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謝秋擡手握住那只大手,口齒不清地問道:“勞工,你捏我臉幹森麽……”

他想把賀司宴的手拉下來,可那只手的力道相當堅定,他又不敢太用力,一時間僵持住了。

好在持續片刻後,男人修長的手指慢慢張開,随即垂落下去。

謝秋揉了揉自己的臉蛋,試探着問道:“老公,你又睡了嗎?”

躺在床上的男人面色沉靜,仿佛剛才故意使壞的另有其人。

謝秋确定他聽不見自己說話了,這才小聲吐槽道:“老公,你的報複心這麽強的嗎?”

他開始回想自己最近這幾天在植物人老公面前都說過什麽話,有沒有做過什麽不當的舉動。

思來想去,除了剛才“霸王硬上弓”那一出,好像沒有其他會引起男人不滿的事吧?

“老公,我又沒真對你做什麽,一切都是為了你能早日醒過來。”謝秋給男人掖好被角,碎碎念道,“你不會怪我的對吧?”

賀司宴雙目緊閉,毫無反應。

“好的,我就知道老公不會怪我的。”謝秋把沒反應當成默認,笑着道晚安,“晚安老公,今晚也要做個美夢。”

他正要離開房間,又聽見有人從外面推門。

謝秋轉過身,看見來人:“二少爺。”

賀景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病床上:“我哥現在怎麽樣了?”

“應該是進入睡眠狀态了。”謝秋放輕聲音,走到門口,“我們出去說吧。”

賀景辰會意,往後退了兩步,讓出位置。

謝秋順手關上房門:“媽都跟你說了嗎?”

“嗯,母親說大哥已經恢複了一部分意識。”賀景辰微一停頓,“還說大哥現在只對你的聲音有明顯反應。”

謝秋點頭:“目前情況大概是這樣的。”

賀景辰看着他,低聲說道:“謝謝。”

謝秋微微一怔:“謝我什麽?”

賀景辰移開目光,年輕帥氣的臉上神情不太自然:“母親說,是你喚醒了大哥。”

“原來是謝我這個。”謝秋笑了笑,“不用謝,老公能有所好轉,肯定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其實他也很意外,按照原書裏的進度,賀司宴不可能這麽快就恢複至微小意識狀态。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哪個環節起到了作用,但他還沒有自戀到把功勞全攬到自己身上。

比起醫生和護工,他這段時間所做的都是些小事而已。

賀景辰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眼神有些意外。

“雖然陳醫生說脫離微小意識狀态也是一場持久戰,但總算是有希望了。”謝秋寬慰道,“二少爺,你也不用太擔心了。”

賀景辰盯着他看了幾秒,突然說道:“你不用叫我二少爺。”

謝秋不由想起自己剛進賀家時,兩人就這個話題展開過對話,可惜沒讨論出個結果。

于是他虛心請教道:“那我應該怎麽稱呼呢?”

賀景辰面無表情地回道:“叫我名字就行。”

謝秋從善如流地應道:“好的,賀景辰。”

說實話,來到這個世界後,他最不适應的一件事就是到處喊少爺夫人,還有人喊他大少夫人……

還是直接喊名字比較好,喊名字多親切啊。

“我先回房了。”臨走前,賀景辰又提醒道,“如果大哥有什麽新情況,及時通知我。”

謝秋應下,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自己也回房睡覺去了。

*

第二天早上,謝秋起床後照常去看植物人老公。

進門後發現,蘇婉蓉正坐在床沿邊輕聲細語地說着什麽。

“媽。”謝秋喚了一聲,“早上好。”

“哎小秋,你起來啦。”蘇婉蓉一見他就露出笑容,“真是個好孩子,一起床就來看司宴。”

“習慣了。”謝秋走過去,“媽您在跟老公說話嗎?”

“是呀,媽在跟司宴說話。”蘇婉蓉重新将目光移回床上,語氣裏難掩失望,“就是……司宴還是不理我。”

“您忘了,昨晚陳醫生說植物人也有睡眠周期,也許老公是睡着了。”謝秋伸出手,握住男人的手輕輕晃了晃,“老公,你睡醒了嗎?”

幾秒後,賀司宴的手指動了動,算是回應。

“司宴醒了。”蘇婉蓉連忙用雙手攏住兩人的手,“司宴,你能聽見媽媽的聲音嗎?”

在蘇婉蓉期待的眼神中,賀司宴的手指又動了一下。

“動了!司宴的手動了!”蘇婉蓉幾乎要喜極而泣了,“小秋你看見了嗎?司宴他回應我了!”

