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為什麽會哭?
第17章:你為什麽會哭?
柯雲爍回到港城總公司時,以為會一陣雞飛狗跳,丢下一堆爛攤子等着他收拾。然而意料之外的是,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都好似誤會那般迎刃而解。稅務局不再三番兩次跑來煩人,被擱置的走秀安排也重新聯系回來。
簡直跟笑話似的。
他父親壓根兒就把他當猴耍。知道他把自己的事業當命,知道他會為了SOME傳媒向他這個父親妥協一切。
柯雲爍手肘抵在桌上,手指撫着前額盡量壓去疲倦與煩躁。之後一整天裏都跟浸在了工作裏一樣,誰進來誰出去他都跟機械般地回應。
CBD寫字樓高層逐漸遮擋了落下的夕陽,橙紅的晚霞浸染一片,透着落地窗闖入辦公室內。柯雲爍忙到整個下午都沒有時間去開關窗簾。
直到一片昏暗籠罩,夜幕将至。
整個辦公室的員工人去樓空,在總助辦公室忙到幾乎最晚的秘書剛關上電腦,拿起旁邊挂着的lv包包正要離開時,瞧見了推門而入的許晉哲。
“許總。”
許晉哲手裏提着江城帶回來的手信,對被工作摧殘得滿身疲憊的美女姐姐應了聲哎,又将其中一份禮盒給對方:“給,早點下班吧。”
“謝謝許總。”
美女姐姐接過禮盒,禮貌笑着回應。
許晉哲看了眼總裁辦公室,又問:“柯總還在裏面?”
秘書也順着他的視線點點頭。
許晉哲下意識看向牆上的挂鐘,已經九點過半。見這個時間點,許晉哲更是趕緊地将總助趕回家,并“警告”她下次別加那麽晚的班。
秘書禮貌地挂着淺笑,一邊回答着“哎”“好”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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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分沉浸在工作裏的柯雲爍在聽到開門聲時,幾乎是機械式地回應:“放下就可以,我一會兒看。”
許晉哲見他這副強迫着自己沉在工作裏忙碌模樣,一下子就看出自家哥們兒心情不太好了。
許晉哲淺笑一聲,側坐在辦公桌上,垂眼看向忙碌的某人:“看什麽?”
聽到熟悉聲音的柯雲爍停下動作,卻也正好瞧見許晉哲将一手的江城特産放在了桌旁。
柯雲爍再次低回眼眸埋在一堆的文檔裏。
許晉哲挑眉打趣他:“這都多少點了,還不回去?”
柯雲爍頭也不擡地回他:“忙完再說。”
許晉哲撇撇嘴,自打柯雲爍前倆天從港城回來,整個人就不太對勁兒,直到他知道上回柯海耀把他叫回主宅之後的一段時間裏,some傳媒就被各種麻煩找上門,那時候他就明白了。市中心的頂層公寓也被他爸發現,逼着柯雲爍簽售賣協議。而他最後也只能搬回海邊別墅和祁宋同住。
“不想見到家裏那個?”
柯雲爍沉默片刻,答非所問地回了許晉哲一句:“some傳媒不是我一個人的。”
some傳媒是柯雲爍和許晉哲幾年來共同的心血,倘若只是他一個人扛着倒不打緊,他可以跟柯海耀硬抗那麽一段時間。但說到底,這是他們兩個人一起拼出來的,柯雲爍沒資格用some傳媒去和他父親硬碰硬,這對無辜的許晉哲非常不公平。
許晉哲聞言笑了笑,欣慰的同時也溢出幾分同情:“沒事兒,多大點事兒。”
“得了,別抑郁了,今晚不去夜店,哥們兒帶你去周公子的俱樂部放松下怎麽樣。”
“走吧,柯總。”
“柯小少爺。”
“柯雲爍?”
柯雲爍被許晉哲軟磨硬泡好一陣,終于放下了工作。
倆人在辦公室唠了段時間後,到達寫字樓停車場時,已經是十點過半。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
柯雲爍剛啓動引擎,卻恰好瞧見不遠處的一輛車也亮起了車燈,整個寫字樓的停車場非常寬敞,但十點以後的車輛明顯減少,柯雲爍只覺不對勁,在車內緊蹙眉宇,遲遲不撥下D檔。
許晉哲也順着他的目光探去,霎時明白過來,無奈道:“你這一回來,就被柯伯伯盯得挺緊啊。”又繼續調侃說,“這是怕你亂搞,影響興洲集團形象呢。”
柯雲爍收回目光,踩下油門就駛離停車場:“随便他。”
黑色瑪莎穿梭在車流湧動的cbd中心幹道,濃厚的商業氣息并沒有因黑夜的籠罩而黯然失色,摩肩接踵的高層大廈交互錯落。
無論柯雲爍變換多少次車道,後方仍舊有輛看着不太起眼的黑色轎車一路跟随。
許晉哲單手撐在窗沿,瞥了眼車外後視鏡,思索片刻,說:“你有沒有想過,你父親和你大哥,究竟在打什麽算盤?”
柯雲爍聞聲,抓着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
“你爸為什麽讓你盯着祁宋,盯着他什麽?”
