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因果報應沖着我來
因果報應沖着我來
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的吸引回歸本能,無關外在的身份、地位以及世俗附加上的榮耀,靠原始的荷爾蒙進行探索與溝通。
要麽性格合,要麽……那方面合。
至少在他們交心之前,林琅就很迷陳玘身上的那種拽和大型貓科動物的捕食者氣息,陳玘是個光靠外在就能讓她垂涎三尺的人。
肌膚相觸,浮現出來的回憶和心事都能忍,身體的本能反應很難成功地騙人騙己。
酒精迷了頭腦,軀體的感官反而放大,林琅的知覺勾勒出了陳玘取笑她時的表情,還有他低頭,呼出的氣息,弄得她的脖子有點癢……随之全身都失了力氣。
兩條腿軟得跟蘆葦稈子似的,風還沒吹就倒。
都怪全身每個細胞瘋了一樣在渴求着多感受一些陳玘的撫觸。
林琅嘴還是硬的,雖然已經像一條站不住的泥鳅往下吱溜:
“陳玘指導,別對我動手動腳的啊。”
“怎麽,不扶你,直接讓你往地上栽是吧?”
頓了頓,陳玘又補充:“你是直接把想方設法對我動手動腳的記憶都清空了嗎?”
林琅面無愧色,好像真的是這樣。她的人生原則是,多活一天多一種體驗就是賺,不在乎天長地久,只要能吃到那一口。
光攬着腰兜不住這麽大的一個人,陳玘兩只手齊上陣,自己靠着牆形成三角支撐點,夾着林琅的胳膊支着她全部的重量。
太近了。
是個不安全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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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仰頭目不轉睛地盯陳玘的喉結。
一拉一扯的,一個低頭,一個仰頭,胡茬隔靴搔癢一般刺一下刺一下的。
猶如誘捕魚類的浮标。
陳玘又嘆息:“你酒量不行就不要喝,醉成了這樣。”
“……不是。”
呓語朦朦胧胧。
陳玘再俯身把耳朵貼過去:“不是什麽?”
林琅忸怩着不講了。
哪裏好意思承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腿軟到不聽使喚,雙方的溫度都在升高,林琅自覺這樣糾纏下去不行,有傷風化,使了點勁要掙紮着挪開獨自站立。
起了反效果。挪不開事小,腳沒力氣,站立失敗後又栽回陳玘身上。
如此兩三次,陳玘的軀體又僵硬得很精彩,分不出她是不小心的還是故意的還是故意不小心的。
挺好笑的。狠心的,不給個理由決絕要走的人是她;憋着生了一大段時間悶氣,一有交集又眼巴巴跑過來的人是他。
醉鬼還沒心沒肺地扭來扭去,薄春衫,鲛绡透。曾經那麽親密過的人,軀殼是記得有過的契合與快樂的,有火苗要點燃。
陳玘掩着害羞與惱怒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扣着不松手,說話語氣也重了些:
“林琅,別亂動!”
用的是訓練場上不怒自威的陳指導版本的語氣。
服從教練的指揮是運動員的本能,林琅哆嗦了一下還真不動彈了,對陳玘指導的言聽計從刻入DNA。
稍後林琅又輕聲講:“你兇我。”
不等陳玘解釋。
忽地咧嘴一笑:
“哈哈,把我兇爽了,笑死。”
早該知道她是個變态的。
陳玘擰着眉嫌棄地把人撐遠了些:
“好好說話,你這樣我有時候真想打你。”
一離他的身,沒骨頭一樣栽回來,估計是醉意又上了一個層次,到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境界,從善如流地扶住陳玘的腰。
并發出變态的聲音:“你又減肥了嗎?手感是真的好啊。”
往常豐富的內心活動還能憋着不講,現在嘴是一點把門都沒有。
“……還有手感更好的。”
“什麽?”
