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章
44 第 44 章
兩只狐貍相視一笑, 沈獻更酸了。
他天生五感超于常人,兩人說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雖看似針鋒相對,但句句透着默契和信任。
他相信餘嬌嬌的決斷, 相信這個狡猾的姑娘既然開了口, 必定早已想好對策能讓原氏脫離苦海。
所以即便堂上形勢不利, 牛恒死咬不放,他依舊淡然處之。
可餘嬌嬌的自信卻是因為付清輝。
沈獻不得不承認,他們的默契像是天生所有, 正如上次在望山,* 即便相隔甚遠, 但不必言說便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解決了楊城祥一事。
想起餘嬌嬌曾今所言,若衆人為燈,付清輝于她而言便是特殊的那一盞引路明燈。
心中酸脹, 喉嚨像是湧上一股苦澀, 沈獻垂下眼眸,不再去看不遠處那兩道站在一處的刺眼身影。
即便他知道, 餘嬌嬌所說的特別并非喜歡,可他還是控制不住的嫉妒。
如果付清輝是特殊的那一盞燈, 那他呢?
他對于餘嬌嬌來說,是什麽?
是萬千明燈中最普通的一盞,還是因着有好看些的樣式所以一時興起被買回家,卻很快便被忘卻在無人在意的角落。
*
從府衙出來,餘嬌嬌瞧着走在前面不遠處的沈獻。
這家夥在府衙裏見她離開,不待她說話便目不斜視同她擦肩而過先行一步快步離開, 仿佛老死不相往來。
原本餘嬌嬌也不強求, 想着他定是又羞又惱還在氣頭上不想理會自己, 就一個人在後面慢悠悠的逛街。
結果沒想到她腳程放慢,沿街買了些好玩的小玩意後擡頭一看,沈獻就在前方不遠處。
她又進了一家珠寶店,挑了幾樣首飾後出門一瞧,沈獻還在前方不遠處。
兩人之間仿佛相對靜止。
她見狀快步走上前想要喊沈獻,結果沈獻像是後背長眼一樣腳步突然加快,她撒丫子都攆不上。
餘嬌嬌:“......”
好家夥,跟我玩“他逃她追插翅難飛”的游戲是吧。
餘嬌嬌索性敞開懷的逛街,慢悠悠權當沒瞧見他。
然而不論她在哪,一擡眼準能瞧見不遠處那道紮眼的仿佛若無其事的白衣身影。
兩個人就這麽逛了大半條街,直到餘嬌嬌累得腳疼,徑直朝醫館走去,他們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醫館才算終了。
夕陽悄然落在屋檐後只露出半邊臉,一抹金燦的斜輝灑在醫館前的小河裏,長篙撐過,小船蕩起尾紋,波波粼粼的水面将夕陽攪成融融碎金。
醫館的大夫們已經收工回家,沈獻走到座位上将今日的病案收拾好累在一處。
餘嬌嬌走到他身邊笑問道:“醉清樓這幾日出了些新菜品,我在那定了間雅廂,不知沈神醫能否賞臉一敘。”
沈獻一聲不吭,撩起衣袖将脈枕放進藥箱裏,扣上藥箱,長帶背在肩上。
餘嬌嬌讨了個沒趣也不尴尬,笑呵呵道:“既然沈神醫貴人事忙那就算了。”
沈獻背起長帶的手一頓,聽到這話瞬間氣急敗壞,用一種悲憤交加的眼神望向她。
“我又沒說不去,我藥箱都收拾好了,你好歹也多勸一句,原來你連請我吃飯都是走個過場,這般敷衍。”
餘嬌嬌:“......”
*
醉清樓包廂裏,小二上完最後一道菜後鞠了一躬退出門去。
關門聲響起,餘嬌嬌和沈獻看着滿桌子的菜相顧無言。
時間在靜谧的呼吸聲中一點一滴悄然流去,過了良久,還是餘嬌嬌先開了口。
她從懷中取出藥囊放在桌上:“我這幾日思來想去,這個還是還給你。”
沈獻望着那個藍色的藥囊,只覺得紮眼,伸手推到餘嬌嬌面前。
“送出去的東西,你要扔要留是你的事,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餘嬌嬌見他執拗,嘆了口氣。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說心悅于我,可你究竟喜歡我什麽呢?”
