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013章 第十三章

外門幾個弟子讓他這一笑,笑得躲在柱子後更不敢冒頭了。

待李蘭修坐着劍塵寒鐵扇飄然而去,孤雲子面紅耳赤,滿臉豔羨地看向楚越,“李公子對你真好。”

楚越側過身倚在憑欄,低頭瞧着方才李蘭修坐的茶寮,“有麽?”

他身邊幾個外門弟子争先恐後地說道:“這還沒有?那幾位千機峰的師兄,可都是青年才俊,李公子當狗一樣逗,唯獨對着你淺笑盈盈打招呼……”

“我聽說李公子脾氣陰晴不定,方才所見一點不假,可他對你笑得春風拂面,你真是好大的福氣!”

孤雲子煞有介事地分析道:“李公子陰晴不定,将那幾位師兄玩弄于股掌之中,但唯獨對你的笑意是真的。”

楚越微微挑起眉頭,唇角勾起的弧度隐約,語氣卻一成不變,“有麽?”

孤雲子用力點頭,“絕對有!”

楚越半抱着手臂向下樓的階梯走去,他跨出幾步,忽然轉身看向還在發愣的幾人,輕笑着下巴一揚,“走了。”

模樣透出幾分灑脫自信的少年意氣,難得在他臉上見到如此鮮活神情。

孤雲子撓撓後腦勺,楚越的心情似乎不錯?

千機峰一行弟子自扇巴掌,打得一個個像豬頭,哪還有臉在仙貨市,掩着臉東躲西藏,偷偷摸摸遛回峰上。

山間小亭掩映在翠綠的林間,兩道身影立在亭中,江九思目不轉睛盯着蘇師顏,眼神有幾分陶醉,“阿顏,退婚之事可有打擾你的清淨?”

蘇師顏神色冷淡,微微颔首說:“謝師兄關心,清淨自在我心,無人可擾。”

江九思點點頭,從納戒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給蘇師顏,“這是我在東海十三島偶得,見到它便想到阿顏。”

盒子裏躺着一條細長的仙帶,通體如霜似雪,晶瑩剔透,散發着淡淡光芒。

東海深處海妖親手織造的錦緞,佩戴在發間能增添修行者的風神骨氣,令美人更美。

蘇師顏擡頭看向他,“多謝師兄。”

江九思目光牢牢定在她身上,直白不加掩飾,目光談不上浪蕩,只是有些意味深長。

蘇師顏側過頭,克制着禮貌問:“師兄此次歷練可順利?”

江九思收回目光,看向茫茫青山道:“一切順利,看遍萬水千山,還是千機峰的景色更美,這青山繞霜露,蒼蒼衡翠微,真是——”

“美不勝收。”

說的是美景,指的是美人。

蘇師顏神色淡然,沒有回應。

突然,江九思眉頭蹙起,一行人大白天地戴着帷帽,鬼鬼祟祟從偏僻的後峰禦劍歸來。

正是那幾位前去修理李蘭修的弟子,江九思走出亭子,負手而立,冷冷注視着他們。

一行人降落在江九思面前,為首的領頭修士阿七一拱手說:“江師兄。”

江九思掃了一圈衆弟子,沉下臉問:“都怎麽了?”

衆人安靜幾秒,羞于啓齒,阿七走上前,把仙貨市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其他人七嘴八舌跟着告狀叫屈。

“李蘭修真是歹毒,我們打得越重,他越開心,他的心怎麽就這麽狠啊?”

“江師兄,他對我一笑我就跟着了魔似的,我不怨他。”

“等我金丹圓滿,就去紫臺峰一雪前恥,看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江九思的臉色越來越冷,身為千機峰弟子,光天化日,衆目睽睽受如此大辱!

被李蘭修這個廢物如此羞辱,不僅是他們的恥辱,更是千機峰的恥辱。

他肩膀向右一振,“咻——”的一聲清脆劍鳴,像是竹葉吹出的尖銳口哨。

江九思向右肩一拔,抽出劍來朝前一揮。

一道圓弧寒光閃過衆人眼前,帷帽齊刷刷落地,露出一張張鼻青臉腫,慘不忍睹的臉。

江九思收劍入鞘,冷冽一笑,“好一個李蘭修,竟讓你們變成這般模樣。”

“江師兄,求你別告訴峰主。”阿七噗通一聲跪下。

衆弟子也跟着一起跪下,哀求江九思不要告訴薛真人,否則薛真人能活活打死他們。

蘇師顏聽聞是為自己出氣,她眉頭緊皺,又見到幾人的模樣,她搖搖頭嘆息一聲,禦劍離去。

江九思眯起眼睛,目光在衆人身上緩緩掃過。

“你們真是給千機峰丢盡了臉。”他負手而立,輕聲念道:“師尊門下弟子,竟被李蘭修如此戲弄。”

“江師兄,我們也是無奈之舉啊!”一位弟子戰戰兢兢地說道,“李蘭修心機深沉,我們玩不過他。”

江九思睨他一眼,氣極反笑,“連應對之策都沒有,就去挑釁李蘭修,蠢死你們算了。”

阿七哀求道:“江師兄,我們知錯了,請你不要告訴峰主。”

江九思沉默片刻,低聲道:“你們的爛攤子,我自會善後,但若敢丢人現眼,我絕不輕饒。”

衆人同時松一口氣,起身道謝。

阿七站起身來,身旁弟子突然拽着他的袖子,驚魂未定的語氣說:“師兄,我看這只雲雀很眼熟。”

