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014章 第十四章

雲雀落在白瀛面前,挺了挺毛茸茸的胸膛,将今日的見聞娓娓道來。

白瀛卧在河水裏,爪子撐着雪白的龍頭,心不在焉聽着李蘭修的日常碎事,直到雲雀說道:“千機峰的弟子跟在李公子身後欲行不軌……”

它才擡起頭來,噓着眼睛看向滔滔不絕的雲雀,示意它說得再快點。

雲雀繪聲繪色說起後來發生的事,李蘭修如何機智化解,千機峰弟子如何自食其果。

白瀛腦袋又趴下去,長長的尾悠然來回擺動,半睜半閉的眼裏含着戲谑的笑。

“我跟着他們回到千機峰,又跟着江九思見到薛真人……”

雲雀将在千機峰大殿裏的聽聞全盤托出,說完一颔鳥首,敬待妖王陛下恭恭敬敬。

白瀛的尾巴停擺,眼神逐漸凝重,它坐起身看向千機峰的方向,低聲念道:“柳落幾斷,峰崩幾沉……”

念完似乎是覺得好笑,它哧笑出聲,“薛悟究,果真是悟性太低。”

薛真人将谶緯書視為至寶,相信卦象乃天道的旨意,可如今他卻要逆天改命,豈不是代表他不信天道?

信的是人強勝天。

他若信人強勝天,又為何相信天道的旨意?可真是自相矛盾。

逆天而行,倒反天罡是要遭報應的。

紫臺峰上,殿宇裏燈火通明,薄紗帷幔随風搖曳,幾位身姿曼妙的舞姬正在跳舞。

香爐裏升騰起的青煙像薄霧彌漫,織錦的地毯落滿花瓣,殿宇一側樂師有彈琴的,有擊鼓的,随着鼓點越來越急促,舞姬旋轉得越來越快,腰身極盡妍态。

紗帷後隐約可見李蘭修斜卧在軟榻,他一手持着酒杯,另只手在膝蓋輕輕打着節拍,意興闌珊瞧着舞蹈。

靴子橫七豎八踢在塌下,一只赤/裸的腳搭在足承,腳踝的金環随着他的動作,輕輕叮當響,泛出淡淡的金光。

燈籠裏的燭火齊齊一跳,大殿的門無聲地推開,好像有什麽東西不請自來了。

李蘭修擡手支着側臉,眼皮越來越沉重,眼前的景象模糊,不知什麽時候竟然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裏,“咕咚——”,清晰地吞咽口水聲從耳邊響起。

似乎有龐然大物就在身邊,他身體發冷,卻怎麽都睜不開眼,困意像潮水一樣襲來。

他睡得很沉,白瀛這次的幻境有意不吓着他,殿宇裏的人只覺身上很冷,關上門窗,繼續載歌載舞,完全沒有發現異樣。

白龍的頭龐大無比,龍角幾乎要頂到房頂,它探着身子向前湊了湊,鼻子細小的鱗片抽動,嗅着李蘭修的味道。

氣味很好聞,不烈,柔韌溫濕,細膩綿長。

白龍俯下身,鼻子聞聞他搭在足承赤裸的足,從腳尖一直聞到頭發裏。

除了裸着的腳,李蘭修今天衣衫穿得很嚴整,臉上又戴着面具,身上的香味不如那天的清晰。

白龍從腳聞到頭不滿足,舌尖從嘴裏探出來,分叉的舌尖像靈巧的蛇剔開交疊的衣領,觸須配合地撥開他的頭發,舔上他的頸側。

很香很嫩,很好吃的感覺。

它鮮豔的舌尖在李蘭修頸側游走,舔的脖頸濕濕熱熱,龍的鼻息炙熱,鬓毛紮在細膩的皮膚,很快一截脖頸透着可口的粉,濕漉漉的晶瑩剔透。

李蘭修在夢裏不太舒服,微微蹙起眉頭,扭過脖頸要躲避舔舐。

白龍喉嚨劇烈地滑動,忍住扭過他脖頸的沖動,轉而探究地盯向他的面具,舌尖挑起面具的下沿——

一睹真容麽?

它輕輕掀起面具一角,光憑下半張臉,與蘇師顏所說的面目猙獰相去甚遠。

白龍蓋上他的面具,向後退拉開距離,低聲說道:“你并非卑鄙惡劣之徒,上次是我誤會你了。”

說完它沉默一陣,李蘭修脖頸被它舔得濕漉漉,白淨皮膚被它的鬓毛刺出細微密集的紅點,墨發散亂地鋪在軟榻,衣領散亂露着鎖骨,一副被“非禮”過的樣子。

它的爪子伸向自己身上摸索一陣,突然拔出一塊鱗片,鱗尾沾着血。

這塊鱗片與它身上其他鱗片光澤和大小一模一樣,但卻不知為何,一眼就能看出和其他鱗片的區別。

它輕輕一揮,龍鱗落在李蘭修的胸口,“我給你的賠禮。”

“佩戴在身,保你在滄溟界平安無事。”

說罷它便消失了。

李蘭修突然聽見鼓樂聲,一睜眼面前歌舞依舊。

妙素拎着酒壺,正在給邊幾的酒杯填酒,笑吟吟地問:“公子醒了?”