“我思來想去,或許是望山相處讓你覺得我是個扶弱濟貧的好人;又或者是你覺得我有手段有謀略,身世傳奇些與尋常女子有所不同。”
餘嬌嬌接着緩緩道,“可是沈獻,你如今未及弱冠,又常年居于百草谷少見外女。此次出谷時日尚短,遇到一個特別些的女子萌生些情愫也是情有可原。
但這世界并非只有揚州一座城,等到你離開了揚州,人在江湖,真正經歷了世間百态時,你會遇到更多的女子。到時候再想起我,或許只是回憶裏揚州城內紙醉金迷中的一杯醇酒,亦或是望山山腳氤氲山色間的一縷輕風。”
沈獻有些難過:“你勸我這麽多,其實說來說去,還是因為你不喜歡我,對嗎。”
餘嬌嬌垂下眼眸沉默片刻,旋即緩緩道:“沈獻,你我本不是一路人,有些事情當斷則斷。我說過,情愛之事于我而言最不值得一提。”
“若當真不值一提,你就不會拒絕我。”
沈獻伸手摘下面具,露出那張精雕細琢極具迷惑性的臉望向餘嬌嬌,鄭重道。
“餘嬌嬌,我并非懵懂無知的少年郎,我喜歡你是經過深思熟慮,當真想要同你在一起。我也感受得到你并不讨厭我,既然如此,至少應當給彼此一個機會相處嘗試不是嗎?為何要那麽避之不及的拒絕我呢。”
餘嬌嬌并不避諱,一副走腎不走心的浪子姿态:“金風玉露一相逢自然美事一樁,但若是真心相付到底難消美人恩。”
沒成想沈獻卻不吃這套:“你莫拿這些話糊弄我。你若當真是葷素不忌的浪子,慈濟堂早就成餘家後院了。”
見沈獻知道她以前動的念頭,餘嬌嬌面色一哂替自己解釋:“我那不是對着孩子下不了手嗎!”
“那當初對無力反抗的我,為什麽也下不了手?”
“我只是不喜歡強迫別人。”
“那你就更不該拒絕我了。”
沈獻一只手撐在餘嬌嬌的凳子上,緩緩靠近她。
兩人之間的距離本就不遠,如今他越靠越近,整個上半身幾乎貼着餘嬌嬌,近到餘嬌嬌可以聞到他身上沾染的淡淡藥香味
。
沈獻略微偏頭,精致的薄唇湊到她的耳邊呵氣如蘭,鼻尖微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尖敏感的皮膚上,似是在引誘她沉淪。
“現在我是自願的。”
沈獻雖是少年,但也已近成年,男女體魄到底不同。尋常時候,他斂神屏性,如同遙遙不可及的高嶺之花,如今卻刻意彰顯異性的氣息,就像是平日裏清冷矜貴的嬌弱美人露出一條狐貍尾巴,引誘着清心寡欲的道人上鈎。
耳尖通紅,餘嬌嬌下意識攥緊手朝後靠去,遠離他的氣息。
然而沈獻卻不如她的意,反而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他的胸口并不似想象中的柔弱無力,反而結實又溫暖。
胸腔中的心跳聲伴随着耳畔話語的共振,透過層層衣衫傳遞到她的手心中。
“餘嬌嬌,我仔細考慮過了,反正當初你救我是因為喜歡我的臉。如果沒有中生事端,我原本也該是你的人。不如咱們就重新開始,你圖我貌,我圖你人,我從此入贅餘府,也算是了卻了你多年夙願。”
餘嬌嬌:“???”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擡頭望向他,一雙杏眼滿是錯愕:“入,入贅?”
這是一向眼高于頂,驕傲矜貴的沈獻能說出的話嗎?
沈獻卻笑眼彎彎,像是只得意的花孔雀:“對,我入贅到你們家,日後我就是你的人,若是生了孩子也随你姓。”
饒是餘嬌嬌縱橫商場多年見慣了驚濤駭浪,也被這番話打得措手不及,有些結巴。
“不是,等等,沈獻你被奪舍了嗎?還有,什,什麽多年夙願?”
“奪什麽舍,我可是真心實意在跟你商量未來。”
沈獻道,“你不是一直想找個身容俱佳的美人暖被窩嗎?我這現成的一張絕世容顏,還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選嗎?”
