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麻木
第30章:麻木
柯雲爍在祁宋起身的那一刻就醒了,他本想起身再抱抱他,吻他的左肩,跟他談一談。但在對方接到喬瑾年的電話時,他打消了睜眼的想法。
待祁宋離開後,他才撩開被褥起身,低着頭發愣,撐在床沿的雙手繃緊到青筋微突。
逼近黃昏的落日隐入海岸線,僅剩的那抹光亮透過落地窗,将他的身形傾斜着打出一片陰影。
當祁宋說出這個請求的時候,喬瑾年沒有給祁宋一個準确的回答,只是告訴他——時機到了的時候,他會将離婚協議書親手交到他手裏,就像今天這樣,簽字以後潇灑離開。
見對方身影遠去,喬瑾年撥通了一人的電話。
“如您所料,他不要股份,只要錢。”
“還有一件事兒,我想是需要跟您彙報的。”
喬瑾年望向透明玻璃門外的商圈風景,目光落在穿着黑色衣裳的年輕男人身上,直至對方擠入了摩肩接踵的人群裏,他才側目收回視線。對電話那頭解釋:“他要離婚。”
……
祁宋滑開手機信息記錄,才把左策發給他的信息看完整。他瞳孔略張,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關機?
為什麽會關機?
祁宋再次撥打了好幾個電話過去,皆是關機狀态,心感不太對勁兒,又給對方發了好幾個短信。
“祁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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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一聲呼喚打斷了祁宋的思緒。
溫宇笑容燦爛地轉正他的肩:“真的是你啊祁宋!”
“好巧——”
在溫宇瞧見對方紅腫的雙眼與憔悴的神色時,正要出口的那聲語氣詞‘啊’吞進了喉嚨裏,“你怎麽了?”
祁宋這才後知後覺地發出一聲疑惑的“啊”,他怔愣的目光看向眼前的人:“溫宇,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還想說你怎麽也在這兒呢,我剛和朋友們聚會完,這會兒想着找個地吃飯就回家,沒想到就看見你了。”溫宇越說越感不對勁,盯着祁宋發愣的模樣,轉言“——你發生什麽了嗎?”
“你怎麽看起來像哭過?”
祁宋讪讪收回呆滞的目光,眨了眨眼,勉強扯出一道笑容:“沒什麽,就是最近事兒太多了。”
溫宇見他不太情願的模樣,臉上浮出擔憂:“不會是祁昭怎麽了吧?!”
“沒沒,祁昭沒什麽,是我自己的事情。”
溫宇這才疑慮着松口氣,見他敷衍不願再多說的神情,便又轉移話題道:“要不今晚一起吃個飯?心情不好多出來轉轉,跟朋友聊聊天也行。”
祁宋聞言沉默。
他和柯雲爍現在關系處于極為矛盾的狀态,倘若早回去了,一旦說出些對方都不愛聽的,免不了又一頓争吵。在這個節點上,倒不如減少他們倆待在一起的時間,都給彼此些空間去消化這兩日來過多的信息量。
半晌,祁宋收回不好的情緒,松口氣對溫宇道:“好啊,一起去吃個飯吧。”
溫宇聽到這話,開心地甩了下他的肩,笑道:“正好我下周就要回美國了,下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今晚一定請你吃頓好的。”
祁宋臉上略顯驚詫:“你這麽快就要回美國了嗎?”
