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線索

第21章 線索

門外有響動, 陰風襲襲,林昭坐在沙發上給掌心的傷口換藥, 家裏的燈都壞掉了,現在照明的僅是一盞有着微弱光亮的臺燈。

昏黃色的燈光映在林昭臉上,他那雙睫羽似蝴蝶翅膀,濃密又彎翹,似一副水墨畫,他的漂亮和這裏格格不入,風掀起他額前的劉海,密翹的睫毛都跟着打顫。

門外傳來啜泣的聲音。

是有人在哭泣。

小聲的,壓抑的, 對方很顯然不想讓自己的聲音被旁人聽見, 但又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林昭充耳不聞,繼續包紮着手上的傷口。

家裏安靜得只能聽見門外的哭聲, 聲音不大,但林昭聽力極好,自然是無法忽視的。

他起身去廚房看了一眼,還好廚房的東西沒有損壞, 林昭看了冰箱一眼,還是嘆了一口氣。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慢慢喝完後徑直走出了客廳, 去到了門邊。

哭聲更明顯了,他打開門看出去,樓梯口坐着一團黑影, 黑影懷裏抱着一只貓, 黑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林昭走到樓梯口,挨着坐到了黑影身邊。

“哭小點聲, 這是在外面,吓到我鄰居了。”林昭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對黑影的畏懼。

季宥齊哭得更難過了。

“昭昭……”他擡起了頭,一只惡鬼哭成這模樣,确實是少見。

林昭慢慢将手擡起搭在了季宥齊的頭上,松軟的發絲穿過指縫,林昭的心境也跟着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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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死了。”季宥齊把懷裏的貓抱起來讓林昭看。

這只貓是季宥齊丢棄的那只流浪貓,那日林昭帶季宥齊找到了它,那時候季宥齊以為它還活着,可現在懷裏的這只貓告訴季宥齊,那天他看見的,其實是它的魂魄。

“它早就死了。”季宥齊眼圈哭得發紅,聲音沙啞,矅黑的眸珠上蒙着一層淺淺的水花,身上還有被紅線束縛過後的紅痕,可憐極了。

“嗯。”林昭擡手将季宥齊眼尾的淚水抹去,目光柔和,語氣極輕:“阿齊,沒事的。”

“可以把它養在家裏。”林昭說,“你之前不是說想和我養一只貓嗎?是它也可以。”

季宥齊懷裏的貓發出黏人的叫聲,“喵——”

林昭又摸了摸二月的頭,他手上的溫暖讓這只貓也忍不住留戀。

“昭昭,早就知道它死了,對嗎?”季宥齊是帶着答案問的。

林昭沒說話,他偏頭看向眼前,季宥齊哭聲收斂了一些,卻還在小聲的抽泣着。

“嗯。”過了很久,林昭才輕應了一聲,整個樓道安靜得只有林昭的聲音,外人是看不見季宥齊的,但季宥齊剛剛哭得沒有收住,想來林昭的鄰居還是聽到了什麽。

“昭昭。”季宥齊側過身抱住了林昭,将頭埋在了林昭的頸側就一言不發了。

他的鼻息是冰涼的,噴灑在林昭的頸側和涼風撲在他身上沒什麽區別。

其實季宥齊早就有察覺到不對勁的,林昭并沒那麽怕他,他是願意讓自己待在這個家裏的,即使自己總是強迫他做那些不好的事情。

一開始他覺得纏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紅線是林昭為了讓自己離開他而找人弄的,若不是林昭家門前的那張符紙将自己攔在了這個家裏,自己早被那些紅線拽走了。

後來林昭帶來了葉莫陽,季宥齊也以為他是林昭找來收服自己的,可看見葉莫陽在林昭的引導下剪斷了紅線,他就明白了。

林昭什麽都懂。

林昭應該是沒有剪短那些紅線的能力,或者他不能親自動手解決那些紅線,所以才找來了一個并不完全懂行的人,騙他剪下那些紅線換來了自己的自由身。

季宥齊是帶着怨氣和愧疚離開的,他受葉莫陽的話影響,以為自己真的害了林昭。

他一個孤魂野鬼,無處可去,四處游蕩,無意間回到了那處爛尾樓,卻看見了二月,同為魂魄,季宥齊當即就明白了,這只貓早就死了,只是林昭想讓他開心,所以把它的魂找了回來。

無處可去的季宥齊帶着二月回來了,卻又不敢回家去打擾林昭。

林昭安撫地拍了拍季宥齊的後背。

“昭昭,我在你身邊真的會害了你嗎?其實我也看出來了,你好像生病了,你以前總愛笑的,現在連話也不多了,是因為我影響到你了嗎?”季宥齊還是想留在林昭身邊,如果他不能離林昭太近,他就遠遠的守着林昭。

“阿齊,你影響不到我。我要找到殺死你的兇手。”

