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中原中也到家時已經是淩晨三點。
老街一片漆黑,附近的住宅早已陷入沉睡，只在巷子口有零星的幾盞路燈，遠遠照亮那一座紅色郵筒。
“吓！我還以為是夜游神！”立原被吓了一跳,湊上前敲了敲，又透過投件口往裏看，“看起來像是老古董了，現在還能用嗎？”
中原中也并沒有理會，而是繼續向前走去,最終在道路盡頭的那棵山茶樹前停步。
左邊的山茶文具店已經挂上了“closed”的木牌,窗戶一片漆黑。
右邊的中原宅也浸在夜色中，只在中原中也走上階梯時，院子裏的廊燈才亮起，照亮放在門墊上的一個木盒，以及木盒上的那張卡片。
“更深露重,大……那位小姐沒等到您，先回去了。”
立原盡心盡責的當起了調解員。
然而中原中也卻只是眸光掃了他一眼,沒有看卡片,而是先打開了木盒。
木盒裏有六個大福。
兩個頂端點着紅點,兩個看起來有赤小豆,還有兩個表面光滑、看不出來是什麽內餡。
立原認出那是玉屋家限定的大福套盒,他們家的大福剛出爐的時候軟糯的如同棉花糖，但面前的這份吹了一夜的冷風,一定硬得能像風幹了一周的白面饅頭。
——又或者面前這個嘴硬的堪比城牆的自家老大。
明明聽到大嫂有危險拼了命的趕過來，結果一見面，又跟個殺神一樣劈頭蓋臉的把人兇上一頓,結果你還別扭上了，你別扭個毛線啊別扭。
“我擔心你擔心的要命”這句話又不犯法！
“你先回去,今天辛苦了。”中原中也回首。
立原一步三回頭，走到巷子口的時候遠遠看到自家老大捏起了其中一個大福。
【立原道造：你們猜我剛才看到什麽？】
【管行政的帽子：和好了？】
【立原道造：是大嫂送給老大的大福，那麽冰坨坨的一個，老大居然看吧看吧吃掉了！】
【管後勤的帽子：老大不是不喜歡甜食嗎？我要不要叫個家庭醫生以備後患，還能跟大嫂的體檢費一起報銷。】
【立原道造：我覺得你最好不要當這個電燈泡。】
【管行政的帽子：我猜有後續。】
【立原道造：哈哈哈不就是大福裏面吃出點什麽嗎，我賭五毛錢——定情信物！】
是一條手鏈。
頂端有一只小小的狐貍，和他發色一樣的赭紅色。
中原中也看着掌心的狐貍片刻，打開卡片，钴藍色的眼睛在看到紙面的那一行字時，終于退去陰霾。
“還真是……”
*
清柚并不知道淩晨時分隔壁的中原宅前發生了什麽。
事實上她昨晚吹了一個小時涼風，着了涼，好容易摸到了蝴蝶子婆婆準備的藥箱，煮了一杯感冒藥，喝完沉沉的睡了過去，七點半不到，又被鬧鐘吵醒，緊接着又接到了鹿島的電話。
【鹿島：怎麽樣，清柚柚，頭疼嗎？要不要我幫你跟老師請假？】
清柚用手背摸了摸額頭：“沒有發燒，頭也不痛，應該沒有感冒。”
早上的第一節課是概率論，她不想再次重溫錯過一節課結果自學二十張紙的慘痛經歷。
收拾好，下了樓，路過緣廊的時候又忍不住向隔壁看了一眼。
正巧樓梯口的窗戶也被中原中也打開，四目相對，清柚難得的愣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就看到中原中也向自己微笑。
“早上好。”
“早上好。”總覺得心情一下子輕松了~
等到穿戴整齊，推開山茶文具店的門，清柚就發現中原中也正站在自家的院子前等她，身邊不是那輛酷炫的紅色機車，而停着一輛紅色跑車。
雖然種類不一樣，但顯然重力使的喜好驚人的一致。
也不知道他明明看起來溫潤如玉，怎麽喜歡的東西都那麽張揚又嚣張，恨不得把“我太酷啦”貼在腦門。
“你感冒了吧。”
中原中也并沒有過多解釋，而是一副“說話都有鼻音別想騙過我”的表情，不容分說的做了決定，“我送你去學校。”
拉開車門，等清柚上車坐好，再關上車門。
怎麽變得這麽霸道啊，清柚想。
在中原中也轉身走向駕駛座的時候，清柚試圖給自己系上安全帶，奈何缺了一只左手，由于角度的緣故，帶子一直拽不出來。
正在努力和它搏鬥，海鹽和青茶的味道就襲來，中原中也的手臂掠過她，輕而易舉的拉過清柚手裏的安全帶，按向卡扣。
距離太近了，幾乎呼吸相聞，甚至只要清柚微微側頭，就能吻上中原中也的側臉。
明明前些天還能毫無負擔的對他伸手要抱抱，但如今，在這樣狹小又密閉的空間裏，周遭盡數籠在中原中也的氣息之中，清柚又不由自主的錯開眼睛，甚至努力向後靠，試圖拉開那麽點可憐的距離。
不然她真的要喘不過氣了！
但中原中也顯然誤解了清柚莫名的窘迫：“不舒服？”眉宇微蹙。
清柚立刻搖頭：“完全沒有。”