他按着餘嬌嬌的手順着胸口緩緩朝下。
隔着衣衫,餘嬌嬌能感覺到衣料下勾勒出凹凸起伏的手感。
“你既然當初在袖風樓買下我,說明對我的容貌已然極為認可,我就不多贅述。至于身體,我的身子可是百草谷多年奇珍異草精心調養,雖看似年少,但絕對是精兵強将,勇冠三軍。”
餘嬌嬌:“......”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在此之前,餘嬌嬌絕對想象不到沈獻會在自己面前賣弄美色,一副迫不及待要把自己交代出去的狐貍精模樣。
一個年輕貌美的俊俏少年郎拉着你的手放低身段柔聲求愛,殺傷力屬實強大。
更何況那個人是沈獻。
沈獻的樣貌屬實完美戳在餘嬌嬌的審美點上,若說尋常美人的誘惑是一把刀、一支槍,那沈獻的殺傷力堪比核武器。
餘嬌嬌此時面色緋紅如蒸蟹,指腹摸着那腹肌的觸感真是極好,讓她一時心猿意馬,着實不想收手。
然而理智告訴她,男人都是過眼雲煙,只有錢才是真實的。
餘嬌嬌深吸一口氣,抽出手剛打算開口拒絕,沈獻卻先一步接着道。
“若你依舊猶豫不決,我不入贅,先當男寵也行,總歸都是你的人。”
餘嬌嬌:“......”
剛想拒絕的話又噎了下去。
沈獻原本的确是想給自己争取個夫君的名號,原本見餘嬌嬌被他美色所誘逐漸失神心中暗喜以為勢在必得,卻又見她神色幾變,從一開始的松動逐漸冷靜,暗道操之過急,這才連忙改口。
反正都是餘嬌嬌的人,男寵就男寵吧,雖然沒有正派夫君的名號,但近水樓臺先得月,有他在,其他男人也近不了餘嬌嬌的身。
他先暖上被窩,之後再接再厲,早晚能扶正。
沒成想聰明反被聰明誤,餘嬌嬌反而冷靜下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獻這般驕傲的人會心甘情願做別人的男寵?
此事必定有其他原因。
想到沈獻的藥人身份,餘嬌嬌腦袋飛速思考。
難不成是因為什麽原因導致沈獻必須要長久留在揚州,又需要身份掩藏,而自己又是唯一一個知道他藥人身份的人,所以他才想以男寵身份留在餘府。
餘嬌嬌自以為自己參破玄機,語氣也鎮定下來。
“沈獻,不論你這般做究竟是何原因,你曾經救過我的命,咱們又是患難與共的交情,你若是想在餘府長久住下去我自然不會真的拒絕,着實不必如此......額,犧牲色相。”
這下輪到沈獻發懵。
他思忖了下便明了餘嬌嬌心中所想,有些哭笑不得。
“餘嬌嬌,你為什麽就不相信我喜歡你呢。”
餘嬌嬌沉默片刻,避而不談此事,抽出手起身走到窗口,推開窗戶,屋外的涼氣頓時湧入,讓她原本發熱的腦袋清醒了些。
餘嬌嬌道:“我既然在香緣郡主面前應下了同你的關系,自然不能以男寵待你。再說了,你如今可是揚州城的名醫,可不是袖風樓的小倌,若是将你收了做男寵,我不得被人戳死脊梁骨。”
她斟酌着緩緩道,“既然你想留下來,我恰好也需要你的幫助,咱們便各取所需。人前,你我是情投意合的有情人,你同我在衆人面前上演些恩愛戲碼,人後,只要不禍及餘家商行,你想在餘府住多久、做什麽都沒問題。”
沈獻聽到這話自然答應。
假的有情人也算是有情人,總比之前一心想要撇清幹系的好。
日漸相處,餘嬌嬌早晚能發現他的好。
向陽花木易為春,他這朵嬌花栽在了餘嬌嬌的後院裏,早晚能挪到她的床頭邊。
沈獻起身走到她面前:“既然是交易,那我還有一個要求。”
餘嬌嬌望向他:“你說。”
沈獻微微彎下腰湊到她面前,滿含情愫的雙眸注視着她揚唇一笑,低吟的聲音缱绻又動人。
“不論我做什麽,你都不能躲着我。”
淡淡藥香再次侵襲而來,餘嬌嬌略微後仰靠在窗臺邊上,原先淡下的面色再次略顯緋紅,撇過眼裝作無意。
“之前分明是你躲在房裏不見人。”
沈獻逞強:“我那是腦袋被砸了個大包,面具都帶不上,在屋裏療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