“你什麽都不用做,只需要在我身邊就行了。”林昭的聲音更溫柔了,他的手慢慢落在了季宥齊的頭頂,有一下沒一下地揉了揉。

那些傷害過你的,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

這件事後的兩天,林昭請了病假在家,杜警官動作很快,查明了那些紅線的源頭,是季宥齊母親的手筆。

後面牽扯的就比較多了,總之确實是季湘芩請人用禁術把季宥齊的魂魄拘回去的,不止是季宥齊,還想要林昭的,本來目的是林昭,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們請來的邪祟沒能近到林昭的身,還都落了一個魂飛魄散的境地,他們才退而求次招季宥齊的魂魄。

“季湘芩已經被抓起來了,你現在可以放心了。”電話那頭,杜警官的話的聲音傳了出來。

林昭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季宥齊在廚房做飯,杜警官的話也是在意料之中,他往廚房看了一眼,而後拿起手機去到了陽臺,壓低聲音說:“警官,你查到是誰在幫季湘芩了嗎?”

“暫時還沒有,季湘芩說那人是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杜警官覺得這件事不用對林昭有什麽隐瞞,畢竟林昭也算是受害者。

林昭的手在欄杆上摩挲,現在這個時節的溫度已經沒有那麽低了,林昭被溫熱的晚風吹得有些煩躁,“那殺死季宥齊的兇手呢?有線索了嗎?”

“也沒有。”杜警官說,“我需要找到季宥齊的魂魄。”

“找到以後呢?如果問不到有效線索呢?”林昭繼續問。

杜警官如實道:“送他去他應該去的地方。”

“哦。”林昭應了一聲,“那你們繼續調查吧。”

林昭說完就挂了電話,他垂首看着掌心的疤痕,緩了緩後開始喊屋裏的人,“阿齊。”

“你過來一下。”林昭回到了客廳,季宥齊拴着圍裙走了過來,“阿齊,你之前和我說,你早在一周之前就察覺到有人在跟蹤你了。”

“那你那段時間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事嗎?”林昭将季宥齊手裏端着的菜接了過去問話。

季宥齊稍微愣了愣,開始回憶自己發現不對勁之前做的事,“沒有。”

“就很正常的上學,放學,找你……”季宥齊贅述。

他做了鬼以後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寒意,膚色也比以前要白一些,墨染般的眸珠變成了深邃的漆黑,神秘又蠱惑人。

“還有呢?”

季宥齊抿唇思考了一番,“還有你生病那天,我去見了江教授,之前我們家和他有生意往來,他并不是什麽很好的人,我看得出來他對你和別人不一樣。”

頓了頓,惡鬼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太高興,就私下去找了他,讓他離你遠一點。”

“但是那幾天我沒覺得有些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林昭失笑,擡手捏了捏季宥齊的耳垂,語氣稍有寵溺:“好,我知道了。”

“不過你說江教授不是什麽很好的人,怎麽說?”林昭心裏将江知述這個名字默念了一遍,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

季宥齊眉頭微蹙,回憶着說:“他呢,早年間有一個妻子,妻子被殺身亡,兇手也找到了,但因為精神疾病沒有判死刑,甚至被無罪釋放了,我小姨當時是他的律師,據說當時他在法庭上很失控,被警察攔了下來。”

“後來大概過了半年吧,那個無罪釋放的兇手一家皆死于非命,包括那個犯人的律師,也是死于非命,死狀都很奇怪。警察第一時間懷疑了他,但他有不在場證明,這些是後來我去A大讀書的時候,小姨特意提醒過我,讓我離江知述遠一點。”

林昭颔首,又問:“當時有靈異監察局的人介入嗎?”

“我不清楚,小姨只是律師,沒權知道更多細節。”季宥齊無論是說話還是林昭說話,他一雙眼睛永遠都緊緊盯着林昭,要把人盯穿了一般。

林昭垂首思考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他又擡頭看着季宥齊說:“明天我讓一個朋友到我家來,你不要出來吓到他了,知道嗎?”

季宥齊皺起眉,看起來又是一副不太開心的表情,“是誰?昭昭還有我不知道的朋友嗎?”

“是陸思琪。”林昭耐心給敏感多疑的戀人解釋,“你認識的。”

“他喜歡昭昭。”季宥齊斬釘截鐵說。

林昭:“我知道。”

“但是我不喜歡他,所以你放心好了,我找他也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問他。”直到季宥齊不開心,林昭還捧着季宥齊的臉落了一個安撫的吻在他的唇角。

季宥齊微蹙的眉頭漸漸舒展。

呼吸重了一些。

“阿齊,我最愛你了。”林昭的聲音帶着蠱惑人的味道。

季宥齊喉結微滾,密睫下的眸珠染上了深邃的隐晦,他垂眸看着林昭,賭氣似的開口:“昭昭騙過我一次了。”

“那你生氣了?”林昭失笑,盤腿坐上沙發面對着季宥齊問。

季宥齊認真搖頭,“不生氣,昭昭怎麽騙我,我都不會生昭昭的氣。”