所以你就不要這麽盯着我啦！距離這麽近我都能聞到薄荷須後水的味道！
“咔噠”一聲脆響。
中原中也眸光在清柚的眼睛又落了幾秒，才回過身去。
清柚松了一口氣，一低頭，才發現右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攥在了胸前，而掌心之下心跳如鼓，也不知道這麽大的聲音中原中也有沒有聽見。
就在這時，駕駛位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一只手揉上清柚的發頂，中原中也的嗓音裏帶着些無奈：“不會強迫你的。”
等到汽車行駛，清柚才發現這個局面有點複雜。
雖然剛才的打招呼有種冰釋前嫌、主動和好的信號在，但要想恢複之前那種能夠随意調侃的甜甜氛圍，她總覺得還為時尚早，需要循序漸進。
但怎麽個循序漸進是個問題。
太快了讓人覺得順杆子往上爬、壓根沒反思，太慢了又有種生着悶氣故意耍小脾氣的既視感。
談戀愛簡直像研墨，濃了、淡了、多了、少了都不可以，還真是複雜。
清柚正在糾結，中原中也卻率先開口：“昨晚等了很久嗎？”
“也沒有很久，後來氣溫有些低，我怕着涼，就先回去了。”清柚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以後遇到這種事，可以提前告訴我。”中原中也說道，“要是我沒有回複，就不要一個人傻傻在門口等。”
“嗯。”
“任務期間通訊随時會完全切斷，除了需要保密，還有不被反向監聽的考量。”說到這裏，中原中也頓了頓。
“緊急情況下可以聯系立原，他負責保護你。”
清柚扭頭，此時恰好是紅綠燈，中原中也踩下剎車，也側過頭看向她，钴藍色的眼睛裏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坦誠，又或者其他什麽，但這一眼太過短促，清柚沒有看清。
綠燈亮起，汽車繼續前行，周遭的景色在眼前連成一片，又向後倒退。
清柚想了想，說道：“芥川的事我沒有想要瞞着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颔首：“你只是不想讓我為難。”
清柚笑起來：“雖然最後還是給您添了不少麻煩。”
首領的人情，芥川的敵對，她想了很多，想要把所有的風險都規避，但似乎一切都只會向着她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到了最後，才告訴她這一切避無可避。
這就是她一直以來的心結，從過去到現在，總是如此。
中原中也輕笑一聲：“你以為我是誰？”
他挑起眉毛，第一次在清柚面前笑得張揚而恣意，“喂喂，你倒是相信自家男朋友一點啊。”
他的笑容太過耀眼而熱烈，清柚只覺得心髒深處都悄悄地融化了一角。
等到将清柚送到校門前一個街區，清柚下了車，向中原中也擺了擺手道別，正要轉身向前，就聽到紅酒般的嗓音在身後叫了她一聲。
“清柚。”
清柚有些茫然地扭頭：“什麽？”
駕駛座的窗玻璃被搖下，中原中也手肘撐在車沿，揚起眼睫：“Yes，I do.”
她在卡片上寫道：【你願意成為那一只小狐貍嗎？】
你願意成為，那一只被我馴養的小狐貍嗎？
他說，是的，我願意。
*
“今天的概念講到這裏，黑板上的這道題大家根據公式自己試着演算，五分鐘後我來公布答案。”
周遭傳來紙筆簌簌的聲響，清柚揉了揉脖子，又揉了揉太陽穴，不知道這學期的課到底是誰排的，大早上來上一節概率論，簡直不是提神醒腦，而是……
“大早上來一節概率論，我的腦細胞都要衰竭了，噗哩。”
坐在清柚左側的少年揉了揉自己的小辮子，滿臉郁蹙。
“仁王君？”清柚眨了眨眼，她記得仁王并不是經濟學部的，“你怎麽在這裏？”
仁王也才發現是她，愣了一下，笑道：“嘛，我打算在大二轉到經濟學部，要提前修完大一的必修課。”
說完，他轉了一圈筆，“合唱不錯，尤其是最後那段情景劇，柳生那家夥都看哭了。”
清柚完全沒辦法把立海大的“紳士”和偷偷抹眼淚畫上等號，只是彎了彎眼睛，道了謝。
這麽說着，五分鐘就過去了，兩人轉而投入新一輪的學習中，不過在課程結束的時候交換了line。
“那是媒體設計部的仁王君吧，雨宮的熟人？”灰呂看了眼消失在樓梯拐角的背影，“正好學生會長找你，辛苦把這些幫我一起送過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