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除了對不起就是對不起
第13章:除了對不起就是對不起。
柯雲爍擡手看了眼手表的時間,走秀的時間将近,他只好加快腳步匆匆前往闫朗所在的休息室。
他推門而入時,才發現僅剩闫朗一人。
闫朗率先跟他打招呼:“這麽久呢。”
柯雲爍神情不耐:“一些私事兒。”
闫朗見他表情似乎不太高興,便轉移話題道:“剛剛還想跟你介紹,那位是我的弟弟來着。”
柯雲爍不以為意,稍微點頭:“噢。”
闫朗輕挑眉尖,打趣道:“柯總怎麽一點兒也不驚訝啊。”
柯雲爍輕笑回敬:“長那麽像,只要不瞎都看出你倆是親兄弟吧。”
闫朗聞言忍俊不禁,稍低頭顱,拾掇好修改完細節的布料,放置一旁。遲疑片刻,他又試探問道:“對了,剛才那位……”
柯雲爍假笑道:“如果方便的話,希望可以少跟他接觸。”
闫朗若有所思地“噢”了一聲,不解其意,但可以明白柯雲爍與祁宋的關系應該不太好,他跟柯雲爍更交好,于是他回應:“這個沒問題,畢竟我今天第一次跟他見面,也不熟悉,我看他對木雕一類的東西還挺了解的,所以第一印象還蠻好。雖然我不太幹涉闫澈的私生活,但我可以跟他提提這事兒,畢竟連柯總都不喜歡交好的人,應該也沒什麽值得交往的了。”
整場走秀結束後,由于今天和祁宋的事兒不太有興致,闫朗也看出來他心情不太好,倆人很默契地不提今日那事兒,并且吃了晚飯後就散了。
柯雲爍回到江城的公寓,泡了個澡,收拾好以後已是十點過半。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加滿冰,踱步到落地窗前。
頂層公寓客廳裏僅開了盞落地燈,柯雲爍翹腿坐在窗前的單人沙發上,半濕的長發被他順過腦後,幾簇稍短的發絲落在前額,松垮的浴袍因他放松的姿勢而稍露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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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和祁宋在休息室的那些話,鑿開了埋在心底的記憶。
柯雲爍手肘抵在沙發扶手,五指逐漸捏着杯口邊緣,整杯威士忌因為冰塊的逐漸融化而滿到幾乎要溢出。
他母親是柯海耀的第二任妻子,自打他出生就從未遭受過任何來自這個家族的鄙夷,相反,每一位長輩都把他當寶貝寵到大,對她母親更是極好的。他泡在蜜罐裏成長,變得驕橫任性又如何,沒人教訓過他半句。延續百年的世家名門,人人皆是八面玲珑極高涵養的君子形象,對他的溺愛是真是假,柯雲爍自己有時候也分不清。或許是骨子裏反叛的基因作祟,或許是被寵得桀骜不馴,又或許從小就察覺到了母親困在這個家裏的那些細節而明白,一個畫家對自由的向往超越了對自己親生骨肉的愛,甚至是可以割舍的。他不想陷入兄弟間的財産紛争中,不想在這個各懷心思錯綜複雜的財閥家族裏如履薄冰,所以他才十幾歲那會兒就要離開家去外面闖蕩,拼了命去建立屬于自己的小世界。可是他不争,不代表不會有人将他拖入其中,尤其是生性多疑,從來對他都是虛情假意的大哥。
就一個祁宋,就一個所謂的婚姻,将他的計劃通通打亂。婚姻于他們而言相當于一場利益的捆綁,所有都将變得複雜難測,任何零星半點的變化都可能引起蝴蝶效應,讓他被這個家族束縛得無法逃離,就像他的母親過去的十多年那樣,被緊勒着脖頸呼吸。那他從十幾歲放棄學業,放棄母親而鋪就的道路都會被人輕而易舉地鑿斷。
他那時候是怎麽做的?
他第一次向一個人如此卑微地懇求,第一次在祁宋面前流淚,懇求對方拒絕這場婚姻的安排,哭着求他不要答應,對方的回應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祁宋不就是想要庇護嗎?不是想要祁昭能得到最好的治療嗎?他可以幫他啊,他那時候單膝跪在地上,緊緊地攥緊對方的肩膀,哭着對祁宋說,他們不需要結婚,他可以幫他,乞求他相信自己。
可他只聽到祁宋對他說:“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就是對不起。
柯雲爍在那一天聽到的對不起,比他過去聽過的都要多。
在祁宋心裏,他也明白婚姻是最簡單的利益捆綁,所以比起一個十八歲的男孩兒,一家之主柯海耀的承諾份量更重。
可是祁宋明明很早就知道,柯雲爍想要離開的,他犧牲那麽多都是為了離開,為什麽還要答應?為什麽不相信他?他們以前的關系不是親密無間到更甚親兄弟嗎?他不值得他信任嗎?
