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做大官?這畜生還能做大官?”張玄蘊幾乎給聽笑了。

“你這姑娘怎地如此說話?”大娘很是不滿地嚷嚷了一句,卻見張玄蘊面色不善又悻悻地閉上了嘴。

張玄蘊板着臉,轉身就走。

她離開時并未知會謝子厭,回到客棧時少年剛好推門走了出來。

視線在她的神情上頓了頓,看起來恭恭敬敬地喚了聲“師尊。”

“走。”張玄蘊扔下這句話,什麽也沒有解釋就進入房間收了自己的東西。

等她出來時,謝子厭也等在了門邊,什麽也沒問地跟在張玄蘊的身後。

張玄蘊并不想帶謝子厭這個麻煩,本想把他支回逍遙仙府,但是……她不會騎馬更不會駕馬車。

另外,這一去汴京不知道會耽誤多少時間,若是謝子厭先行回去了,大師兄和小師弟定要擔憂多想。

張玄蘊從來都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此時正值六月,天氣盛熱,她不喜炎熱,所以決定早起趕路。

當她說出這個決定時,沉默了大半天的謝子厭擡眸睨了她一眼。

剛巧這個眼神被張玄蘊撞到,她不爽地問了句“怎地,你有意見?”

謝子厭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轉身去牽馬。

“……”他這态度讓張玄蘊莫名地哽了一口氣在嗓子眼。

張玄蘊很愛賴床,還有很大的起床氣,所以喚她起床用早膳就是一件極為艱難之事。

謝子厭還沒上山之前,這件事一直是其他人來做,而自從張玄蘊收了謝子厭之後,這件事自然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剛開始謝子厭叫她起床時還很忐忑,每次都做好了會被抽鞭子的準備。

可是每次只要在她不耐煩時喚一聲“師尊”,再乖乖地說一句“弟子錯了”,張玄蘊就會迷迷糊糊睜開眼,明明還沒睡醒卻會眯着眼笑眯眯地安撫“喲,是小仙兒啊,你快去玩,為師還得再睡會兒。”

“可是師尊,已經很晚了,早膳涼了。”

“哎,你真是……”張玄蘊就會很煩地抓一抓頭發,結果一看到少年小心翼翼的神情,她就會嘆息一聲“算了,算了,惹不起,為師起來還不行嗎?”

如此下來,在整個逍遙仙府裏謝子厭成為了第一個不會承受張玄蘊起床氣的人。

這種特殊的對待,讓九歲的少年知道師尊是愛護他的,所以他僅僅入門三月後,和張玄蘊的關系也越來越親近。

或許知道自己是不同的,所以曾經的乞兒膽子也越來越大。

在漱口時,見自己的師尊還半睡半醒地搖搖晃晃,小小的少年适時地将準備好的水杯遞過去,“師尊,為何總是如此喜歡貪睡,昨夜是又熬夜了?”

“怎麽着,小仙兒你這是嫌棄為師?”蒙着白紗的張玄蘊偏頭晲了他一眼。

清瘦的少年會立刻搖頭,瞪着一雙清澈的眼睛說道“不是,弟子只是不解……”

“你自然是不解。”張玄蘊輕笑一聲,用沾着水的手指頭戳着他的腦門說道:“這叫春困秋乏夏打盹冬不醒。”

清瘦的小少年目瞪口呆“那豈不是一年四季都睡不醒……”

天冷時,謝子厭已經從曾經蠟黃黝黑的孱弱小少年變得白白淨淨,雖然修為還沒有任何的長進,但是被應靈山充沛的靈氣滋養小少年已經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即便眉眼還未張開,卻已經能瞥見日後的絕色風情。

張玄蘊一向喜歡美麗的事物,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小徒弟喜愛也越甚。

天氣愈加冷時,張玄蘊賴床更甚了,無論怎麽叫就是不起床。

每每這時,小小的少年就會像模像樣地嘆口氣,俯身用溫熱的布巾幫張玄蘊洗臉。

這樣一來,張玄蘊的瞌睡蟲很快就會被趕跑,被迫清醒過來,嘴裏念叨着“小仙兒你煩不煩,下次再打擾為師早寐我把你吊起來打。”

“弟子知錯。”小少年老老實實地認錯。

然後……明日又雷打不動地繼續。

而每日都說着要将謝子厭吊起來打的張玄蘊,也從未真的這樣做過。

第二日,一大早。

太将蒙蒙亮的時候,謝子厭剛推開門正想着什麽時,隔壁房間的張玄蘊也推開了門。

她斜斜睨了謝子厭一眼,揚長而去。

在外人面前,她張玄蘊從來就要臉,這床起不來也要起。

望着她的背影,謝子厭表情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冷。

即便是在路上,張玄蘊也絕不肯在野外露宿将就。

所以大多是早上趕路,天未黑就在客棧住下。

一路上謝子厭駕着馬車,張玄蘊好吃好喝地躺着,就這麽磨磨蹭蹭終于在十天後來到了汴京。

想打聽薛汪這樣的官員很簡單,只需要在茶館酒樓坐一坐。

給小二塞點銀子,下午再來消息就已近打聽好了。

小二彎腰笑容滿面地說道:“這薛侍郎最近可謂是雙喜臨門,仕途順利不說還中年得子,叫人好生羨慕。”