“我看見了。”謝秋被她的情緒所感染,眼眶也微微濕潤,“這只是開始,會一天比一天更好的。”

等蘇婉蓉調整好情緒,兩人離開病房下樓去了。

吃早餐時,蘇婉蓉開口道:“小秋,媽想跟你商量件事。”

謝秋放下手中的餐具:“您說。”

“關于司宴恢複微意識的情況,媽希望暫時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蘇婉蓉溫聲細語地解釋道,“過幾天就是老爺子的壽宴,媽不想在司宴正式蘇醒前節外生枝,小秋能懂媽的意思嗎?”

“我明白的。”謝秋乖巧應聲,“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跟其他人提起老公的情況。”

“乖孩子。”蘇婉蓉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滿意,“從今天開始,你有空只要陪着司宴就好,其他事都不需要你操心了。”

謝秋應下:“好的。”

賀老爺子的生日就在周五,新的一周,賀家上下都進入了忙碌狀态。

謝秋領了自己的專屬任務,每天放學回家後繼續陪老公。

只不過,自從知道植物人老公存在微意識,還時不時能聽見他說話後,他就收斂了許多。

畢竟他沒法準确判斷賀司宴當下是否處于沉睡狀态,究竟能聽見多少。

“老公,今天給你講個我自己編的故事吧。”謝秋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心血來潮道,“感覺童話故事你也聽膩了,給你換個新鮮的故事。”

他放下手中的童話故事書,組織了一下語言,将故事娓娓道來:“從前有個小男孩,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自從有記憶開始,他就是在孤兒院裏。孤兒院的院長第一次見到小男孩是一個深秋,金黃的落葉鋪滿了院子,于是她給小男孩取名叫‘秋’。”

“雖然孤兒院的經濟狀況不是很好,但小秋是很幸運的,他遇見了全身心疼愛孩子們的院長媽媽,遇見了喜歡給他講睡前故事的漂亮姐姐,還有和他一起打鬧玩耍的小夥伴們,所以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可憐。他以為自己可以這樣無憂無慮地長大,直到有一天,漂亮姐姐心髒病發,永遠地離開了他。”

謝秋深呼吸一口氣,繼續說道:“那是小秋第一次認識到什麽是死亡,他嚎啕大哭,但院長媽媽告訴他,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只要還有人記得她,她就會永遠活在那些人的記憶裏,永不褪色。”

謝秋停了下來,苦笑一聲:“可是為什麽,小秋腦子裏關于他們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了呢?”

他怕自己有一天會徹底遺忘,所以選擇在今晚,将這個故事講給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聽。

哪怕男人可能聽不見,哪怕聽見了也無法處理這些信息。

故事講完了,謝秋陷入良久的沉默中,直到看見床上那只蒼白的大手擡了起來。

“老公?”他本能地伸手接住男人的手,“你醒了嗎?”

賀司宴反握住他的手,五指慢慢收攏,仿佛是在用寬厚的掌心傳遞着什麽東西。

謝秋怔了怔,語氣遲疑道:“老公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男人回答不了他,只是緊緊握着他的手。

“老公,其實有時候吧,我是有點羨慕你的。”謝秋順勢俯身,将臉枕在男人的手背上,“這裏有很多愛你的人,你媽媽,你弟弟,你爺爺,可能還有好多其他的人。”

壓在臉下的大手忽然翻了過去,恰好托住了他的臉。

謝秋沒在意,用臉頰輕輕蹭了蹭溫熱的掌心:“所以快點醒過來吧,只有醒來,你才能守護好你想要守護的一切。”

這時男人收緊了手指,故技重施般掐住了軟乎乎的臉蛋。

“勞工!”謝秋叫了起來,“你再掐我的臉,我蒸的要森氣了!”

話是這樣說的,語氣聽起來卻是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謝秋眼珠子一轉,大膽地鼓起嘴唇,親了口蓋在臉上的手心。

“吧唧”一口,聲音大得他都臉紅了。

果不其然,男人觸電般收回了手。

“怕了吧?”謝秋不顧自己臉還紅着,擡起下颌恐吓道,“不想我親你的話,你就不要再掐我的臉了哦。”

賀司宴放在床單上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像是在發出某種沉默的抗議。

到底還是怕植物人老公醒來後會狠狠報複自己,謝秋不敢再繼續調笑對方,忍着笑意安撫道:“老公,你別生氣了,我給你放首歌聽,好嗎?”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一動不動,握成拳頭的手指倒是慢慢松開了。

謝秋打開手機,從歌單裏挑了一首歌點擊播放。

一首播放完畢,他按熄手機,準備起身:“老公,你該睡覺了。”

話音剛落,男人才安分的手指又動了起來。

謝秋握住那只手,疑惑道:“老公,你還想繼續聽歌嗎?”

賀司宴沒法回答他,握着他的那只手開始使勁。

謝秋一個沒防備,猝不及防被拉下去,撲倒在男人身上。

他慌了兩秒,撐着床單擡起臉來,結果視線卻正好對着某處驚人的弧度。

謝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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