眼神中寫滿了純真的求知若渴。
陳玘很看不懂她,為什麽能灑脫随性地去做個辜負者。這個人生階段已經不能像無所畏懼的二十歲,連夜買機票問個明白求複合,成年人世界的法則是點到為止,他還有整個江蘇隊的小崽子們要負責。
只能在忙完了一天事務後,一根一根地點煙,像在燒命,在吐出的煙圈裏複盤過往。他想多很多次線下再和林琅見面的場景,想象中的她應該理虧應該窘迫回避,沒想到居然是流氓變态得沒臉沒皮。
也可能是沒他在的日子野了飄了。就像他看到的那樣,和品牌方小哥耳鬓厮磨暗送秋波,按照這種熟練程度來看平時應該沒少放飛自我……
還好意思問問問。
陳玘吸氣呼氣深呼吸想調節一下心率和血壓,一口氣吸進去憋在胸口吐不出來,想把林琅當成一塊橡皮泥“啪唧”一下貼牆上。
兩只野獸眼神相觸,各不相讓,用氣場相互傾軋對方的生存空間,目光焦灼,是要有見血的打鬥的。
心弦顫動中,不知道是誰先主動的,變了軌跡,唇齒相依。
久違的糾纏與交換呼吸。
充斥酒精與煙草味的接吻。
互相有氣有怨,擰巴着一股勁,在不可能分出勝負的情境裏拼一個誰死誰傷,競技體育的精神發揮在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熟稔又接納着彼此像是本來就渾然一體。
太熟悉太自然了,林琅的肌肉記憶提醒她下一步是摸摸胸肌摸腹肌……嗆人的煙草味冷硬如刀,提醒着她如今是什麽身份和關系。
但意識到這一點後想要脫身已經來不及了。
陳玘沒放。
宛如彌補那天遠在天邊不得不放的遺憾。
到最後着急到把牙齒當成了武器,咬下去,刺穿了陳玘的嘴唇,血腥味翻湧着奔入齒關。
陳玘更不會慣着。
血腥味最能激起一位戰士的好勝之意,調動了咬動獵物喉管的沖動,他毫不留情,同樣用齒間去刺林琅的薄唇,咬出了血珠子。傷口對着傷口,不知道這樣血會不會往一處流,顯而易見的是短期內他們的執念都無法愈合,誰先結痂,都會被另一個心有不甘地再撕破,帶着疼帶着痛,陰魂不散地在眼前一圈又一圈地晃。
互為癡纏不休的鬼魂。
最後因為力竭缺氧而氣喘籲籲地放開時,野獸對峙,現移開視線的是輸家,他們便沒有回避,死盯着眼前的瞳孔。
不得不說,陳玘嘴角挂着血珠子還呼哧呼哧喘氣的樣子,真是色氣滿滿。他帶點血才好看,彰顯出能要人命的危險,是致命的獵豹。
林琅用手背蹭他唇上的血絲,想問疼不疼,又反應過來這血應該是她的。是誰的也分不清了。他們間的界限從未泾渭分明。
安全通道外面有人經過的腳步聲,雖然不是沖着他們這個位置來的,但林琅做賊心虛,吓得脊背一僵。落入陳玘眼中,被笑話了個正着。
林琅欲蓋彌彰地報臂正色講:
“陳玘指導,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點,對你跟你學妹不好。”
“學妹?”陳玘嗤笑,“我跟學妹又沒關系。”
“可是我覺得,一對單身男女要是沒關系的話,兩個月內應該不會去喝兩次咖啡吃兩次飯看一次電影外加逛一次街,這個頻率不會高得不正常嗎。”
林琅掰着手指頭算得很清楚。
不是吃醋,陳玘有新的生活她很開心,良心能過得去,在關于他的事情上,記憶力能好到過目不忘。
陳玘吐出一口綿長的氣靠着牆解釋:
“吃飯,一次是因為人家在網上幫我大戰黑子,我過意不去單純表示感謝請了飯,飯後順便喝了次咖啡,沒話說各回各家。一次是大學同學組織校友會,多人聚餐,席上沒單獨說過話,簡單打了個招呼,畢竟是老熟人了,飯後我請了咖啡提前走。看電影,是被你師弟拉過去的,剛好碰到,電影那個情節無聊的要死我睡了半場。逛街,是給老師挑禮物,也不止一個人在。”
解釋得也夠清楚。
陳玘剛想揶揄林琅是不是太關心牽挂他了,結果林琅又手一攤:
“你的事,你跟我說幹嘛。”
好好好,正話反話都被她說了。
從克制不住上挑的嘴角來看,她對這番解釋還挺滿意,暗爽不已。
“好了,東子給我打電話了,我得回去,陳玘指導再見。”
繼續跟陳玘單獨相處下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太黃/暴了,林琅都不敢想,想着快點離開是非之地。
手剛握住門把手,又聽到陳玘被氣笑了:
“是嗎?可是你手機,在我這兒啊,我怎麽沒看到東子給你打了電話?”