“我睡了多久?”李蘭修扶着額角,從榻上坐起來,方才似乎做了一個夢。

妙素略一估算:“一曲。”

李蘭修摸摸脖頸,殘留着毛發紮過的細微蟄疼,濕濕熱熱的觸感滑溜溜,他眉頭一挑,原來不是夢。

他伸手進懷裏一摸,果真摸出一片銀光閃爍的龍鱗,成人巴掌大小,很硬實,像片鋒利的刀刃。

原書裏白瀛曾送過楚越一片龍鱗,當做定情信物。

龍族的鱗片堅不可摧,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曾在關鍵時刻救過楚越一命,現在這個世間至寶落在李蘭修手裏。

他握着龍鱗在掌中把玩,眉頭微蹙又松開,不太懂白瀛的心态。

真是女人心海底針。

距離楚越與李蘭修的一月之約只剩七天,外門僻靜的森林,楚越盤膝坐在石上,雙手結印,專注體內靈力的流動。

靈氣在氣海丹田內彙聚,逐漸形成穩定的漩渦。

“呼——”

随着一聲低沉的吐息,楚越睜開眼睛,體內靈力飽滿澎湃,已經達到了築基圓滿。

他能清晰感受到靈力如洪水般奔湧,全身都被強大的能量充滿,他猛地站起身,握緊雙拳,感受着那種幾乎要爆發出來的力量。

清晰分明的指節微微戰栗,用力過度和克制興奮的結果。

楚越走到溪邊,捧起一捧溪水,潑在臉上,水面倒影的面容冷淡平靜,頸部的奴印鮮紅刺眼。

他盯着“李蘭修”三個字,眼神銳利冷冽,似乎要将這塊肉從身上剜下來。

不知為何突然想到李蘭修那天的笑,他目光一松動,抿住嘴角輕哧一聲。

他起身整理衣衫,沒有回外門的居所,轉身向南院的渡臺法陣走去,那邊有可供租賃的小飛舟,能送弟子前往各個地方。

楚越付出一塊下品靈石,很快飛舟将他送到紫臺峰。

渡口有守衛弟子,見到他一身外門衣着,皺起眉不耐煩地問:“你是何人?為何來此?”

楚越意料之中,他走下飛舟朗聲道:“楚越,為見李公子而來。”

原以為守衛弟子要刁難他一番,卻沒承想守衛弟子聽見這個名字,臉上的不耐煩全然消失,露出一種親切的笑容,“原來您就是楚師弟!快請進!”

楚越微微一怔,面色平靜點頭道:“多謝。”

守衛弟子引領着他走進紫臺峰,一路上給他介紹紫臺峰的美景風物,不多時走到李蘭修的宮殿前,他笑眯眯說:“楚師弟,此處我沒資格進去,我代您遞個名牌,您稍稍等候。”

他将身份玉牌遞到殿門的小口裏,過了陣殿門打開,美貌的婢女走出來。

守衛弟子趕緊低下頭,“妙素姑娘,這是楚越。”

妙素是見過楚越的,她打量一遍,笑吟吟地說:“公子半個月前就告訴我們,你這幾日會來,果不其然你來了。”

楚越心中一沉,眉頭蹙起。

“楚公子,你随我來。”妙素向他颔首行禮,轉身向殿內走去,“公子吩咐過我,若你來了,先送你一份大禮。”

楚越跟上去,比起大禮,他更想知道李蘭修為何知道他會來。

妙素引着他走到一間書房,從多寶閣托下精致的箱盒,在楚越面前掀開,箱盒內是兩個晶瑩剔透的真意玉簡與幾瓶上品丹藥,還有內門弟子的功法秘籍。

楚越盯着盒子裏的寶物,孤雲子曾經提起過真意玉簡,內門裏最珍稀的資源,只有最天資優異的弟子才能得到。

上品丹藥他也知貴重,仙貨市裏那種次品都能買得三百下品靈石,一瓶上品丹藥價值翻十倍。

妙素笑道:“這是公子為你準備的禮物,祝賀你突破築基圓滿,喏,兩枚真意玉簡,一枚是刀法,一枚是心法。”

楚越伸手輕輕觸碰真意玉簡,質感光滑冰涼,他強忍着此刻就将玉簡抵在眉心消化的沖動,收回手,沉聲道:“我要見李蘭修。”

“公子正在見客。”

妙素面露難色,随即盯着他脖頸的奴印輕輕一笑,“但你是公子的人,比裏面的客人更金貴,你想見公子随時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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