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疑團
第20章 疑團
出于對雇主的保護, 葉莫陽讓林昭離季宥齊遠一些,卻沒想到這個舉動惹怒了走廊盡頭的惡鬼, 交錯在眼前的紅線被繃直,陰風席卷而來,林昭吓得抱住頭蹲在了地上。
葉莫陽一個半吊子也沒見過這場面,他盡力穩住了發抖的手,咬破指尖在一張空白的符紙上寫畫了什麽,随後見他口中念念有詞,手中符紙無火自燃,發出幽蘭色的火光,将他略顯蒼白的臉映襯成了藍色, 連帶着額角順下的汗珠也成了剔透的藍。
陰風即刻便消停了下來。
葉莫陽急忙喊住了他, “季宥齊!”
“你……你肉身已死,因何久逗此處?”葉莫陽話說得太快差點咬破了自己的舌頭。
陰影中的黑影并不回話, 但是看他的動作,他現在看的人應該是林昭,林昭很不自在地別開了眼。
屋裏的溫度驟降,走廊那位先生似乎因為林昭的這個動作而感到不滿。
“大師, 線……線動了。”林昭眼前的紅線崩得很直,一股神秘的力量從門外彙聚, 将季宥齊拽動着。
惡鬼發出低吼的聲音, 似是痛苦,似是憤怒,他跪倒在了地面。
葉莫陽擡手給自己算了一卦, 【猶豫致使命懸一線】
他臉色驟變, 回頭問林昭:“家裏有剪刀嗎?”
“有,我去給你拿。”林昭沒有含糊, 跌撞到了電視櫃旁,在裏面摸出一把老舊的剪刀遞給了葉莫陽。
只見葉莫陽指尖取血,用鮮血寫了一張符紙貼在剪刀上,片刻之後,符紙憑空自燃,剪刀透着一抹怪異的涼氣,“季宥齊,背後何人指使?”
“昭昭。”季宥齊薄唇張合,冷不丁地喊了林昭一聲,“為什麽要趕我走?”
“你日日糾纏你男朋友,難道沒發現他精神已和往日不同了嗎?他只叫我趕走你,卻不叫我收服你,已是仁義至盡,你也不要得寸進尺,當心我打得你魂飛魄散。”葉莫陽說的話當然是唬人的,他有一點想不通透,就是季宥齊作為新生的鬼,按林昭的說法,死于意外又沒有死前記憶,就不該有這麽重的陰氣,所以要麽是林昭有所隐瞞,要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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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起手掐指算了一下,算出了林昭的生辰八字,并非陰生年月,那就說明林昭給他講的故事中有所隐瞞。
至于隐瞞了什麽,葉莫陽也覺得無關緊要,眼下先看看這些紅線的源頭究竟是何處。
“……”原本以為季宥齊會辯駁幾句,但對方卻罕見地沉默了,林昭憂心忡忡地看着季宥齊。
葉莫陽也不說話,他擡手拽住了眼前的幾根紅線,分明還沒用力,走廊的黑影卻發出了輕微的悶哼。
林昭上前了半步,“道長,他好像很痛苦。”
“你心疼?”葉莫陽反問。
林昭便閉上了嘴退了回去。
只見葉莫陽牽住一根紅線,用剪刀剪短了這根紅線,空氣中傳來絲線崩斷的聲音。
林昭眉睫輕抖了一下。
葉莫陽回頭看過來,林昭便擠了一個苦笑給他。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雖說家裏紅線交錯,但卻也是有規律可循,不過片刻,林昭就看見家裏縱橫的絲線一一墜隕。
“砰!”在兩人都聚精會神的時候,房門突然被大力撞開,一陣涼風刮進來,吹翻了客廳的所有家具,兩人望向門外。
只見一縷黑煙緩緩彌漫進屋。
葉莫陽站起了身,手裏剪刀将最後一根紅線也剪短了。
彼時門外闖進來的黑煙直直沖向了走廊,分明是奔着季宥齊去的。
只可惜拴在季宥齊身上的最後一根紅線崩斷後,季宥齊也随之消失不見了。
“季宥齊!”黑煙中發出了很低的一聲嘶吼,帶着氣急敗壞的顫音讓整個房間都跟着抖了抖。
林昭松了一口氣。
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
葉莫陽被黑煙掀翻在了地上,林昭這才反應過來去将葉莫陽扶了起來。
“邪祟……”葉莫陽将一張符紙夾在指尖,警惕地看着走廊盡頭的那團黑煙。
林昭被他擋在了身後。
“為什麽?你們為什麽要那麽做!”黑煙漸漸聚攏,塑成了一個人形的模樣。
“他什麽意思……”葉莫陽回頭問話,後頸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頃刻間葉莫陽便覺得頭暈目眩,渾身乏力,雙腿也開始泛軟,迷迷糊糊之際,葉莫陽只覺得自己倒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
——
“您好,我姓杜,有事想請問您一下,請問林昭是住在這棟樓裏嗎?”一位穿着警服的年輕人攔住了準備去菜市場的房東問。
房東推了一下老花鏡,上下打量了警官兩眼,而後點頭:“他住在這裏的最頂樓,警官,你找他是為了什麽啊?”
