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想我
第56章 想我
偌大的機場裏,烏泱泱的人群擠滿了大廳。有路過的人好奇問了句,這些都是什麽人啊?朋友回答他說,都是影迷。
“影迷?”
“哪位演員排場這麽大,能讓這麽多人舉着燈牌和相機在這裏站這麽久啊?”
“你最近沒去電影院吧……”
朋友繪聲繪色地跟他描述起來,一邊行走一邊與無數行人擦肩而過,不小心撞到了一位,他連忙擡頭說:“抱歉啊。”
那穿風衣的女人朝他點點頭:“沒事。”
她步伐堅定且快速,一副墨鏡遮蓋住大半張面孔,只留漂亮的唇形暴露在視野裏,高跟鞋踩得又快又穩,擦肩的瞬間裏,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像一朵嬌豔欲滴的大馬士革玫瑰,在京都這個十年罕見的凜冬裏,無所忌憚又熱烈驕傲地盛開。
他不禁多看了幾眼那窈窕的背影,直到朋友回頭發現他沒跟上來,喊了一聲。
“來了、來了。”
這樣的女人,如果去拍電影,肯定比季芙提紅多了。
男人這樣想。
一出機場,芙提就被京都零下的天氣吹了個腦袋發昏。
可即便這樣,也不影響她将行李箱推給司機,從拉開車門到取下墨鏡去接那響了許久的電話,一氣呵成。
司機問她有沒有被粉絲的熱情的吓到,語氣和藹,“您上個月電影首映的時候,我拿着黎總給我的電影票帶我家裏人去看了。我女兒可喜歡你了,季小姐,我覺得今年的金獎您要拿下來是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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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提笑了笑,“那我待會給您簽個名。”
司機受寵若驚,連忙感謝。
與此同時,電話那頭怒氣沖沖的聲音也一同入耳:“季芙提,你回國了?你在哪?機場?”
芙提看了眼窗外熟悉又略微陌生的景色,對京都的繁華發展不置可否,淡淡道:“剛下飛機。”
那人瞬間像被消了音。
半晌,他才委屈巴巴地說:“你不要我了?”
芙提沉默,手指敲在高級的皮革上,數着節拍,等待他接下來的表演。
果不其然,才敲到第三下,那人就開始控訴:“你明明答應了聖誕節過來看我的演出的,你說話不算數。”
“我沒說過。”她說,“是你做夢了。”
這下換成齊灏南沉默了。
時間倒退回半個月以前,他們樂隊在演出結束後慶祝,他喝了個爛醉,走到芙提樓下,問她能不能和他一起過聖誕節。當時她是怎麽說的?她說:“趕緊回家,夢裏什麽都有。”
“我不管,你……”
他還想再做些什麽狡辯,卻發現被挂斷了電話。
但芙提是無心的,她只是将手機從耳邊拿落,拇指不小心摁到結束鍵罷了。
她的眼睛被窗外巨大的led屏幕所吸引,上面的閃爍的夢幻霓虹,光芒刺眼,一行行字體滾過瞳孔,在車窗就要路過之際,她終于看到了那個人的名字。
司機見她沉默,也跟着瞥了眼窗外,碎碎念的毛病又犯了:“這是季小姐的老熟人了吧?當初段導給您拍的電影,我女兒在家裏反反複複看了不下十次,那些鏡頭啊、臺詞啊,我也搞不懂她說的專業術語,只知道很厲害……”
一厘米工作室。
在整座城市最發達的中心,他們工作室的英文标識赫然挺立在尖塔的最頂端。
“将這個加速度的世界拉回一厘米的美好。”
芙提的手指劃過手機屏幕,彈窗剛好給她推送新聞。
可她沒看,直接摁了息屏。
車子停在星遙樓下,隔着暗色車窗芙提都能看見黎慈不停打轉的身影。
女人雙手環胸,手機揣在懷裏,一身包臀長裙精致利落,卻因為焦急而掉落了幾根額發,倒是顯出幾分慵懶的美感。可此時,她站在旋轉大門前,并無心關注自己的容貌。一直到視線裏出現一輛熟悉的車輛,她才匆匆迎上來。
“回來了。”
前兩天新來的助理訂錯了機票,導致芙提只能坐普通艙的事情讓她擔心得好幾天睡不着覺。
“路上沒被粉絲堵着吧?有和他們說話嗎?”