後來柯雲爍才明白,所有人表面上都對他極好,可一旦觸及利益,他就會被推出去成為犧牲品。他們才不會在乎他怎麽想,才不管他要什麽,不要什麽。
他們對他的好都是有代價的。
他鬧了一個月,鬧了個翻天覆地,最終也只能被迫妥協。
過去相處過的美好記憶都因為這個婚姻通通變成一灘爛泥,讓他恨透了自私自利的、窩囊到縮在柯家庇護下的祁宋。
婚禮結束那晚他直接跑去書房去睡,盤算着離開,不就是結婚嗎?就是一紙證明罷了,他之後也不該再受任何約束,他以為祁宋也會明白。可他沒想到,大清早醒來,對方竟然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縮躺在他身旁,做戲做到這種程度,他不知道對方是在作踐自己還是真的窩囊。他那時候第一次動了想要扇祁宋耳光,想狠狠揍對方一頓出氣的心思,怒氣上頭到壓在對方身上,揪起對方衣領就要開打的架勢,卻在這期間因祁宋亂動掙紮的身體,起了反應,而更可笑的是,不止他一個人,祁宋竟然也跟他一樣。
無論接受過的性教育有多細節,那都是理論上的知識。從未有過這種生活的柯雲爍在那一刻怔愣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
他那時候無措又緊張的目光,落到了祁宋眼裏。
他該把祁宋趕出去嗎?還是……用那種方式羞辱他,以此來發洩自己心裏的憤懑呢?
他聽到祁宋對他說:“如果你想做,就做吧。”
柯雲爍那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視線已經停留在了對方被浴袍遮掩不到一半的地方。
柯雲爍的沉默在祁宋眼裏像是默認。
然後他親眼看着祁宋從床頭的抽屜掏出一管潤滑劑,在他面前主動地讨好。
他該的!他該被自己用這種方式發洩的!
兩人都是第一回,柯雲爍沒有經驗,祁宋更是硬忍了下來。
冰塊完全融化後溢出的威士忌順着稍微傾斜的杯沿溢出,沿着杯壁滑落到地面。
柯雲爍的記憶被酒水浸潤指腹的冰冷觸感拉回了現實。
咔嗒——
公寓門被打開。
“喲,怎麽一個人在客廳喝酒?”
許晉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柯雲爍聞聲稍稍往後側仰頭,将滿到溢出的酒杯擡高,在空氣舉了一下示意幹杯,沉默着整杯灌下喉嚨。
許晉哲走到桌前,将開了蓋的威士忌倒了點兒到杯中。
“心情不好?”許晉哲問,“要不要找個人陪陪你?”
“不用了,沒心情。”
許晉哲在半空揚了揚酒杯示意,調侃他:“那就只能委屈柯總,跟哥們喝了。”
柯雲爍敷衍地将空了的酒杯揚在半空回敬。
許晉哲抿了口酒,走到他身旁,視線掃過窗外的夜景,看向柯雲爍:“我聽說今天你在闫朗的秀場碰到祁宋了?”
柯雲爍略帶疲倦地點點頭。
“他又像以前那樣打探你行程?”
柯雲爍回他:“我不知道。”
許晉哲一手插兜,一手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愛你愛到骨子裏了呢。”
“我不知道。”
再次聽到同樣回答的許晉哲:“……?”
緘默片刻後,許晉哲疑惑的目光再度看向柯雲爍,因為對方不假思索的回答而感到奇怪。
被柯雲爍随意扔在小腹處的手機持續震動起來,打破了兩人喝悶酒的沉寂。
柯雲爍見到來電聯系人時,下意識地握緊手機,最後神情不耐地劃過接聽鍵,置放在耳旁。
許晉哲轉過臉,只瞧見在黯淡暖黃的光下柯雲爍的雙眉逐漸擰緊,指腹捏緊着手機邊緣到手背青筋略微突起。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待柯雲爍将電話挂掉後,他才問出口:“你爸?”
柯雲爍将手機甩到另一沙發上,倦怠地應了聲:“嗯。”
“又讓你回去?”
柯雲爍身心俱疲地側靠在沙發另一旁,又是嗯聲回應。
“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