樹杈站着幾只雲雀,模樣如出一轍。

弟子看眼雲雀,神神叨叨地繼續說:“我覺得像是仙貨市站在屋檐上那一只,它跟着李蘭修來的,現在一直跟着我們。”

其他人一臉的無語。

江九思食指在眉心點一下,“都回去休息,養好傷再出來。”

待衆弟子離開,江九思腰間的鈴铛響動,薛真人要見他,他禦劍而起,向薛真人洞府飛去。

薛真人本名薛五九,沒入道門之前,是為李延壁牽馬的仆人。

幾百年前,薛五九得機緣造化,一步登天求得大道,五九便改成了悟究。

主仆之間的恩恩怨怨一言難盡,若說最大的仇怨,便是薛悟究曾對紫臺峰弟子見死不救,眼睜睜看着紫臺峰優秀弟子全死在魔宗紅教手裏。

從此結下梁子。

薛悟究坐在蒲團打坐,小弟子走入殿內通報:“師尊,江師兄來了。”

“帶他進來。”

千機峰裏薛悟究唯獨看得上眼一個徒弟,便是江九思,他的得意門生。

江九思進殿一叩首,起身道:“師尊。”

薛悟究拿出門派試練的函書,“為師叫你來為三件事,其一,你要參加門派試練。”

江九思正有此意,滄溟界一百年開一次,難得表現的機會,“謝師尊賞識。”

薛悟究滿意地點點頭,“很好,為師最欣賞你便是果斷。”

江九思問道:“其二是什麽?”

薛悟究走下階梯,“為師最近為宗門前程問卦,得到了一個不太妙的卦象。”

他從袖中取出一本泛黃的谶緯書,指着其中一段道,“你來瞧瞧,這卦象是何意。”

谶緯書乃薛悟究的法寶,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只要出現在谶緯書裏的古文,便會成真。

江九思上前觀看,閱讀那行古文:“此子若留,柳落幾斷,峰崩幾沉。”

“這——”他眉頭蹙起,看向薛悟究緩緩道:“卦象曰若一個人活着,宗門将會力屈勢群,瓦消雲散。”

薛悟究點點頭,合上谶緯書,“這便是其二。”

他倒是沒說謊,只不過問的不是宗門,而是他自己的前程。

江九思神色凝重,“此人是我宗弟子?”

薛悟究看向殿外,長長嘆息一聲道:“紫臺峰,李蘭修。”

江九思一怔,立即明白其二是什麽。

薛悟究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說:“這次試練李蘭修參加了,為師要你在滄溟界殺了他。”

殘害同門是大罪,江九思蹙眉。

薛悟究知他心中所想,徐徐地說:“李蘭修沒測過靈根,沒量過根骨,沒走過問心階,他生下來就長在紫臺峰,李延壁是他的爹,卻不是師父,這種人跟你是同門嗎?”

若不是引薦入門,測靈根,量根骨,走問心階,招收入門弟子必經之路,只有經過這三道關卡,才能正式成為重玄宗弟子。

江九思沉吟一下回答:“不是同門,但弟子修行是為匡扶正義,不為殺人。”

薛悟究直視他的雙目,悠悠念道:“李蘭修仗勢欺人,壞事做盡,敗壞我宗名聲,如今他還未成大器,除掉他是為宗門除掉一個未來的禍患。”

江九思沉思良久後,輕描淡寫說:“李蘭修此人惡劣敗壞,若在滄溟界不慎喪命,死有餘辜。”

薛悟究“嗯”一聲,孺子可教也,“事情做的幹淨點。”

“師尊放心。”以李蘭修的修為,江九思要殺他輕而易舉。

薛悟究和藹地笑了,“其三,為師相中紫臺峰的一個弟子,如今還在外門,他應當會進滄溟界。”

江九思擡眼,眼神不解地詢問。

薛悟究神情隐忍着不爽,“前些日子,為師為自己的前程蔔卦,卦象曰紫氣東來,若能把握機會,便身登龍門,所念皆通,所求無不應驗。”

他停頓,臉色有些發黑,“我派師顏前去打探,渭城中從東越國唯有一人,便是這位弟子,他本是我的機緣,卻不知為何跟李蘭修攪在一起,如今成了紫臺峰的外門弟子。”

“師尊想讓他改投您的門下?”江九思懂了。

宗內崇尚尊師重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宗門風雨數百年,雖有宗規約定,若弟子叛投師父,則性命交于師父之手,生死皆由師父決定,但此事鮮有發生。

薛悟究吃準了李延壁不屑殺人,他拍拍江九思肩膀,語重心長地道:“若你幫為師完成心願,李蘭修一死,為師幫你撮合與師顏的婚事,讓你抱得美人歸。”

江九思一怔,挑眉說道:“師尊不必,我不喜歡蘇師妹。”

薛悟究愣住,江九思傾慕蘇師顏的事千機峰無人不知,他看在眼裏,才會以此作為嘉獎,“哦?你想要自己追求?”

“我待蘇師妹如同親妹妹,絕無半點男女之情。”江九思斬釘截鐵地說。

薛悟究打量他一遍,“千機峰那麽多女修,你為何只待師顏如親妹妹?”

江九思微微一頓,很淡定地答:“因為徒兒好美人。”

“……”

“這世上有人好書,有人好玉,徒兒好美人,但徒兒并非好色,徒兒待美人如同待美玉,見不得美玉蒙塵,不想據為己有,只想摩挲賞鑒。”

江九思說得娓娓道來,仿佛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薛悟究一笑置之,“好,既然你不想娶師顏,那待事成之後,為師賞你功法丹藥。”

“謝過師尊。”江九思颔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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