一邊往電梯走她一邊問,直到對上芙提漆黑的瞳仁,她的不安才戛然而止。
她搖了搖頭:“沒有。”
黎慈終于松了一口氣,“沒有就好。”
電梯門合上,她摁了樓層,開始彙報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待會我們先開個會,下午你就直接回去休息,晚上有個飯局,服設我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給你打電話……哦對了,還有你記得……”
叮的一聲停頓,打斷了這場滔滔不絕。
數字停在一半,一抹鍛色踏進電梯裏,目光和黎慈碰上,點了點頭,視線滑過芙提,也點了點頭。
嘴角的微笑拿捏得恰好到處,既不會讓人覺得熟稔,更不會讓第一次見面的人對她産生反感。
她戴了一頂很大的紗帽,手裏拎着一個小小的鴕鳥皮,很稀有的款式,光是成色就已經讓人覺得價值不菲。芙提看不清她的五官,只知道對方的身高少說也有一米七五。
等出了電梯,她才問,“那是誰?”
黎慈的臉色很淡,“你不需要知道那麽多,不是什麽要緊的人。”
“星遙新簽的藝人?”
“不是。”
沒等芙提再問,她就已經先行一步踏進了辦公室,拍拍手掌,讓他們準備開會。芙提只好将剩下的話咽下去,乖乖服從安排。
開完會已經是中午,她沒留下來吃飯,黎慈知道她需要時間倒時差,于是早早差人送她回去。
“這次回國,公司勢必是要替你買營銷的,畢竟這個獎項對女演員來說含金量不小。主辦方已經通知了後天彩排,我們的時間很緊,你待會卸妝的時候記得拍兩張素顏照給負責微博運營的同事,芙提……”
直到司機發動引擎,黎慈的聲音才消停。
芙提這些年在國內的時間雖然不多,但房産還是有的。不過不是她自己買的,而是季明信送的。坐落在隐私性極好的內環,每寸每平都價值不菲,更別說後續的裝修和清掃。
“說起來很自私,但芙提,我是希望你某天能夠想起來,你在這裏是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的。”
男人帶她去簽字的那天,立在她身側,在許久的沉默裏這樣告訴她。
芙提知道,他對自己的發展方向極其不滿意,卻無法狠下心束縛她的翅膀,所以只好用這樣溫情的方式,讓她對這個城市多一點點眷戀。
客廳的落地窗很大,是全景式設計,拉開窗簾就可以俯視到京都一萬分之一的繁華。
芙提捧着杯溫水立在窗前,身後除了加濕器和空調運作的聲音,再無其他。
世界安靜得好像只有她一個人。
她的眼底将這璀璨燈火盡收無遺,看了許久,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慵懶休閑的時間。
可甚至還沒回過神來自己是在享受,黎慈的電話就先進來了。
“造型團隊到你樓下了,芙提,醒醒。”
“嗯,醒了。”
她根本沒睡,一直在用kindle看劇本。
這次回國除了參加金鹿獎的頒獎典禮,更多的,還是為了這個邀約。
化妝刷層層掃在臉上,從額頭到眼皮,顴骨到下巴,幾個人圍在鏡子前繞着她打轉。芙提順從地擡起眼皮,對鏡子裏被包裝精致的自己沒有半分驚喜,仿佛再絕倫的驚豔誕生自己身上,都不是什麽值得側目的事情。
