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相
第26章:真相。
祁宋照着左策給的地址,緊趕慢趕終于來到咖啡廳。
左策提的這家咖啡廳比想象中難找,不在港城CBD附近,而是位于北郊較為偏遠的一個小商圈,距離海邊別墅有半個多小時車程。
祁宋跟着導航轉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隐藏在角落的店面。他推門而入,空蕩蕩的店裏沒有幾桌客人。目光在店內巡梭了好幾圈,才瞧見了坐在店內不起眼角落的左策。
左策見到來人,起身相迎:“請坐。”
祁宋朝他客氣颔首後,坐在了他對面。
左策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未等對方坐熱椅墊,他便将公文包裏的檔案袋取了出來,推到祁宋面前。
“在你看這些文件之前,做好心理準備。”
祁宋不解:“左律師,你這是……什麽意思?”
“所以祁昭那場車禍,不是意外對嗎?!”
左策按了按對方肩膀示意冷靜,他說:“不止是這樣,我希望你知道真相後……”他頓了一下,将未盡的話語都吞入喉嚨,神色複雜地停滞片刻,拿起桌上的咖啡遞到嘴邊,将目光移開:“你自己看吧。”
祁宋焦灼的拿起檔案袋,手忙腳亂地将密封的膠條撕開,倒出裏面的東西。淩亂的照片連同着一堆紙張跌出臺面。
祁宋不解地翻看着醒目字眼的相關檔案:“這些都是什麽?為什麽都跟文邺建材有關。”
左策說:“文邺建材當年資金鏈斷裂,瀕臨破産的根本原因就是興洲集團,這是當年的財務報表以及相關檔案。”
祁宋接過左策遞給他的其中一份檔案,一頭霧水地看着密密麻麻的賬戶數字:“為什麽跟興洲集團有關??當年把文邺逼上絕路的不是一家海外公司嗎?”
“左律師,我不明白,你能說清楚點兒嗎?我看不懂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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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策輕緩口氣,跟他解釋道:“柯海耀當時并沒有親自出面,而是讓柯明彥命人注冊了家空殼公司,就是你所知道的那家海外企業,是柯明彥在背後搗鬼。”
祁宋怔住了:“柯明彥?為什麽會跟柯明彥有關?!”
“當時他們找了個信得過的人當法人代表,從中作梗阻撓文邺的項目進行。興洲集團又恰好趁此期間和政府談醫療相關合作,拉攏關系,讓政府無心顧慮文邺建材訴求,一拖再拖,最後你父親兜不住了,只能尋求幫助。而你父親跟柯海耀以前關系緊密,是生意場上的好夥伴,興洲借刀殺人,不留痕跡,只需要等待你父親落入圈套。他并不知道就是興洲集團在背後自導自演,所以八年前他讓你去求助柯海耀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當年文邺接手的幾個大項目如果成了,利潤高到無法想象。但是你父親當時真的太沖動了,如果當初沒有大放厥詞要拆樓重建,興洲應該不會插手,也不會去調查,沒想到就因為這樣,被興洲盯上這塊肥肉。不惜布局多年去搞垮文邺,将背後的項目經過你手,以婚姻的方式,名正言順地收入興洲集團囊中。”
“這是柯明彥和那個法人代表在美國見面時被拍的所有照片,而且有錄音,有視頻,證據充足。”
祁宋一邊聽左策說,一邊拿起成堆的照片,照片裏除了柯明彥,另外一張臉他認得,正是那個海外公司的法人代表。
真相突然如洪水猛獸般朝他跌宕而來,不容他有一絲喘息,甚至來不及去想借口為他們開脫。
“這些東西,是祁昭那時候威脅我拿到手的,我想,他當時要跟你說的就是這件事兒吧。”
祁宋震驚:“祁昭威脅你?他能用什麽威脅你?”
左策垂眼自嘲出聲:“用我弟弟呗,我當初賄賂校長把左津塞進名校的事情被他查到了。”
“這些事兒我不怕告訴你,我知道自己現在沒有後路了,你有資格知道真相。”
“祁昭回國出事的那一天,給我打過電話。”
“他其實給你打了電話,但你沒接,所以逼不得已才給我打。”
“至于他那時候出車禍是不是意外,你作為這個家族的局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不過。”
祁宋費勁地回想着祁昭發生車禍的那天,他當時正在和柯明彥,柯海耀一起喝下午茶,談論着股份相關事宜,情況嚴肅,所以他沒留心到祁昭持續不斷的來電,難道從那時候就開始……
祁宋恍然大悟過來,瞳孔擴張。
所以……他的弟弟在兇多吉少時,自己卻在和這群始作俑者談笑風生。
祁宋将紙張一把按在桌面,雙腿有些發軟。
他輕顫着泛白的嘴唇,聲音發抖:“他……他電話裏有跟你說了什麽?”
“他說,如果不想我幫柯明彥善後的那些違法勾當被公之于衆,就立刻趕去美國,去他居住的那個別墅裏,把那個黑色禮盒帶回國,親手交到你手裏。我後來趕去他租住的別墅時,正好趕上房東老太太裝修,祁昭一直沒回去她也聯系不上,所以把所有東西都打包放倉庫裏了。聽說收拾東西期間被弄得亂七八糟的,那個黑色禮盒我找是找到了,但是裏面根本什麽都沒有。”
“沒有……嗎?”