張玄蘊坐在二樓靠窗的桌邊,手中拿着瓷白的茶器漫不經心地抿着。

盈滿的天光從她的身側照了進來,将她的肌膚照得恍如透明,唇珠豐滿如櫻。

下意識擡眸的小二呆了呆,瞬間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

這時,“嘭”的一聲茶杯摔在地上的脆響如炸雷響起,驚得小二身體一抖,瞬間回過神來朝一旁的黑衣少年看去。

在所有人包括張玄蘊的注視下,少年面無表情地說了聲“手滑”,然後偏頭,漆黑的眼眸盯着小二說道“繼、續?”

在這雙不含情緒的眼眸注視下,小二身體莫名地又抖了抖,

心裏想着這少年莫不是有什麽大病?小小年紀眼睛就跟殺人不眨眼的窮兇惡徒一樣!

但到底是不敢說出來,垂着腦袋快速地将薛汪的事情說出來就趕緊溜了。

這薛汪當初殺了魏小钰,回到鎮上就開始哭訴,說妻子被泥石壓住了,自己怎麽救都救不出來。

衆人見他悲傷恸哭,又一身的傷痕累累,哪有不信的,紛紛誇他大度,妻子三年無所出還不離不棄這樣好的人品慢慢傳揚開去。

縣令雖然未同意他和自己女兒的婚事,但是敬佩他的人品,便舉薦他去汴京戶部侍郎門下做門生。

這薛汪第三年又高中三甲”,被賜“同進士出身”,又因背靠戶部侍郎,懂得奉承巴結,二十年的時間混到了從五品的翰林院學士。

雖然在天子腳下一個從五品的官員算不得什麽,但是翰林院卻是朝廷官員的預備役,再混幾年前途不可限量。

謝子厭全程也不知道在聽沒有,他的眼神總是望着窗外,偶爾會從張玄蘊的臉上掠過,神情淡淡不知道在想什麽。

離開茶樓後,兩人穿過長街,來到了薛府外。

守門的仆人看了眼衣着不凡的兩人,互相對望了一眼,到底是沒有進行驅趕。

謝子厭微微偏頭,就看見張玄蘊唇邊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人夜宵禁後,汴京城陷入了一片安靜中。

客棧裏,張玄蘊剛推開門,就發現謝子厭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外,“你站在這裏作甚?”

“師尊今夜要去做什麽?”少年一身黑衣站在走廊中,頭頂挂着的燈籠明暗搖晃間,他的神情讓人看不分明。

此時的謝子厭像是撕開了平日裏僞裝的乖巧,在黑夜裏露出了毒蛇的獠牙,細看過去卻又發現他好似真的只是随口問問,殊不知他的詢問卻已經觸了張玄蘊的逆鱗。

“我做何事,與你何幹?”

“師尊要去替魏小钰複仇?”

荒謬!

荒謬到謝子厭至今不相信張玄蘊會為了一個陌生人做到如此的地步。

“你同他是一丘之貉。”張玄蘊笑了一聲,嘲諷道“難不成你竟然覺得他該死?”

“一丘之貉?”謝子厭的臉上瞬間籠罩上了濃厚的陰影,隐在黑暗裏的眼睛也覆了幽冷“師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張玄蘊死的那一天,也看到過謝子厭這幅模樣,只是那時候的他比如今更冷更厲。

重生到現在,謝子厭在張玄蘊面前都是隐忍規矩的,看起來好似是無害的,好像論對他做什麽他都不會還擊,而此時這條蟄伏的毒蛇終于露出了毒牙。

“謝子厭你給我聽着,我張玄蘊這一世不欠你分毫。”盯着他,張玄蘊逼近一步,從未想過要掩藏自己的讨厭,“如今我留着你并非所謂的師徒之情,如果有必要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你。所以,你最好是給我看清自己的位置。”

張玄蘊扔下這句話,提步就走,連去查看謝子厭的神情都沒有。

錯身而過時,飄飛的發帶從少年眼前飄過。

眼中殘留着绛紅,恍若閃過一抹陰鸷的血紅,少年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肉中。

做了這麽多事你到現在還是如此理所當然,高高在上?

師尊,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覺得自己錯了,永遠也不會有一絲的愧疚?

逆光而站中,少年半垂着睫,遮住了眸光中的森然寒意。

師尊,真想掏出你的心看看,到底是黑的還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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