“對啊,那邊的公司現在業務繁忙呢,我要是在國內再浪多幾天,我爸得從美國回來直接抓我回去了。”
美國……
祁宋将這個關鍵詞捕捉在腦海中。
倆人就這麽一路并肩,邊走邊聊。
祁宋被溫宇帶到商圈頂層一家西餐廳。傍晚夜色降臨,餐廳門口被奢靡燈光點綴得熠熠生輝,在倆人到達電梯口時,正對着的透明玻璃門已然被一位服務員拉開。
穿着黑色西裝的年輕男人拿着英文餐牌按在小腹處,另一手伸出示意兩人進門。
溫宇朝男人道謝過後,轉過臉對身旁的祁宋輕聲介紹:“這地兒我前幾天來過,法餐味道非常正宗。”
“你一定也會喜歡。”
進門就能瞧見偌大的畫像別在牆面,兩支紅酒杯傾斜碰杯,畫作展示得極為仔細,不像是粗制濫造的工業品,連杯裏的酒水波浪都好像精心設計過那樣靈動。不像是幅畫,倒像是優秀攝影師的作品。
祁宋進門口聽着溫宇的介紹,也面露欣賞地輕點着頭。
服務員将兩人領來窗邊的位置,正是俯瞰整個商圈夜景的佳位。
除了餐點以外,還有不少酒水供應。
溫宇還是同以前一樣,話特別多,從美國說到國內,各種生活細節都恨不得跟祁宋分享個遍。由于說得太嗨,幾乎忘記了祁宋虛與委蛇的敷衍回應掩蓋的心事重重。
祁宋這兩日見到酒就跟見到續命的水一樣,把酒當水喝。
溫宇見祁宋将紅酒直接一口悶,整個人愣了一下。這還是才剛上前菜的狀況,祁宋又擡眼示意服務員繼續倒酒。
然後又一口悶。
再朝服務員示意。
再一口悶。
溫宇:“……”
見他灌了五六杯後,溫宇實在看不下去了,伸出手臂擋住服務員要繼續倒酒的行為:“Excuse me.”再張開手往前推了兩下,示意停止倒酒。
服務員這才禮貌颔首離開。
祁宋因喝得太快,臉頰隐約浮出潮紅。
溫宇将他的紅酒杯搶過,推到一旁,面露擔憂:“祁宋,雖然你不太願意說發生了什麽不開心的事兒,我也不勉強。但你這一下子喝太快了,不僅容易醉還對身體不好。”
祁宋輕緩口氣,将酒杯扯回面前:“溫宇,我很少喝酒,今天你就讓我喝個盡興吧。”
“你最好說老實交代,是不是跟祁昭有關?我好歹是他學長,還是他合租舍友,再怎麽說這個關系也算親密吧。”
溫宇又撇撇嘴:“你就這樣一直喝悶酒,什麽也不說,我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跟祁昭……”祁宋張了張嘴,又将話語吞回了喉眼,轉言道,“事情太複雜了,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訴你,祁昭身體問題不大。”
溫宇這才松了口氣,繼而又嘆氣:“好吧,那我今天就陪你喝個盡興。”
“夠朋友吧。”
言罷,擡手示意服務員多上幾瓶紅酒。
祁宋捏着酒杯,紅酒隐約倒映着他的臉,微醺導致目光稍許渙散。片刻,才若有所思道:“我不想那麽早回家。”
那裏很快……也不會再是我的家了。
悶了大半杯酒的溫宇爽朗回應:“行,那我也可以陪你喝到天亮。”
倆人從七點喝到近十點,中途上桌的飯菜也沒吃多少,光顧着往喉嚨裏灌酒。溫宇在期間去洗手間吐了兩回,回來以後,又見祁宋加點了一瓶洋酒。
溫宇噸地一下坐回他對面,解開了胸前兩顆扣子,臉上盡是後悔:“祁宋,你怎麽比你弟弟還能喝啊。”
祁宋嘴角扯着淺笑,又往他杯裏倒滿整杯洋酒:“不是你說要陪我喝的嗎?”
