。
謝起不是第一次幫柯雲爍做這種事兒,可上幾回他接過的三個男孩兒哪個不是容光煥發的,他了解他的老板,不是那種強迫人的性格,以他的見聞,會這樣想……柯雲爍想跟對方散,對方不願意而死纏爛打的俗套情形。謝起透過車內後視鏡,視線落在了祁宋無名指的鑽戒上,他算見過點兒世面,識貨的都懂得海瑞溫斯頓的鑽戒價格有多昂貴,他手裏戴着那個瞧着低調卻也不難品出,價位得六位數往上。一般人戴着都俗氣,這位先生倒不一樣,反倒是散着幾分貴氣,和柯雲爍身上是類似的,若不是當面瞧見了兩人的事後現場,他真感覺不出來祁宋是出來賣的。
謝起轉念想想,他老板能送這麽貴的鑽戒給這人,應該是有點兒分量的。而且他瞧着去往的目的地也是島內別墅區。港城是座半島,人多地少,人群密度高,房價也是高到離譜,能有一套普通住宅都算是中産,更何況是海邊的富人別墅區,一套三層獨棟小別墅得五千萬往上。他之前接過的人,目的地都是中高檔公寓。
于是他得出結論……這位是最受寵的,得好生伺候着。
但是他又想起方才二人的對話和情形,他又感覺,這位先生應該是要被他老板抛棄了。
當謝起将車正要駛入別墅區大門時,後座的祁宋突然出聲。
“就在這裏放我下來吧。”
謝起神情為難:“……柯總說要把你送到家門口,才能給他交差。”
“……”
車內沉默了片刻。
謝起怕這位是恃寵而驕不好伺候的主,咬了咬下唇表示自己也沒辦法。
祁宋見他為難,轉向窗外,淡淡道:“算了。”
“你按他說的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