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謝秋眨了眨眼睫,擡手握住覆在臉上的那只手。

他的眼睫又長又密,像只蝴蝶般停留在男人的掌心裏,撲簌簌地扇動着翅膀。

賀司宴手指又蜷縮起來,扣在他的眉眼上。

謝秋将那只手拿下來,開玩笑似的問道:“老公,你是在幫我擦水嗎?”

經歷過好幾次類似的情況,他現在已經不會一驚一乍了。

仿佛是在回應他的問題,賀司宴的手又動了,指尖向上摸索着。

謝秋有些驚訝,主動用臉貼上微涼的掌心:“老公,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麽?”

但幾秒後,賀司宴的手又垂了下去,指尖蹭過柔軟的臉頰,好似仍有一絲留戀。

謝秋抿了下唇,将男人的手放回床上,整理好被子:“老公,你休息吧。”

他起身,正要轉身,靠近床側的那只手驀地被拉住了。

謝秋身形一頓,垂下視線才發現,原來是男人又擡起手,握住了他的手。

“老公?”他試探着問道,“你不想讓我走嗎?”

得不到回應,謝秋只能重複問道:“老公,你是醒着的嗎?”

男人沒有回答他,只有那只蒼白的手握着他不放。

謝秋有些無奈,輕聲商量道:“老公,我也被雨淋濕了,我想回房洗個澡,可以嗎?”

過了好幾秒,握住他的那只大手緩緩松了力道。

這一次,謝秋終于确定了:“老公,你能聽見我說話,對不對?”

一次是巧合,不可能次次是巧合。

但男人像是又陷入了沉睡中,無論他說什麽也不給反應了。

謝秋只好先放棄,回自己房間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他邊擦頭發邊往桌前走,看見手機屏幕是亮着的。

謝秋拿起手機一看,有七個未接電話,全是來自于姚曼女士。

這是他嫁進賀家以後,養母第一次主動聯系他,還一連打了七個電話,他心裏大概猜到是什麽事了。

謝秋坐到床尾,繼續拿毛巾擦着頭發。

片刻後,手機果然震動起來。

謝秋按下接通鍵,還沒來得說話,手機那頭便傳來尖利刺耳的嗓音:“謝秋,你知道我打了多少個電話嗎?為什麽不接電話?”

“我在洗澡。”謝秋簡單回道,“剛出浴室。”

“哦哦……”姚曼嗓門小了點,語氣也變了,“小秋啊,其實媽媽是太擔心你了,幸好你沒事。”

謝秋笑了笑:“我在賀家,不會出什麽事的。”

“媽媽這不是擔心賀家人欺負你嗎?”姚曼故作關心道,“小秋,你婆婆對你怎麽樣啊?”

“一般吧。”謝秋垂着眼睫,聲音聽起來有些低落,“本來賀家人以為有我沖喜,賀司宴很快就會醒過來,但是……”

“這賀家人真是過河拆橋!”姚曼張口就罵,“當初是他們求着你給賀司宴沖喜,爸媽才忍痛将你嫁進賀家,醫生都辦不到的事這能怪你嗎?”

謝秋:“……”

一千萬的彩禮,還真是忍痛啊。

“不過就算他們怪你不能喚醒賀司宴,那你也是他們賀家正正經經娶過門的媳婦兒。”姚曼話音一轉,開始引到正題上,“賀老爺子的七十大壽,總不能不讓你出席吧?”

謝秋嘆了口氣:“還不知道呢。”

見他不接話茬,姚曼直接将話挑明:“我看那個什麽李家王家都收到老爺子壽宴的邀請函了,我跟你爸卻沒有收到,是不是你婆婆搞漏了?”

“您知道的,我在賀家一點話都說不上。”謝秋又嘆了口氣,“我婆婆完全把我當成護工使喚,每天都戰戰兢兢地伺候着植物人老公……”

姚曼沉默了幾秒,語氣變得不耐煩起來:“行了,媽知道了。”

電話挂斷前,謝秋聽見手機那頭傳來模糊的罵聲:“沒用的東西!”

不過他一點也不在意,按熄手機,扔回桌子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能張口要一千萬的人,絕不會只滿足于此。

所以謝家人以為他在賀家過得越慘越好,只有這樣他們才不會時不時來找他,逼他向賀家讨要更多的好處。

*

謝秋擦幹頭發,又回了幾條信息,這才慢吞吞地穿過房間,來到連着隔壁病房的門前。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近病床,仔細觀察病床上的男人。

可惜的是,他的植物人老公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除了平穩的呼吸沒有其餘任何動靜。

謝秋開口道:“好吧老公,看來是我誤會你了。”

想想也是,哪有人不想當個能跑能跳的正常人,故意躺在床上裝植物人呢?

謝秋坐上自己專屬的椅子,伸手拿過童話故事書,翻開到書簽頁:“讓我來看看,今天的睡前故事是什麽……”

窗外月色朦胧,房間內流淌起溫柔悅耳的講故事聲,氣氛靜谧而安寧。

“好啦,今天的故事就講到這裏了。”謝秋合上書本,歪着腦袋,似乎有些糾結,“老公,你說我今晚要不要跟你一起睡呢?”

話音剛落,他看見男人的手指動了一下。

謝秋微微眯了眯眼睛,自問自答道:“嗯,還是陪老公一起睡吧。”

他脫下拖鞋爬上床,躺在自己睡慣了的位置,給自己蓋上小被子,又把男人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做完這一套動作後,謝秋閉上眼睛:“晚安老公,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哦。”

好半晌後,男人薄薄的眼皮下有東西動了動,随後放在床單上的手也動了,慢慢往旁邊摸索。

就在大手貼上身側的那只手時,謝秋睜開了雙眼。

他垂下眼眸,喚了一聲:“老公。”

謝秋感覺貼着自己的那只大手僵了僵,維持着原先的姿勢沒動。

“老公,你恢複意識了嗎?”他反手握住男人的手,“你能聽見我說話了,對嗎?”

