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以為你是誰?

第19章:你以為你是誰?

柯雲爍單手按着兩側太陽穴撩被起身,挪到床沿腳底落地,手肘抵着右側大腿,指腹壓了壓被宿醉折磨到發脹的額頭。他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兩點過半,海邊充裕的陽光從窗簾夾縫中擠入,成線般落在他身上。

記憶被醉酒折磨得颠三倒四,若非床上還聽到另外一人的呼吸聲,柯雲爍以為又是許晉哲把他丢公寓裏了。

柯雲爍揉着後頸擡頭,視野清晰以後,惺忪的雙眼稍微睜大,眼底掠過一絲惝恍,轉身往床上看去。

祁宋側躺在床上,習慣性地曲起雙腿疊起,被子只蓋到他腰部以下。眉頭擰成一塊,被折騰不輕的樣子,睡得很沉。

柯雲爍掌心附在後頸處,視線掃過地面上幹涸的事後痕跡,稍昂頭輕蹙着眉試圖搜尋昨晚的記憶。眼珠轉了半圈後,嘴唇微張,輕輕地做了個“啊”的動作,臉上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昨晚有點激烈。

短暫的失神過後,按捺不住的複雜情緒再次隐隐竄出心頭。柯雲爍眉心下壓,略顯煩躁地移開目光,起身離開了主卧。

柯雲爍收拾好以後,準備回公司時接到了柯海耀的電話。剛打開車門的動作僵了一瞬,但持續震動的手機讓他無法繼續思纣過多。他明明都已經聽他的話搬回來了,到底還想怎麽樣。最後柯雲爍還是神情煩躁地滑過屏幕的綠色圓圈。

“喂,爸。”

關上駕駛座車門,柯雲爍将另一只手圈在方向盤上,認真聽電話那頭的話。

越聽,他的指腹按壓在方向盤上就越緊,連眉頭都壓得更低。

待對方停下,柯雲爍又不可置信地反問一遍:“要我找什麽?”

仿佛在向對方确認,此話是否屬實。

直到對方将電話挂掉,柯雲爍才将手機移回面前。

待柯海耀将圖片發給他時,柯雲爍指腹捏着手機邊緣略微收緊力氣,想起了許晉哲對他說的話。他不知道父親和大哥,究竟在打些什麽算盤。整個家族裏的人在争權奪利上諱莫如深,柯雲爍弄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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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在乎,他只在乎some傳媒。

柯雲爍盯着圖片裏的東西陷入沉思,不到半分鐘,許晉哲的一通電話将他的思緒打碎。剛點下接聽,對方催他回公司的廢話就一陣劈頭蓋臉地襲來。

祁宋接近黃昏才醒來,像往常一樣想蹬着腿将被子移開,卻在動作開始間完全沒了力氣,只得揉着無力的腰肢緩慢坐起身。他下意識看向床邊,柯雲爍果然已經不在了,意料之內神色的眼眸中藏不住難過。祁宋掙紮了好半天才腿軟着站穩,拉開窗簾。

夕陽沒入海邊平面,祁宋望向房內的時間,已經晚上六點過半,自己這是睡了整整一個大白天。

祁宋再次躺回昨晚柯雲爍睡過的一側,将枕頭埋在鼻間用力地嗅着,仿佛那上邊還殘餘着對方的氣息。祁宋蜷縮着身軀,将枕頭豎着抱在懷中,閉上眼睛回憶着柯雲爍昨晚在沙發上乖巧地靠在他肩窩處的模樣。他在心底許願,如果柯雲爍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不知自己這荒唐的想法是不是真的被上天知曉了。

自那晚以後,柯雲爍幾乎每次應酬喝多回來,都會坐在沙發等着祁宋給他送醒酒藥,又或是一杯泡着檸檬片的溫水。祁宋會任由着被酒精折磨得難受的柯雲爍埋在自己的頸窩休息。有時候因為觸碰而産生感覺,祁宋也會被不太清醒的柯雲爍折騰一晚上,下午才醒來。

日複一日到幾乎麻木,這樣毫無進展的關系竟持續了有一段時間。

柯雲爍雖在清醒時未給過他太多好臉色,更多時候是無視,但至少不會像一開始那樣抗拒祁宋給他準備的那些東西,比如冰箱裏的巧克力在慢慢減少,比如早上的時候,會吃一口他做的早飯,哪怕只是一口,祁宋都覺得欣慰。

港城今日天氣逐步上升,幹燥天氣悄然來臨。

祁宋出門路過一間花店,門口擺放的新鮮花束吸髓了他的目光,香槟色玫瑰……是柯雲爍偏愛的花。

父親去世的那一年,也就是八年前。那天祁宋第一次去柯宅,祁昭跟在他身後冷着臉,三番四次要離開,祁宋只好給自己弟弟使眼色示意對方臉別那麽臭,對方只當沒瞧見跟他冷戰,祁宋沒辦法,只好由着他。倆人就這麽在管家帶領下,率先穿過被花草雕塑環繞的泳池花園。他遠遠就瞧見有位年輕女人,坐在泳池前畫畫,而她身旁還坐着一位少年,看起來同祁昭差不多年紀。少年皮膚白皙,唇紅齒白,臉龐精致得讓人無法移開目光,他手中正把玩着剛摘下的香槟色玫瑰。

少年在擡眸瞧見祁宋的第一眼,愣了一下,但很快,對他綻開一道燦爛的笑容。他身旁的年輕女人也順着少年的視線看向祁宋。祁宋站在原地略微不知所措,生出了即将寄人籬下的卑微感來。

只見年輕女人湊近在少年耳邊低語,少年聽完後,乖巧地點點頭,從椅子站起身,在一旁盛開的花池前,摘下了一朵最好看的香槟色玫瑰,朝他走來。

少年拿着花,紳士地遞到祁宋面前,笑着擡頭問好:“哥哥好。”

三代仕族大家培養出來的小少爺氣質不凡,舉手投足間皆是貴氣。

祁宋那時候才反應過來,少年将這花當成見面禮送給他了。祁宋有些無措地接過,對他說:“……你好。”

少年笑得眉眼彎起:“我叫柯雲爍,哥哥呢?”