“小昭他是犯了什麽罪嗎?”他又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只是有一些事想要問他。”杜警官沒有和房東透露太多。
因着對方是警察,房東也就沒有多防備對方,給杜警官交代了林昭住的地方後就離開了。
杜警官也沒有猶豫,快步跑上了樓,林昭下課就去那種地方請了道士回家,說明林昭一定是遇到了事,或許是季宥齊來找他了也說不定,雖然不明白林昭為什麽不聯系他,但杜警官現在也需要找到季宥齊的魂魄,一來問清死前的細節,二來季宥齊已在人間逗留太久,他要将季宥齊送下去。
剛到六樓杜警官就看見樓道間聚了一些這裏的住戶,他們都對着頂樓某戶人家指指點點,小聲議論着什麽。
杜警官随機問了一個婦人,“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婦人一見杜警官是警服的打扮,當下也就沒什麽隐瞞了,“警官,剛剛樓上突然傳來了一陣巨響,然後是一陣噼裏啪啦啊,現在才消停,也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你快去看看吧,樓上家裏住着一個大學生呢。”
杜警官點頭,扶着扶手兩三步就順着樓梯到了七樓。
林昭的家門前也是一片狼藉,滿是黃紙碎片,房門已是半殘缺,往裏走去,裏面更是混亂不堪,各種家具橫七豎八地躺在地面,滿處都是黃符紙。
林昭跪坐在客廳的正中間,身邊卻是幹幹淨淨,他垂着頭,一只手癱在膝蓋上,掌心還在流着鮮血,整個人都在喘着粗氣,身上透着一股詭谲的氣息。
另一邊沙發上躺着一個穿道服的年輕人,杜警官定睛一看發現是林昭請回家的那個道士。
看眼前這一幕,不難猜出先前應該是經歷了一場惡戰,屋子裏還沒散卻得濃郁陰氣已經表明了剛剛他們對付的惡鬼到底有多厲害了。
“林昭……”杜警官看林昭的表情有些怪異。
林昭低垂的頭擡了起來,他慢慢偏頭看向了杜警官,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杜警官見他眸中劃過了一絲狠厲,随即便彌散了開,仿佛那是他的錯覺。
“跟蹤我好幾天了,你查出什麽了嗎?”林昭慢慢站起了身,走去櫥櫃在裏面翻出了醫療箱,然後開始給自己手上的傷口消毒,“你們說季宥齊的死是意外,卻懷疑到了我頭上,我真是冤死了。”
“我這幾日撞了鬼,許是也有人覺得是我殺了季宥齊,所以招鬼來索我的命,如你所見,葉道長救了我,現□□力不支暈倒了。”林昭用紗布将手上的傷口纏住了。
“你既是靈異監察局的人,不妨看看我是撞了什麽鬼?”林昭邊說着話邊間倒地的家具扶了起來。
林昭還是那個林昭,說話的語氣和神情也與之前杜警官見他時的模樣不差,但整個人的氣質卻和初見不一般了,該說現在的林昭才是真正的他嗎?
杜警官低頭看向了斷裂在地面的紅線,這些紅線正常人應該是看不見的,他蹲下去撿起一截紅線嗅了嗅,一股血腥之氣沖鼻而來,然而還沒來得及仔細查看,紅線便在他指尖消失了,只在指尖留下了一抹淺淺的紅。
他臉色大變,看向了林昭,林昭已經将倒地的木桌扶了起來,“有人鎖魂?”
“我聽不懂你什麽意思,總之我這幾日總睡不安寧,日日噩夢,就找來了葉道長。”林昭坐到了椅子上,氣律還沒平複過來。
“這是一種拘魂的術法,死人魂活人魂都可以,你既說你沒看見季宥齊的魂魄回來找你,這術法恐怕就是沖着你來的。”
“拘我的魂?”林昭意外挑眉,“想要我死?那何必這麽大費周章?”