祁宋霎時惝恍,腦海裏一片空白,過多的信息讓他大腦無法承載,來不及消化。
“手機,那個手機。”
祁宋這一關鍵詞,吸引了左策的注意力:“手機?”
祁宋努力理智地向他解釋:“當時和祁昭合租的學長,他說房東老太太撿到一臺手機,交給了他,他還說是祁昭一直在用的。他回國後把手機交到了我手裏,我用祁昭的指紋解鎖了,但裏面還有很多加密的文檔,都是用一些毫無規則的英文字眼命名,我看不明白,會不會……跟你今天給我看的這些,是大差不差的?”
左策眉宇微擰,思索片刻後,恍然大悟地哼出氣息一聲:“說不定他手裏有更多證據,有更多商界權貴們的把柄,甚至還涉及到了興洲集團背後的勾當。”停頓幾秒,他繼續,“所以,柯海耀才會默許柯明彥對祁昭做那種事兒不是嗎?比如那場車禍就一定不是意外。”
祁宋臉上皆是難以置信的神色:“祁昭他性格孤僻內向,不會逾規,從來沒有過任何讓人起疑的行為,他怎麽可能——”
左策打斷他:“你根本就不了解自己弟弟不是嗎?”
祁宋聽到此話,所有話語都止在了喉間。這一年來的疑慮和直覺都是正确的,但他從未将幕後黑手往柯家人去懷疑,因為父親連臨終前都不聽地告知自己,他們是恩人。
原來……原來一切都是騙局。
“對不起,祁宋,騙了你那麽多年。可能是我太貪財了吧,畢竟當初柯明彥給了我個沒辦法拒絕的數目,我母親她又……”左策虧欠的話語戛然而止。
“柯海耀讓你跟柯雲爍結婚,是一舉兩得的最優辦法,項目名正言順到手,又能最大程度地讓你受益,他也算還有點兒良心——”左策将見底的咖啡杯放下,換了種方式敘說道,“哦,不對,應該是為了讓自己的良心過得去,才用這種方式彌補你的吧。”
祁宋目光渙散,靈魂好像要抽離自己身軀。左策的話語如陌生的夢呓,毫不留情地闖入他耳中,侵犯他最私密的領地,逼迫他去接受最殘忍的現實。
咖啡廳環繞四周的悠揚鋼琴樂被倏地切換,上世紀的藍調音樂幽幽竄出,平靜,緩和,安寧。身體的保護機制讓祁宋僅是微張着嘴怔在原地,他沒有大哭,沒有崩潰,只是像具木偶呆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半天才回過神,視線緩慢抽離,空洞的雙眼望向落地窗外寧靜清冷的商圈風景。
賣氣球的小販頂着烈日,穿着包臀長裙的美婦推開餐廳大門,小女孩兒拽着母親的裙子一角,裹在手心揉成褶皺,嘴裏一邊喊着:“媽媽,我想要氣球。”
他好像回到了小時候,拽着懷胎九月的母親褲腿,吵着嚷着也要一個氣球。祁宋嘴唇發顫地閉上眼,再睜眼時,是血淋淋一片的手術室,母親躺在病床上,護士,醫生滿手鮮血努力地搶救着她,但最後,只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母親再也沒有睜眼。五歲的他,還未從護士手裏抱過剛出生的祁昭,就親眼看着母親被蓋上白布。
小女孩兒接過小攤販手中的氣球,嘴裏挂着笑容對商販道謝以後,又轉身緊抱着母親的大腿,不停地敘說着:“謝謝媽媽,愛媽媽。”
記憶就像可以随時讀取的檔案,停在某個時間節點,眼前乍然一片空白。
“對不起啊小宋,你那麽小,就要擔起照顧小昭的責任了。去吧,去找柯伯伯。”
“他會幫我們的,那會是你們的第二個家。”
“別擔心,他不會讓你們流浪的,是爸爸對不起你們……”
那時的祁昭手裏,還攥着祁宋放學後給他買的氣球。
‘文邺建材當年資金鏈斷裂,瀕臨破産的根本原因就是興洲集團。’
他的恩人,父親到死都讓他去求助的恩人,就是害得他的家庭一片狼藉的罪魁禍首。
從頭到尾,都是陷阱,是圈套。
“左,左律師,抱歉,我,我有點兒,對不起,我可能……”
祁宋語無倫次地起身,撈過面前攤開的照片和文檔,胡亂地塞進了檔案袋裏。
“我先走了……”
左策張張嘴要叫住他,卻見對方眼神飄忽地離去,只好作罷。
他其實還想跟他說,祁昭的植物人狀态是柯家人的有意而為之。
祁宋壓抑着要沖上心髒的炸裂情緒,喘着氣用力地推開了咖啡廳的門。
柯雲爍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循聲側目望去。
“三少,您考慮得怎麽樣?”
偌大的儲藏室裏,又多了幾幅被父親拍賣回來的風景畫。柯雲爍從躺椅起身,神色複雜又凝重地撫摸着母親自畫像上的發絲。停頓片刻,眉宇舒張,望向門口的喬瑾年。
“我改變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