見男人始終一動不動,謝秋提醒道:“老公,你再不理我,我真的要使出殺手锏了。”

數了三聲後,他果斷從床上爬起來,跨坐到賀司宴的大腿上。

謝秋俯下身,手指摸上男人冰涼的耳垂,用指腹撚着揉了揉。

眼見着毫無血色的耳朵染上紅暈,溫軟的指尖順着頸側的皮膚,來到喉結處,輕輕蹭了蹭。

男人凸起的喉結不受控地滑了滑,謝秋笑着打趣道:“老公,喉結也是你的敏感點嗎?”

但這裏并不是他的終點,靈活的手指開始解居家服的扣子,一顆一顆解至完全敞開。

謝秋耳根爆紅,語氣聽起來卻很輕松:“老公,既然你一點意識都沒有,那我對你做什麽都沒關系吧?”

他用蔥白似的指尖勾住睡褲的邊緣,要拉不拉的:“老公,其實我真的忍挺久了,不如今天我們就——”

尾音戛然而止。

賀司宴垂在身側的手不知何時擡了起來,一把攥住了纖細的手腕。

謝秋倒吸一口氣,想抽出自己的手,試了好幾次都沒抽出來。

這種力度,真的是植物人應該有的嗎?

“老公,你果然恢複意識了。”謝秋滿意地笑了聲,探身拍響床頭的呼叫按鈕。

很快,房門被人推開,護工匆匆走進來:“怎麽了大少夫人?”

在護工推門時,賀司宴也松開了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謝秋從男人身上爬下床:“大少爺好像恢複一點意識了。”

“真的嗎?”護工驚訝道,“我馬上聯系陳醫生。”

“好。”謝秋回頭看了眼床上的男人,“我去叫夫人過來。”

謝秋下樓找了一圈,在前廳找到蘇婉蓉,将好消息告訴她:“媽,老公好像有點意識了。”

“什麽?”蘇婉蓉猛地轉過身,“是真的嗎?”

“嗯。”謝秋點了點頭,“具體恢複到什麽程度,還要等醫生過來檢查才能确定。”

蘇婉蓉二話不說,拉着他的手往樓梯口走:“走,我們先去看看司宴!”

回到病房時,護工正在嘗試讓賀司宴做指令性動作,卻并沒有得到任何反饋。

蘇婉蓉站在旁邊,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焦灼:“怎麽回事,司宴怎麽又沒反應了?”

“您先別着急,等醫生來再說。”謝秋安撫道,“我能确定,老公剛才真的聽見我說話了。”

蘇婉蓉只好耐下心來:“好小秋,媽相信你。”

好在陳醫生來得很快,就是檢查的結果還是很不理想。

謝秋微微蹙眉,不明白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大少夫人。”陳醫生忽然轉過身,“您可以跟我詳細描述一下,剛才是什麽情況嗎?”

謝秋怔了怔,耳後湧起一股熱意,一時不知該如何将自己“霸王硬上弓”的事描述得更優雅一點。

陳醫生似乎明白了什麽:“大少夫人,您過來跟大少爺說話試試。”

謝秋松了口氣,走到病床前,輕聲問道:“老公,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在幾人的注視下,賀司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蘇婉蓉大喜,忍不住叫出聲:“有反應!司宴有反應!”

“夫人,您先別激動。”陳醫生示意道,“大少夫人,現在您可以給大少爺一個指令,簡單一點的指令。”

謝秋伸手握住男人的手,俯身在他耳畔說了句悄悄話。

下一秒,男人甩開了他的手,呼吸也變得急促了幾分。

陳醫生立即扒拉開賀司宴的眼皮,觀察幾秒後,下了結論:“大少爺确實有意識了,只不過這種意識還很微弱。”

“終于……”蘇婉蓉大喘一口氣,“終于還是讓我等到這一天了!”

“但是與植物狀态一樣,微意識狀态的恢複也會比較緩慢。”陳醫生打了個預防針,“目前看來,大少爺對大少夫人的聲音比較敏感,您可以繼續進行日常刺激,我這邊也會制定新的促醒方案,幫助大少爺盡快脫離微小意識狀态。”

謝秋有些疑惑:“為什麽會這樣呢?”

陳醫生略一思索,回道:“可能是您平常跟大少爺交流得比較多,他潛意識對您的聲音比較熟悉。”

謝秋點了點頭,又問:“那陳醫生,請問這種微意識狀态是一直持續的嗎?”

“當然不是。”陳醫生解釋道,“植物人和正常人一樣是有睡眠周期的,但這種微意識狀态很難長時間持續,且毫無規律可言。”

謝秋應聲:“我明白了。”

所以有時候賀司宴可能并不是故意不理他,而是意識又陷入了昏睡中?

時間不早了,陳醫生提出告辭,打算明天再帶着新的促醒方案過來。

“小秋……”等人都走了,蘇婉蓉含淚握住謝秋的手,“小秋,媽早就知道你是我們賀家的福星啊……”

謝秋耐心地安慰了一番,勸她先回去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蘇婉蓉抹着眼淚離開了,病房裏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他一個人。

謝秋拉過椅子坐下,開始老老實實地道歉:“對不起老公,我剛才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的。”

病床上的男人擡起手,虛虛抓握了一下。

謝秋立即握住他的手:“老公,怎麽了?”

那只手摸到他的臉,報複似的用力捏住又軟又嫩的臉頰,捏得臉頰肉都嘟了起來。

謝秋:“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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