反倒是化妝師誇她:“你這個皮膚,放在內娛怕是找不出第二個吹彈可破的了。”
“怎麽保養的?也教姐姐兩招呗。”
芙提笑着說:“多睡覺,有空就睡覺,喜歡上睡覺。”
化妝師愣了愣,唇彩才落到她的唇瓣上。
心裏晃過之前看過芙提的某篇采訪,記者問她一般在空閑的時間裏都在幹什麽。別的明星都是盡往高雅的地方說,好讓人覺得自己親近休閑又積極向上,她倒好,直接告訴記者自己喜歡睡覺。
這件事情氣得黎慈在辦公室裏發了很大的火,隔着一扇厚重玻璃門都能聽到她在訓斥芙提。可她依舊沒改。好在粉絲都覺得她可愛且真性情。
“為什麽喜歡睡覺呢?你這樣年輕,應該多和朋友出去玩玩。”
演員并不像偶像,擁有龐大的低齡粉絲群體,相對來說比較安全。哪怕是戀愛,也不會掀起滅頂的風浪,不必這樣處處小心。
“我的朋友都很忙。”芙提說。
秦懿畢業後沒選擇留在英國,而是跑到舊金山深造,兩個人在同一片土地上,再遠也時時見面。可如今她回國的回的匆忙,對方到現在都還沒察覺,芙提幾乎能想象到她張牙舞爪發脾氣的模樣。
化妝師卻沒再往下說,只當作是成年人都有的煩惱。
晚上的飯局是和金鹿獎的主辦方一起吃,雖然尚未給出明确的指示,但芙提心裏清楚最佳配角的佳冠毫無疑問是落在自己身上了。
因為讓她獲得這個光環的倚仗是來自段博裕,而星遙的段總也施了點技巧。
這個圈子本來就是這樣,芙提自知當年她在段博裕的出山之作中,表演相對來說并不出彩。但觀衆嘛,眼光不能和專業人士比毒辣。這個獎項随着她在好萊塢參演的作品一起來,對提升她的商業價值有很大的作用。
所以無論是為了給自己的電影貼金,還是再造一棵搖錢樹,段博裕和段舒華都有一個理由去捧她。
“待會進去的時候記得多點笑容。”
黎慈拍拍她的手臂,推開了包廂的大門,表情瞬間從嚴肅叮囑變成了客套谄媚。
芙提倒不覺得她很虛僞,反而慶幸有這樣一個擅長左右逢源的經紀人,給她騰出了喘息的空間。
她不太會喝酒,但上了飯桌就逃不掉好事的慫恿。趁着氣氛往喉嚨裏倒了一點,正好借着滿臉通紅去洗手間醒神。
鏡子裏,纖長卷翹的睫毛甚至沒有因為她的失态而塌下來一點。
手機在外套的口袋裏嗡嗡作響,芙提沒看來電顯示就接了。是齊灏南。電話接通的瞬間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那股來勢洶洶敗下陣來,似乎是沒想到電話會被這麽快接起。
“那邊現在是晚上吧?”他問,“你怎麽沒睡覺。”
芙提的手撐着洗手臺,“睡不着。”
這酒店的設計呈7字型,廁所在裏面,洗手池在外面。芙提身後就是男廁所的出口,兩邊的洗手臺遙遙相對,她甚至能感覺到背後有人走過,走進了另一個入口。
“怎麽了?你不在家嗎?”
“怎麽了?你大半夜給我打什麽電話?”她反問道。
自動感應的水龍頭被她玩弄了一次又一次,不斷感受着冰涼的水液滑過手腕,芙提才有一點點清醒的感覺。
那邊剛才進去的人出來了,正立在鏡子前,揉搓着泡沫在洗手。
芙提透過鏡子看了一眼,只能看見一個高大的背影。
她把手撤離盆內,抽了張擦手巾,拿着手機離開。
可腳步太輕,遮不住她講電話的聲音。
“想我?”
“我才走了多久,你就開始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