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章
27 第 27 章
“敕:揚州知州楊城祥:以爾性有通方, 才無滞用,以大賢之後,為當世之稱。占揚州之清流, 贊天官之文選, 條理甚扸, 奸欺不生。式疇爾能,可司重任。爰以國計之重,遂正。版曹之名, 委屬蓋優,欽對毋怠。特授戶部金部郎中, 掌庫藏錢帛金寶出納賬籍核,兼勾考平準市舶榷易商稅茶鹽香礬等歲入之數。奉敕如右,牒到奉行。”
“微臣領旨。”
楊城祥跪地拜首,恭敬接過聖旨。
宣旨大臣笑道:“還要恭賀楊大人高升。”
楊城祥起身, 卻依舊躬身恭維道:“沒想到還要勞煩秦大人您不遠千裏親自來到揚州, 舟車勞頓,辛苦大人了!”
秦大人朝南抱拳, 神色恭敬虔誠:“能為陛下宣旨是臣子的福分,何來辛苦一說。”
楊城祥連連恭維:“是是是, 承蒙陛下厚愛。”
秦大人又恰到其份的走上前一步,低聲道:“自然了,珉王殿下可是特意囑咐我要妥帖安排此次宣旨,回都城的路上照顧好楊大人您。”
楊城祥聽到這話感激:“珉王殿下大恩,微臣感念在心,一刻不敢忘懷。秦大人不遠千裏趕赴揚州, 玉成之恩下官也感恩荷德。如今秦大人既然來了揚州, 下官也要盡地主之宜, 為大人接風洗塵才對!”
秦大人見他如此上道,滿意點點頭,瞧着揚州城門負手朗朗:“都說春風十裏揚州路,如今既然來了,也要瞧瞧是否是杜牧之誇大其詞啊,哈哈哈哈。”
楊城祥也朗聲一笑:“揚州雖不比臨安繁花似錦,但也別有一番風味,大人請!”
“請!”
*
酒過三巡,秦大人已經有些醉意,摟着美姬醉醺醺一拍桌子,高聲呵斥:“楊大人,你可知罪!”
楊城祥原本正美載醉載,冷不丁吓得手中酒灑了一地,酒漬濺得衣領濕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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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來不及擦拭,連忙慌張問道:“不知大人所言,下官何罪之有啊?”
秦大人眯着眼:“本官來揚州的路上多有聽言,永州流民來此地避難求救,你卻固守揚州,不予開城,還将流民趕入荒郊,任其餓死,罔顧人命,你可知罪!”
“哎呦喂,大人,下官冤枉啊!”
楊城祥撲通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大聲叫屈:“大人您有所不知,原本下官是想将那流民接入城中好生照看,但那群流民不幸,大半感染了瘟疫。這瘟疫極其邪毒,感染不出三日便會肺阻而死,神仙也救不過來。此病兇險又藥石無醫,下官身為揚州城的父母官,為了揚州百姓安危,只得忍痛如此。”
他兩膝朝前跪了兩步,抱住秦大人的長靴:“下官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下官的命不值錢,可大人您本是都城高官,不遠千裏來到揚州城為下官宣旨,下官本就心懷惶恐,若是因為此等怪病侵染了大人貴體,下官,下官便是用這條命也無法彌補分毫哪!”
秦大人聽到這話歪頭摸了摸胡須,似是在斟酌此話真假。
楊城祥擡眼悄瞧他的神色,手一招,那美姬便旋身飄飄然走到房門前打開了房門。
在外一直等候的周師爺見門開了,立刻理了理衣衫,點頭哈腰躬身走進來,見楊城祥跪着,他也連忙“噗通”一聲雙膝跪地挪到楊城祥旁邊,打開手中的金漆長盒。
楊城祥從盒中取出畫卷呈上,谄媚言:“美人一劍舞傾城,道玄妙得用筆意。當年吳道子見公孫大娘舞劍方得用筆之道,可謂劍舞畫魂極盡風雅。下官知曉秦大人乃是當世第一風雅之人,便特意尋得這幅吳道子所繪《公孫大娘舞劍圖》贈與大人,聊表心意。”
秦大人聽到這話,原本已經醉醺醺半眯的眼睛頓時瞪大,打開畫卷湊近細細觀賞,拍手贊嘆不已:“這當真是吳道子真跡,好,好,好!”
他愛惜的将畫卷放回長盒,搖擺着身子歪歪扭扭将楊城祥扶起,醉嘻嘻道:“楊大人,楊城祥,不錯不錯,難為你有這份孝心,有你在,果然這揚州城就祥和了!”