“你有想過沒,雲爍。”
祁宋早上吃了退燒藥後,睡了一覺。起來時天已經黑壓壓一片,燒退了以後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他經過書房時,腳步不受控制地停駐在門前。
祁宋将手放在門把手上,動作頓住了。
他想起柯雲爍曾經警告過他的話。
要不算了。
可當他想把手收回時,又覺得過不了心裏那關。
只是看看他還缺些什麽而已,祁宋這樣給自己找理由時,手已經按下了門把,推門而入。
習慣性地亮起燈光,整間書房雖說寬敞,但比不上主卧,采光也不如。房間很幹淨,只有敞開的行李箱和被随意扔在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和平板。柯雲爍不在的時候,祁宋也會好好打掃整理這個房間,甚至買了不少柯雲爍身材尺寸的衣服,春夏秋冬都有幾套,安安靜靜地晾在衣帽間裏。這個房間是柯雲爍唯一留下痕跡的地方,他盼望對方能回來住,現在盼着盼着,他就真的回來了。
不管理由是什麽,只要能見到他,就都還有機會。
如此想着,祁宋眼前又再次浮現出早上柯雲爍撫摸他側頸的模樣。像很多年前那樣,祁宋也曾經因為失足掉落柯家主宅的游泳池裏,最後也不慎感冒發燒。
他那時候躺在柯雲爍的卧室裏,那個十幾歲的青少年就像個小紳士,坐在他床邊,撫摸着他的側頸和額頭:“哥哥還很難受嗎?”
“好好休息。”
“我把保姆們都趕走了。”
“我來照顧哥哥。”
……
柯雲爍回到海邊別墅的時候接近淩晨,推開門的那一刻,他瞧見客廳裏只亮了兩道暖黃的夜燈。
他剛換下拖鞋,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祁宋的聲音,語調中皆是試探性的小心翼翼,但又藏着幾分柔緒:“……你回來了。”
柯雲爍神情不耐,輕擰眉宇沒有回應對方。他專門挑這麽晚的時間回來就是不想見到祁宋。
柯雲爍在俱樂部和周家的少爺喝了幾杯洋酒,這會兒口幹舌燥得厲害,無視着祁宋走向冰箱。
祁宋見他嘴唇微微泛紅,身上還有點兒酒味,問他:“這麽晚才回來,你餓嗎?”
“我弄了一些甜點。”
柯雲爍沒有理會他,只是打開冰箱,視線搜尋了一圈,才找到角落裏堆放得整齊的幾瓶未開的礦泉水。
他從中拿出一瓶,擰開蓋就往嘴裏灌。
祁宋見他似乎很難受,想必是應酬給折騰的。即便對方不理會自己,祁宋還是咬咬牙鼓起勇氣再問道:“……我給你弄點檸檬水醒醒酒好不好。”
砰——
冰箱門被大力關上。
柯雲爍停在原地,稍轉腦袋,睥睨着他,臉上皆是不耐煩:“你說夠了嗎?”
祁宋被他這道厭惡的目光驚得倒抽一口冷氣,識趣地閉緊了嘴。
“說夠了就給我閉嘴。”
柯雲爍沒好氣地往祁宋丢下這句話後,便轉身往樓上走去。
廚廳只亮了兩盞暖白燈光,祁宋伫立在原地,五官幾乎被隐匿在夜色裏,他的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廚臺邊緣。
剩了半瓶的礦泉水也被孤零零地扔在了桌上。
柯雲爍被那幾杯高度數的洋酒折騰得夠嗆,坐在書桌上也無法再繼續集中工作,索性将平板反扣在桌面上。
往後仰了仰脖頸放松,這也恰好,書櫃頂架着的幾幅小畫吸髓了他的目光。
柯雲爍起身将畫取下,放置在桌面上認真欣賞着。
邊框被更換過,和客廳裏那幾幅畫框是同樣風格。他從小就受畫家母親的影響,對這類手工藝品非常欣賞,這幢別墅裏的大多數畫都是他和母親去參加拍賣會拍賣回來的,只是鑲嵌的畫框并不符合他的審美,在那兒之後,他找過好幾家手工木雕店都做不出符合他品味的框架,後來找到了些做得差強人意的手工匠人,也就這麽框了幾幅。
沒想到半年後再回來這裏,大多數畫都被祁宋換了框,都是就着他喜好來的,甚至要比之前的好。
沉思到此,好似有什麽忽然堵住了他腦中接下來的思緒,雜亂無章。
他不懂。
他不明白。
祁宋在為他做什麽。
又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就這麽疑惑着,被酒勁折磨得睡着了過去。
祁宋收拾好廚臺的東西後,不舍地将甜點扔到了垃圾桶裏。
當他準備回主卧睡覺時,卻瞧見書房的門沒被關緊。
祁宋小心翼翼地踏步走到書房門前,輕聲喚道:“……雲爍?”
沒有回應。
也許是好奇心作祟,祁宋手心抵在門上,輕輕推開。
書桌上只亮了盞臺燈,柯雲爍正趴在書桌上熟睡。
祁宋蹑手蹑腳地走到他跟前,視線落在他手裏拿着的小畫。祁宋目光一炙,他悄然取過一張毯子,輕輕地蓋在了柯雲爍身上。
祁宋蹲下身軀,擡眼看着對方熟睡的容顏,卻在目光落在他眼角時,呼吸一窒。
眼裏逐漸浮出愧欠與難過。
祁宋伸出手,顫抖着指尖,輕輕地抹去柯雲爍眼角的淚。
你夢到什麽了嗎?為什麽會哭。
祁宋記憶中忽然浮現出柯雲爍跪在他面前求他的模樣,那時的他,第一次見到那麽難過的柯雲爍。
祁宋收回給他抹去眼淚的手,置在身下輕輕握緊了拳,壓抑着浮動的情緒。
“你喜歡那個畫框對嗎,那我都換成那樣的,好不好?”
“你現在喜歡什麽?你還喜歡吃巧克力嗎?那還是像以前一樣愛吃鳕魚嗎?”
“西班牙海鮮飯呢?”
像在同柯雲爍說話,又好像在自言自語,又更像是……和以前的柯雲爍說話,他印象中的那個友善親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