“繼續。”
溫宇将即将滿杯的酒移到一邊,護到自己面前:“停停停,你這也太能折騰了。”
祁宋見他退縮,淺笑着正回瓶身,往自己杯裏倒滿。紅酒下肚的灼燒感還未褪去,他又繼續将整杯洋酒喝光。
要誓死喝到天亮的溫宇,在十二點去洗手間吐了回來後,直接舉手投降了。
溫宇吐完回來後,清醒了不少。見祁宋把整瓶洋酒喝到見底後,恍惚着醉酒的眼神擡手還要示意服務員上酒。
溫宇見他那樣,趕緊起身将他的手放下:“別喝了別喝了,走吧。”
“我真喝不動了。”
“祁宋我投降,我投降了。”
放棄掙紮的祁宋也因為洋酒的後勁兒沒撐住,倒趴在了桌上。
溫宇扶額無奈嘆氣,只好将他手臂擡起,勉強将祁宋從座位上撈了起來,服務員見狀也來幫着攙扶。
溫宇将車鑰匙扔門口服務員手裏:“請幫我叫代駕。”
這兩兄弟不僅一個比一個能喝,性格也一個比一個奇怪。
溫宇這麽尋思着,和年輕男人一同攙扶着踉跄步伐的祁宋到了地下停車場,将他按進了自己車後座裏,自己也鑽了進去,随後從錢包裏掏出幾張百元鈔票塞到幫忙的男人手裏。
服務員颔首感謝,禮貌道:“代駕很快就到,請先生稍等片刻。”
溫宇被酒精折騰得實在沒什麽力氣,将手伸出窗外擺擺表達感謝。
商圈中心距離海邊別墅約一個小時車程,溫宇枕在車窗沿緩着酒勁兒,也許是過于醉酒的緣故他很快就睡了過去。
直到代駕叫了他好幾聲,他才猛然竄醒過來。
“嗯?到了?”
溫宇揉揉眼睛,窗外整幢海邊別墅都亮堂着燈光,閃得他适應了好一會兒才看清。
他戳了戳身旁人的肩膀:“喂,祁宋,起來了,到你家了。”
柯雲爍透過別墅一層客廳的落地窗,瞧見漸近的車燈。然而在見到一輛陌生奧迪駛進院子大門的時候,他眉宇擰緊,插在褲袋裏的手也握緊了拳。
待溫宇好不容易把祁宋從車裏攙扶了出來,正要将他往家門口帶去。
客廳大門此刻打開,一個身形高挑的男人從裏走出來,還未等溫宇反應過來什麽情況,年輕男人就将祁宋從他懷中拽了過去。
他在家裏等了他一天,從白天到淩晨,現在已經一點過半。他以為祁宋只是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沒成想等到家的竟然是醉酒的祁宋和陌生男人抱在一起,還從對方的車裏出來!
柯雲爍攥緊了他的腰肢,看着醉倒在他肩窩的祁宋,低聲怒斥:“你居然跟別的男人一起回來?!”
祁宋沒有一點兒反應,整個人癱在他懷裏。
溫宇倒是被他吓得後退了半步,好不容易穩當腳步:“冷靜點兒兄弟,別誤會,我倆就朋友,他喝多了我給他送回來了而已。”
“你是誰?!”
柯雲爍目光警惕又危險,雙手将祁宋整個人都護在懷裏,好像他就是自己的所有物那般,渾身上下充滿着占有欲。
“哦,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溫宇。”
“想必你就是祁宋的老公——”
了吧。
他晃悠悠地剛要伸手和對方交握,沒想到話語未盡,對方就已經将祁宋橫抱起來,冷冰冰地轉身離開了。
還在原地伸着手的溫宇:“……”
真沒禮貌。
溫宇一邊在心裏嘀咕着,另一邊已經擡腳彎腰鑽回了自己車裏。拍了拍副駕的沙發背,示意代駕離開。
柯雲爍滿臉陰沉地将祁宋抱回屋內,擡腳往後一推,客廳大門自動合上。
他瞧着對方因醉酒而浮上臉頰的潮紅,攥着他肩臂的手收緊了力氣,擡腳往樓梯走去。
“溫宇,繼續……”
聽到懷中人的低吟,柯雲爍停駐步伐,仔細回味祁宋剛剛說出的字眼。
柯雲爍臉一沉,胸腔猛地往上蹿火:“你剛剛叫誰?!”
溫宇?
什麽溫宇?
這名字怎麽那麽耳熟。
“你——”
“你居然!——”
壓下的怒火因過去的記憶洶湧而至,理智漸失的柯雲爍加快了上樓的步伐,臉色也比剛才更陰沉可怖。
柯雲爍橫抱着他,直接一腳踹開了主卧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