他握着楊大人的手拍了拍,打了個酒嗝:“楊大人嗝,你放心,既然已經查明真相,本官自然不會冤枉好人。不過本官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揚州瘟疫這事務必得處理好了!畢竟是你在任期間的事,若是成了污跡,日後在朝堂上被人提及,丢得不僅僅是你楊大人的官職,還有珉王殿下的臉,乃至當今聖上的臉面。”
楊城祥看着他眼中驟然閃過的陰翳,心中陡然一顫,連連小聲回禀:“是,是,下官保證,一定會妥善處理好瘟疫一事。”
秦大人聽到這話,眼中的陰狠瞬間散去,又恢複了一眼迷離,笑呵呵的打了酒嗝懶散揮了揮衣袖:“今日我也醉了,楊大人好生休息,明日嗝,明日咱們就該啓程回臨安了。”
“大人好生歇息,一切不勞大人費心。”
楊城祥點頭哈腰将摟着美姬的秦大人一路送上馬車,望着黑夜中颠簸離去的馬車背影,他原本谄媚的神色也變得陰冷。
身後周師爺走上前:“大人,秦大人方才那話是何意啊?”
“這是在警告咱們呢。”
楊城祥冷聲問道,“付清輝如今該到了吧。”
“是,算算日子,付大人明日便該入揚州境內了。”
“那正好,等明日咱們走了之後便動手。”楊城祥嘆了口氣,“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他眼中又閃過陰毒,“那運送屍體的兩人都處理幹淨了吧。”
“那兩人皆染上疫毒而死,已經燒了。”
楊城祥滿意點頭:“那就好,那日值班的士兵也一道都燒了吧。”
周師爺一愣:“大人,那可是整整四十人。”
楊城祥瞥了他一眼,似是不解:“兩萬人都弄死了,還在乎這四十人嗎?”
周師爺連忙解釋:“流民死了瘟疫之說大可應付而過,那些流民無親無族,也不用擔心有人會為流民請命。可那些士兵都是有軍籍族親的,若是莫名死了,容易起疑。”
楊城祥指了指他:“你啊你,有時候聰明有時候卻是個榆木腦袋。瘟疫肆虐,流民燒屍,結果引發望山大火。為撲滅山火,四十名士兵盡數喪命火海。這樣一來,什麽流民士兵,不都一把解決了嗎?”
周師爺頓時了然笑道:“大人威武!”
*
望山山腳,夜色氤氲掩藏住一切陰謀詭谲。
剛換過崗的士兵見無人查崗,也松了警惕,靠在山道旁的大岩石上打着哈欠相互抱怨。
“這都看守快一個月了,你說咱在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另一個士兵從腰間取下酒袋喝了一口:“誰知道呢,你說這山裏面也沒什麽動靜,是不是人都死絕了。”
“那誰知道,不過往日都是煙熏火燎的,這幾日好像當真沒瞧見什麽灰燼,不會真的人都死絕了了吧。”
那士兵嘆了口氣,“這餘城君也是倒黴,明明是做好事,結果把自己命都給搭進去了。”
喝酒的士兵突然撞了撞他的肩膀神秘兮兮:“我聽裏面值勤的兄弟說過,一開始裏面雖然有瘟疫但并不嚴重,都快治好了,誰知道有一天突然不知怎麽的病情惡化,好像,好像就是在那晚那兩人進山之後……”
“你瘋了!”
另一個士兵連忙低聲制止住他:“大人可是發了話,那晚之事不準往外透露一個字!”
“嗨,我們呆着這裏這麽久,能跟誰說啊,不就跟你聊聊嗎,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有誰能知道,瞧你吓的,給,喝點酒壓壓驚。”
一臉嚴肅的士兵接過酒不再說話。
不知為何,每當想起那晚那兩個鬼鬼祟祟的人他心裏就覺得有些不安。如今提及山上瘟疫,兩件事情聯想起來頓覺毛骨悚然。
恰巧一陣陰風吹來,他打了個寒顫,渾身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連忙喝了口酒壓驚。
忽然,不遠處樹林中似乎有陣異動。
兩人連忙提起長刀壓低腳步小心翼翼走上前:“誰在那?”
毫無動靜。
喝得臉上兩團紅暈的士兵松了口氣,放下長刀無所謂:“可能是野貓吧。這荒郊野嶺的,野貓野狗多的是。”
另一個士兵也放下警惕,兩人正要轉身往回走,如漆洞黑暗的樹林裏突然閃過一道陰冷寒光。
“唰——”
兩個士兵還保持着收刀的姿勢,卻同時瞪大了雙眼,在昏暗微弱的月光下,看到對方脖子上飛濺而出的血跡。
下一刻,兩人的身子重重摔倒在地,被人拖進樹林裏。
尚未封口的酒袋掉落在地,酒水嘩啦啦流淌,醇厚的酒香混雜着泥土和鮮血的氣味,詭異又誘人。
一隊身着黑色夜行服的蒙面人提刀從樹林中走出,躬身快步跑向山道,又以同樣的手法娴熟将山道層層看守的士兵悄無聲息捂嘴抹脖一刀斃命。
領頭人望向山道蜿蜒的盡頭,營地中的篝火将無邊黑夜染上一絲昏暗的火光。
“所有人格殺勿論!”
【作者有話說】
明天晚上11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