“反正我現在已經變成惡鬼了,昭昭甩不掉我了。”說起自己變成了邪祟惡鬼這件事,季宥齊的語氣裏竟然還充斥着得意。

林昭簡直哭笑不得。

“我不騙你了,我會找到殺死你的真正兇手,也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林昭承諾。

彼時看起來,好像這樣神秘,果斷的林昭才是真正的他,季宥齊從初見到現在也依舊沒有将林昭看透過。

但不一樣的是,林昭的這次承諾好像是真心的,比過了以往每一次的承諾。

季宥齊成了惡鬼以後早就無法感知冷暖了,偏偏此刻胸腔湧起一股暖意,漸漸蔓延開,整顆心髒都被溫暖包裹了。

“你要永遠在我身邊。”這次換做林昭的手慢慢往下,拇指抵在了季宥齊頸脖大動脈的位置,輕輕地摩挲着,眸色深邃不見底,他将吻又落在了對方的喉結。

……

——

第二日家裏的門鈴如約響起,林昭讓季宥齊老老實實待着,不要弄出什麽動靜吓到陸思琪了,季宥齊雖然不高興,卻也沒有耍什麽小性子,他将角落裏的貓抱起來,乖乖縮在了沙發的一角。

林昭路過櫥櫃,順手将上面燃着的香煙掐滅了。

然後他又撕了一張退燒貼在額頭才去将門打開。

陸思琪手裏提着兩大袋水果,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外。

見林昭生着病還來給自己開門,他跻身進屋将水果放在鞋櫃上就去扶林昭,“你的病好些了嗎?”

“怎麽這些天你總是生病啊?買藥了嗎看過醫生了嗎?醫生怎麽說?”陸思琪見着林昭就問了一長串問題,問得林昭都不知道先回哪一個了。

他蜷起手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好多了,就是那天晚上睡覺忘記關窗了。”

“好吧,醫生怎麽說?”

“讓好好休息。”林昭被陸思琪扶到了沙發邊坐下。

陸思琪打量般地掃了四周一眼,“你家布局怎麽變了?”

那日和邪祟打鬥過後,整個家都破爛不堪了,林昭就順勢将家裏的布局改變了一下,陸思琪問起,林昭自然而然撒了謊,“前些天無聊,把家裏上下打掃了一遍。”

“哦哦。”陸思琪點頭,擡起手扇了扇,“不過你家怎麽有一種奇怪的味道呢?”

“怎麽?什麽味道?”林昭挑了一下眉,接着問。

陸思琪就說:“墨紙,和那種古樹的味道。”

“我在外面也聞到過。”陸思琪像個二大爺一樣,翹起二郎腿靠在了沙發靠背上,“嗯……”

“就是那個江教授,我好像也在他身上聞到過。”陸思琪伸出一根手指,兩腳将鞋子蹬掉盤腿上了沙發,他上半身靠近了林昭,湊近林昭的脖子聞了聞,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更重了,“就和你身上這個一樣。”

他話音剛落,耳邊突然起了一股無名的冷風,後背也莫名發涼,林昭用帶着警告的眼神看向了身後,陸思琪頓時覺得耳邊的涼風散卻了。

季宥齊默默将兩只腳縮在了沙發上,抱着懷裏的貓輕輕地撓了撓它的下巴,假裝很忙地環顧着四周。

林昭回頭,溫笑着問陸思琪,“怎麽了?”

“沒,可能是你家窗戶沒關嚴實。”陸思琪沒把這點插曲放在心上。

“你說你在江知述身上也聞到過?”林昭反問。

陸思琪點頭,很是确定地說:“對,之前去他辦公室,聽他給我講題的時候聞到的,我家是做香水生意的,我對味道很敏感,應該不會是我聞錯了。”

林昭不動聲色地将陸思琪從上至下打量了一番,而後就和陸思琪說起了自己這次來找他的目的。

“其實這次我找你來,也是想問你關于江教授的事情。”林昭說。

陸思琪疑惑:“你在調查季宥齊的死因嗎?”

“我沒說阿齊的死和他有關。”林昭冷不丁地開口,表情和語氣都比平常要清冷一些。

陸思琪咽了咽口水,解釋:“就是,你這幾周不是為了季宥齊的事情一直在調查嗎?學校的那些人都被你問了遍,我就瞎猜嘛。”

他話音即落,林昭覺得身後沙發角落裏的某個惡鬼盯着他的視線越發興奮灼熱了。

“不過你不是想和他分手嗎?他死了你不就正好擺脫他了嗎?可你又偏偏要去找他死的原因,我都和你說了他的死有蹊跷,當心把你也卷進去了。”陸思琪像一個苦口婆心的老媽子喋喋不休,對林昭的關心是不假。

林昭看着他,有些哀傷地說:“我知道,但是警察他們懷疑我,我不想被他們盯着。”

“那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我也想你早點擺脫嫌疑。”陸思琪是沒能力插手警方的事情的,只能盡可能去幫助林昭。

林昭就等這句話,他重重點頭開門見山說:“我記得你和我說你姑姑是靈異監察局的人,我想讓你從你姑姑那裏問問,當時江知述被當做嫌疑人的那起案件,有被靈異監察局的人接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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