從口袋裏掏出一部手機,按了解鎖鍵,頁面幹幹淨淨,沒電話沒消息。
事到如今,手機怎麽跑到陳玘手上的已經不重要了,林琅伸手過去準備拿了就跑。
沒拿動,被反手拉入懷中。
勒得太緊了。放下了戒備,放下了來回的劍拔弩張,陳玘可以認輸,只要對方是她。
“哥……你卡着我氣管了……”
陳玘微調了下擁抱的角度,腦袋紮進了她的頭發裏,聲音經過了一層又一層的海藻悶頓地抵達林琅的耳邊:
“我們之間沒有問題,我覺得,分開,不行,我一直沒同意。”
吐出來的一個字,是一顆雨滴,浸透入皮膚肌理,打濕心髒。
沒有能說服他的答案,今天踏不出去門。
獨自保守一個秘密等于孤獨地吞咽苦果,林琅閉了閉眼,開口:
“問題是,我們通向的,不是一個未來。”
“怎麽就不是?你憑什麽知道不是?”
“因為我經歷過啊!”
林琅終于咆哮出口,捶打着陳玘的肩膀,在坦白之際,撐不住分毫的淡然。可以騙自己豁達樂觀,但真實地愛過之後,演不了無動于衷的。
“你的未來我的未來,我都經歷過啊!你的妻子不是我!你孩子們的母親也不是我!你人生每一個重要的時刻,阖家團圓,白頭偕老,永結同心……都,跟我沒關系的。甚至你的消息,我要從網絡上新聞上面找,你的哪個哪個前同事的爆料,或者你帶的哪個學生講‘陳老師的兒子和他長得一模一樣’,跟吃瓜路人以及球迷朋友一樣點個贊就過去。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是沒有絲毫交集的關系,是就算有人在你面前提起我的名字你也要反應半天這人誰,是……你所有幸福和我沒關系,你有你的陽關道,有塵世中多大可以覆蓋過往遺憾的幸福……我……”
陳玘愕然,聽她所說的一切匪夷所思,磅礴的痛苦清晰到只有是親歷者,才會來得如此深刻。
林琅滑下去,蹲在地上抱着膝蓋嚎。
最後指甲摳着堅硬的水泥地,齊齊折斷。
陳玘也蹲下把手墊過去,阻止刻板化的自傷。
他見過林琅很多次流淚的模樣。輸球哭,純發洩一下當下的情緒而已,哭完就算了,跟小貓崽子有事沒事叫兩嗓子差不多。知道今天才看到,她真正的崩潰與坍塌。
所以他沒有去否認她口中經歷過的未來。
林琅斷斷續續地講:“我能占了原本屬于別人的位置嗎?我不能。”
陳玘檢查着她斷掉的指甲,還好本身就有剪短的習慣,沒有連着肉撕傷甲床,出了一點點血。十指連心,肯定也是疼的。
他抵着她的額頭,一句話一句話,仿佛帶有安撫人心的魔力:
“好,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但是,你現在眼前的人是我,我千裏追尋的人是你,終我陳玘一生,也,也不可能會出現思考‘林琅’是誰的情況,未來不是變了嗎?”
林琅理順着他話中的邏輯,又一哽咽:
“可是,我真的不能——”
“不是你,”陳玘強硬地打斷,捧着她的臉,“是我,是我占了你身邊原本人的位置,是我改變了你經歷過的所謂的‘兩個未來’。如果真有什麽命定的緣聚緣散,是我的問題,因果報應也沖着我來,跟你沒關系。”
林琅一愣,腦子亂得聽不懂人話,稀裏糊塗地聽到陳玘口中的“報應”“因果”,驚慌失措地用手捂住他的嘴:
“你不要亂說話!你怎麽能咒自己!”
這番境遇,定是有神明的推波助瀾,人在講,蒼天都聽着的。林琅又急出了眼淚,慌慌張張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拜。
別讓他受。
“好,我不亂講話,你別怕,別怕啊。”
陳玘又匆匆忙忙地擁抱、安撫,用最溫柔的眼睛,用唇齒,吐出最深的蠱惑:
“你害怕,你別動,好好比賽,等着我來。”
鬧鐘響起,他該在這個時刻出發去機場,趕夜間航班回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