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比我更清楚

第27章:你比我更清楚。

喬瑾年将門關緊,臉上盡是願聞其詳的神情。

柯雲爍将指尖從畫中收回,從容不迫道:“我決定放棄股權,還有我爸遺囑上那些說明要贈予我的所有,不論動産或不動産,我一件都不要。”

喬瑾年瞳孔微怔,正要張嘴詢問緣由時,一張銀邊制藍色銀行卡,率先遞到了他面前。

柯雲爍說:“折現到相當金額,利用我父親在海外洗錢的賬戶,以合法方式,分批進賬到這張卡裏。”

喬瑾年怔然:“三少,您這樣未免太過……”

“那他和柯明彥做的就不過分嗎?”柯雲爍用卡尖猛地按在了喬瑾年左肩處,朝他逼近,“利用了他那麽多年,這點兒補償難道不是應該的?”

“我被利用的這段期間,還沒找你們算賬呢!”

“讓他跟我結婚的原因,表面上是想名正言順地送他股份,彌補他,真正原因是為了文邺建材當年那幾個被一拖再拖的項目。見不得一個小企業吃下這麽肥的肉,所以我爸出手了不是嗎,一盤棋局布了七年,可想而知其中的收益有多高。”

他父親還是那個父親,商界權貴裏翻雲覆雨的無情資本家,所謂的愧疚不過是讓自己死前積點功德罷了。柯雲爍錯了,覺得自己錯得離譜,他以為自己遺傳到了父親的所有優點,他以為自己是最像父親的那個,但其實柯明彥才是,利益至上才是他們柯家人最突出的特點。

喬瑾年忍着被卡尖壓在肩上的輕微刺痛,臉上挂着笑,恭敬接過藍卡:“我知道了,這件事兒我會向柯老先生仔細說明,盡快安排賬款。”

柯雲爍睥睨:“他讓我做的,我都照做了。讓我父親遵守約定,不再插手我和我母親的事情,并且看好柯明彥這只亂咬人的狗。”

喬瑾年聞言啞然,他并沒有想到柯雲爍會這樣形容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大哥,怔忡片刻,僅是垂眼幹笑了聲,“三少請放心。”

柯海耀剛放回手裏的噴壺,就聽到了敲門聲。

他擦了擦被噴濕的葉子,将輪椅轉個方向,面對着門那邊。

送走了柯雲爍,迎來了祁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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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預料之內的結果,在左策這幾天突然銷聲匿跡那一刻就猜想到了。

祁宋手裏緊攥着開封的檔案袋,淩亂的紙張露出幾片頁角。

待書房門合緊的那一刻,祁宋身體也跟着輕顫了一下。

“柯伯伯。”

“祁昭當年的車禍,是不是您讓人——”撞的。

“還是說,其實是柯明彥指使的?”如今的他也不再虛與委蛇地跟着喚‘大哥’了。

柯海耀聞言掠過一絲驚詫,像是疑惑對方竟然不是為文邺那件事兒而來,而是為了祁昭。很快,他疲憊地扯出一個愧欠的表情:“小宋。”

“對不起啊,是我沒教育好自己的孩子。”

對不起對不起,又是對不起,所有人都在跟他道歉。多年以前,他對祁昭說對不起,哥也沒有辦法,只能寄人籬下了。半年多前他對柯雲爍說對不起,是我自私,逼你結婚了。現在所有真相暴露,左策對他說對不起,柯海耀替柯明彥對他說對不起。

“我會盡量補償你們兄弟二人的。”

祁宋在聽到柯海耀幾乎是默認的回答後,沒有倒地哭喊,僅僅是無聲地落淚,怔在原地許久,最後他還是在長輩面前轉身,靜靜地抹去眼淚,再體面離去。

怪就怪在,你父親沒有教你領會成人世界的險惡吧。

柯海耀望着房門就着慣性合上的瞬間,連同對方離開的背影在眼前漸遠,心裏如是想。

片刻後,他撥通了喬瑾年的電話:“準備一下吧,喬律師。”

祁宋回到海邊別墅,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壁燈也随之被隔絕在外。他滑坐在冰涼的地面,撥通了一人的電話。

“喂,溫宇。”

“嗯?祁宋?!怎麽啦,最近不是和自家老公正甜甜蜜蜜着,沒空出來玩嗎。”電話那頭語氣興奮又激動,甚至從沙發彈起的聲音都透過聽筒傳來。

祁宋盡量讓自己的語調正常,不讓對方起疑:“溫宇,我想問問,你當時拿到祁昭那臺手機的前因後果,比如房東老太太有沒有跟你說是從哪兒發現的。”

電話那頭很爽快:“啊,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嗯……有的,她說鐘點工收拾的時候,好像是從床角一處隐蔽的角落裏找到的來着。”

祁宋伸出另一只手,用力捂住握着手機發顫的手:“我的意思是,那個手機當時是什麽東西裝着的。”

“哦,這事兒我記得清楚,好像是一個被壓扁的黑色小禮盒吧。當時她還跟我說覺得奇怪,怎麽會有人把一臺舊手機放到禮盒裏。”

啪——

手機忽然從手中掉落,徑直地跌向地面。

“喂?喂,祁宋,你怎麽了?”