思緒斷在這裏,祁宋走進花店裏,買了一大束香槟玫瑰。

回到海邊別墅後,祁宋喂完金魚,吃過晚飯後,就在廚廳的桌面上修剪着今天買回來的玫瑰,準備放入花瓶中養着。

半個多小時功夫,一半都沒修剪好,祁宋看着一桌子淩亂的枝葉,心想着是不是太沖動買多了。就這樣思考着整理,注意力被大廳被推開的門吸引了過去。

祁宋見到回家的柯雲爍,第一反應是看向時鐘,才八點不到。

他放下剪刀,看向門口換鞋的柯雲爍,驚喜道:“你今天這麽早回來,吃晚飯了嗎?”

“……”

一如既往地被忽視。

“我今天去花店買了玫瑰,你看,是你喜歡的顏色。”

當祁宋說出這句話時,柯雲爍伸進拖鞋裏的腳停了一瞬。待他轉身,目光落在那堆被修剪到一半的香槟玫瑰時,攥着車鑰匙的手指倏地收緊力氣。

祁宋并沒有注意到柯雲爍臉上神色的變化,垂眼陷入回憶,嘴角挂着淺笑:“你以前很喜歡在花園裏摘這些花來玩兒,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還送了一朵給我當見面禮來着。”

“買來放家裏裝飾的話,你應該會很喜歡吧。”

空氣如凝結一般,沉默持續許久。

柯雲爍臉頰布上一層陰霾,聲調驟冷。

“你說完了嗎?”

祁宋因對方忽然變冷的聲音而怔愣在原地。

“我……”

是不是又惹你生氣了?

柯雲爍走上前猛地掐過他的脖頸,按在玫瑰花堆旁的餐桌:“你你以為你是誰?”

祁宋被掐得微微昂頭,費勁解釋着:“我只是……”

想跟你拉近點兒距離,想和你說說話,想讓你回到家看到這些自己喜歡的東西會開心。

柯雲爍徹底被他惹怒了:“你買這些花跟我說那時候的事情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覺得我們倆還能變回過去那樣啊?你還要臉嗎?你但凡看在我們過去關系的份兒上,就不會在我面前若無其事地提起以前!”

桌上剛被修剪好的玫瑰花束連同雜亂的枝葉被柯雲爍一把掃落在地。

“變成今天這副模樣,是誰先開始的啊?啊?!”

祁宋睜大着眼,被柯雲爍這話梗得啞口無言,攥着其中一只玫瑰的手,收緊到指尖發紅。

“我最近是不是太給你臉了啊祁宋,整天在我面前叽叽歪歪吵個不停。你跟在外面賣身的有什麽區別,少在我面前晃悠越界,看着心煩。”

說完便甩手将他的臉偏過一旁,轉身就要離去。

祁宋恍惚間僵直了身子:“什麽叫……”

眼中斥滿不可置信,看向柯雲爍的背影艱澀開口,“……跟外面賣的沒什麽區別?”

他可以承受柯雲爍對他的不滿,向他發洩因為這場婚姻而被束縛的不自由,将這些都怪在他身上,也可以忍受對方誤會他在外面養小白臉,但他不能接受柯雲爍把他放在那種位置上。他的百般付出和縱容,就像個笑話。将他僅剩不多的尊嚴再一次踩在泥濘中反複羞辱。

柯雲爍轉回身軀,用譏諷的口吻一字一句向他解釋道:“需要我說得那麽明白嗎?你在我面前委曲求全,演得一副好伴侶的模樣不就是為了我爸給你留的那點兒股份嗎?為了祁昭待在那間療養院,用結婚的方式把自己賣給了柯家,這不就是賣身?”

“嗯?我說得夠不夠清楚?”

祁宋身後手心攥成拳:“所以我在你眼裏,就只是這樣的人是嗎?”

“我百般對你好,毫無底線的包容,在你眼裏就都是演的是嗎?”

“難道不是嗎?裝得累不累?我都替你覺得累。”

祁宋咬了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順着他的話回應:“累,我累,我很累!”

喜歡上你很累,付出一切都被當做虛情假意很累,用盡所有辦法讨你歡心只能換來誤解和嘲諷很累,沒有尊嚴地低頭向你道歉、補償得不到一星半點原諒也很累。

那我還能怎麽做?

“累就別演了,我看膩了。”

柯雲爍扔下這句話,轉身踱步離開。

祁宋手掌抵在廚臺邊緣,看着對方漸遠的身影,心尖繃緊的那根支撐點,突然一下斷裂開來。

他腿一軟,順着廚臺滑倒在了地上。

雙手撐在地上緊握成拳,胸腔堵得難受,張着嘴大口呼吸想要發出些聲音卻通通被吞沒在了喉間,只剩沒有節奏的短促喘息。鼻腔趕不上一陣發酸,他低着頭,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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