“我也是這樣想的。”杜警官點頭。
林昭看向他,“所以杜警官與其整日跟着我,不如找找有什麽人想害我吧?”
“林昭,你當真沒說謊?季宥齊真的沒有回來找你?”杜警官卻仍将懷疑的目光放在了林昭身上。
林昭苦笑,“他若是回來尋我,我真真是要問清楚他因何自殺,将我連累成這樣。”
杜警官沉默後便對着林昭彎腰鞠了一躬,“抱歉。”
“日後我會派人來保護你的。”杜警官說。
林昭不領情:“我用不着你們保護,先還我一個清白比什麽都重要。”
杜警官:“您說得對,這種拘魂的術法是禁術,多用于拘魂配冥婚,您說季先生沒來找您,所以這術法應該不是拿來拘季先生魂魄的,那他們就是來拘你生魂的,想來是有人要抓你去配冥婚亦或者是其他……”
“你與季先生生前為戀人關系,我猜測應該是季家那邊的手筆,季先生的魂魄也許就在季家,倘若真是季家所為,拘活人魂魄配冥婚在律法中是絕對禁止的,我會親自将他們繩之于法的。”
“總之對您的監視也是迫不得已,請您見諒。”杜警官的态度還算誠懇,林昭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他斂眸看向沙發上的葉莫陽。
“那警官可要盡快啊,季宥齊死了這麽久……兇手卻沒有一點線索。”林昭的聲音聽起來意外的悲涼,“還有人想抓我去配冥婚,太可怕了……”
杜警官讓林昭不要太害怕,查看了一眼葉莫陽的情況後沒停留太久就離開了。
葉莫陽醒來的時候林昭已經将屋子上下打掃幹淨了,林昭給他解釋說自己好像被什麽東西敲暈了,是杜警官過來救了他們,又有樓下隔壁鄰居佐證,葉莫陽即便心有懷疑,卻不想摻和太多,如今細細想來,林昭身上的疑團太大了。
他就着這個姿勢仰頭看林昭,家裏的燈全部都碎裂了,現在整個房間的只有靠着窗外透進來的光照明,林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雙目對視,葉莫陽覺得林昭好像更熟悉了,特別是那雙眼睛,自己一定在某個重要的場合見過林昭。
似乎察覺到葉莫陽在打量自己,林昭很快就別開了頭。
葉莫陽也選擇了不多嘴,此刻的林昭不再像初見那般單純孱弱,整個人都透着神秘的氣息,想來初見時那雙純澈的眼眸都是迷惑人的,反正現在家裏沒有之前那麽濃郁的陰氣了,葉莫陽也就不想再多事了。
葉莫陽想想還是後怕,後來闖進來的那只邪祟絕非普通邪祟,它身上的陰氣濃度就證明了它的實力,而且林昭門前那張符紙顯然是高人的手筆,它竟然能視若無睹地闖進來,想來就算十個自己也不夠對方打。
若非林昭口中的杜警官趕來,二人恐怕難逃一劫。
林昭将葉莫陽送至了小區樓下,他坐上車給林昭遞了一沓符紙,耐心叮囑:“你回去記得在窗口門外各個角落都貼上,若有能力,我建議你最好搬家。”
“這裏風水不好,陰氣久聚不散,是天然的養鬼之地,而你又住在頂樓,所謂高處不勝寒,惡鬼叢生,你家就是最顯眼的目标。”
“門前那符紙雖攔得住普通的鬼,但你也看見了,今日那邪祟可是毫無壓力就闖進來了。”葉莫陽在車子臨走前還苦口婆心和林昭說了許多。
林昭也真誠道了謝,給葉莫陽付了不少報酬,但葉莫陽走後他就對着漸遠的車影露出了一個抱歉的表情。
他拿着葉莫陽給他的符紙慢慢回到了家。
現在是下午六點,天色漸暗,林昭低頭看着掌心纏繞的紗布,紗布上面滲出絲絲血跡,整個樓道安靜如斯,只能聽到自己腳踏樓梯的聲音。
直到他走到了六樓的樓梯,聽見樓上傳來了輕微的響動,而後是一聲極輕的悶哼。
林昭快步跑上了樓,門前空蕩蕩的,貼在門框上方的那張符紙還是穩穩張貼在上面。
他對暗處的那個人影視若無睹,卻擡手将牆上的符紙撕了下來,而後才開門回到房間,繼續去打掃沒打掃幹淨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