“信號不好嗎?怎麽不說話了,發生什麽事兒了嗎……”

——‘至于他出車禍是不是意外,你作為這個家族的局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

所有事實都擺在他面前了,不是意外,車禍不是意外。為了興洲集團違法勾當的醜聞不被公之于衆,對文邺所做之事的證據不被發現,為了捂調查到真相的祁昭的嘴,不惜找人去追殺他,草草地用一個意外車禍蓋過真相,如果當時送醫不及時,他的弟弟就沒了,他唯一的親弟弟就命喪黃泉了!

為了不讓他知道所有原委,甚至将調查到一切的祁昭撞成植物人掩蓋事實。罔顧祁家夫婦年輕時為他打下江山的功勞,不惜布局多年将他父親事業搞垮。

殘酷無情,利益至上,争權奪利,笑裏藏刀,口蜜腹劍,才是這家人的真面目。

他腦中忽然響起了祁昭少年時期的聲音。

從踏入柯家大門伊始,祁昭揪着他的衣袖,止步于門口:“哥,我不喜歡這裏。”

“哥,我想離開。”

“哥,我覺得他們不是好人。”

“哥,你別這麽單純。”

“……”

柯海耀,柯明彥,柯……

柯雲爍……

他知道這件事兒嗎?

祁宋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他摸着黑,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間裏,往抽屜裏翻箱倒櫃,柯雲爍,你千萬不要……你不會的……如果你也知道真相,怎麽會怨我逼你結婚……怎麽會……

手機呢?!祁昭的手機呢?!

在哪裏?被我放哪裏了?!我不是藏在抽屜裏鎖起來了嗎?!為什麽找不到了?!

整間主卧被他翻弄得一片狼藉,衣櫃頂端被扯出飄落的淺藍色領帶,徑直跌落在他的肩頭。

祁宋縮在淩亂的床頭角落,用胳膊将自己全身圍困着。

原來……原來全都是罪魁禍首,全都是知情人,難怪一個那麽怨恨他,怪他逼婚的人,會突然願意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明明那麽恨他,每天都不想見到他,每日都還要回來。他還以為柯雲爍也是喜歡他的,原來是替他父親監視他,替他父親找到那臺裝滿了把柄和秘密的手機。

所有人都欺騙了他,包括他愛到了骨子裏的人。

祁宋覺得自己好沒用,幫不了父親,護不住弟弟,還上趕着對那群始作俑者感激不盡。

祁宋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無能的笑話,被這一家人玩弄于鼓掌之中還費勁心思讨好人家,巴巴地貼上去,還滿眼感恩戴德。

別墅一層挂着的時鐘分針掃過羅馬數字十,祁宋拉開主卧門,暖黃的燈光從中透出,整間空曠的二層別墅被浸入黑暗中,僅有房內的燈光映出門外。祁宋從裏面走出來,淚痕幹涸在臉上,紅澀的雙眼無神又空洞地望向遠處,像具行屍走肉,擡腳往酒櫃走去。

他很少喝酒,甚至不喝,但他今天意外地口渴,身心俱疲到只想蜷縮在角落,需要點兒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經,逃避令他絕望的現實。視線掃過滿酒櫃的名貴洋酒,他拿下了一瓶軒尼詩開了口,直接往喉嚨裏灌。

黑夜将他全身裹住,無盡的稀薄月色透過落地窗,映出斑駁的淚光。

他像個被蒙在鼓裏的小醜,讓人戲耍,被人賣了還在臺前笑容燦爛地鼓掌。仿佛被扒光了遮羞布,赤身裸體地站在觀衆面前供人嘲笑愚弄。這讓他怎麽能夠相信,從小被重複告知是恩人的柯家人,竟是害他一家人變成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毫不憐惜地從他身上榨取所有價值。

柯雲爍沒想到自己回到家,打開燈的那一瞬間,會看到坐在酒櫃旁地面,醉醺醺的祁宋。

他脫下長西裝外套,大步走上前,将他撈了起來:“你怎麽喝這麽多?”

步伐不穩的祁宋直接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裏,輕輕地低吟了一聲。

柯雲爍奪過他手裏剩了半瓶的軒尼詩:“怎麽回事兒?”

祁宋掙紮着,直接伸出雙手抵着對方肩膀一把将他推開,兩人離了幾步遠。

柯雲爍似乎料想不到對方會對他做出拒絕的行為,鼻腔哼出一聲荒謬的氣息,臉上浮出難以置信。

祁宋甩了甩腦袋,單手抵在酒櫃桌上,勉強站直身軀看清了對方後,因醉酒而渙散的眼眸裏滿是堅定與痛苦:“……是你拿走了嗎?”

柯雲爍擰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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