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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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室內,年輕的醫生笑容清淺地安撫着病人。

“沒事的,取了藥回家吃兩天就好了。不過還是要注意飲食,你總是覺得不舒服,跟你的飲食習慣有很大原因。”

病人也是個年輕人,聞言面露窘迫,連聲應答:“好好好,我知道了,謝謝孟醫生。”

“休息也很重要。”孟醫生說道:“不管怎麽說,身體是本錢,即使是工作也要排在健康後面。”

醫生說的話哪有不應的道理,病人又連連應了幾聲之後,才離開。

他剛一走,站在門口漂亮男生就暴露在醫生的視線裏。

孟醫生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什麽似的,擡手招呼道:“你怎麽了?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門口的男生似乎很猶豫,躊躇半晌,才擡腳踏進去。

“孟醫生。”夏稚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面露憂愁之色,“是這樣的,今天護士給了我一個檢查的小票,請問……我的病是不是不太好啊?”

“什麽檢查?”年輕的醫生愣了一下,然後說道:“給我看看。”

夏稚把小貼票遞了過去,孟遇石低頭看了一會,道:“就是基礎檢查。”

“可是也要花錢的呀。”夏稚臉頰窘迫得通紅,聲音越來越低,“我還沒正式上班呢,沒有醫保的……”

住院期間的每一項檢查花銷,都是從他腰包裏自己掏錢。

孟醫生顯然沒想到是這樣的原因令病人如此尴尬,低低笑了一聲之後說道:“我還是建議你檢查一下,但是如果實在囊中羞澀的話……”

“醫生,其實我覺得自己已經好多了。”夏稚說道:“這項檢查如果不是非要做的話,可不可以幫我撤掉?”

孟遇石長呼出一口氣,沉吟片刻之後,說:“那好吧,這個就給你撤掉了。”

夏稚目露欣喜之色,連聲音也高昂了不少:“謝謝您,孟醫生。”

他親眼看着孟遇石在電腦上操作了一番,然後把小貼票收回,淺笑對他說道:“好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這周六我看看你的情況如何,如果沒問題的話,周日就可以出院了。”

周六,是游戲的最後一天。

夏稚想起在一樓座鐘那裏看到的時間,今天是星期二。

“好的。”夏稚笑了笑,站起來準備離開。

在門口的時候,漂亮的患者突然轉過頭,對屋子裏正在整理病例的醫生道:“孟醫生,您是一個好人。”

不顧屋內孟遇石錯愕的神情,夏稚從容離開。

不用去做那種奇怪的檢查,夏稚心情大好。

他本來就沒有病,根本就不需要做任何檢查。他想要推掉檢查,不過是擔心成為第二個李忠南。

李忠南也是沒有問題的,可偏偏檢查出了問題,這到底會不會成為阻礙他通關一種因素,誰也說不準。

離開診室後夏稚沒有立刻回到病房,而是走樓梯去了樓上。

李忠南說醫院的三四樓不開放,卻沒有說原因。

二樓通向三樓的這段樓梯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充斥着詭異的死寂,反而十分‘熱鬧’。

有病人分散地坐在臺階臺階上,他們緊靠兩側,把中間的位置留出來,雖然沒有人會走這條路,但他們還是空出了一條可以上去的臺階。夏稚沒有刻意觀察過這群人,只感覺每人身邊都放着一個很大的包,要麽是破舊的旅行包,要麽是藍白格子的編織袋。

很明顯是一群外地人,來這裏求醫的。

上到三樓,夏稚在一個小廳裏轉了一圈,小廳兩側分別可以通向兩個區域,但是大門被鎖死,防盜鐵網也拉了下來,即使是白天,裏面也是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小廳連接樓梯,周圍堆放着用不上的長椅,夏稚碰了一下,摸到一手灰,可見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打掃過了。

“小夥子,三樓不開放。”

一道疲憊的聲音從樓梯口處傳來,夏稚轉身看去,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坐在樓梯口的臺階上,那裏擺放着她的行李,看樣子也是外地人,而且靠近三樓的臺階處就是她的栖身之所。

“我知道。”夏稚說:“我就是比較好奇,所以上來看看。”

中年女人笑了一下,因為膚色黃黑,所以牙齒格外的白,她說:“這麽大的醫院,也不知道為什麽不開放三四樓。”

夏稚眸光閃了閃:“您得了什麽病嗎?”

中年女人:“一點小病,過幾天就要走了。”

夏稚:“那怎麽守在這裏呢,如果不需要住院治療的話,就出去找個旅館住吧。”

中年女人苦笑一聲:“不是我不想住得好,而是……錢沒帶夠啊。”

許是很久沒跟人這樣心平氣和地聊過天了,中年女人開啓了話匣子,嘴唇幹裂發白,也堅持跟夏稚說了好多話。

從她的三言兩語中,夏稚了解到了一個很悲傷的故事。中年女人一家都是農民,靠種地為生,最近一段時間她覺得身體不舒服,嚴重的時候已經耽誤了日常幹農活,本想随便找個小醫院檢查一下拿點藥吃,結果因為今年大豐收賺的錢比以往多,所以被丈夫哄着來了大城市的醫院,想要根治。

在他們眼裏,大城市的東西就是最好的,沒有理由。

家裏還有孩子,她不可能讓丈夫陪她來,于是就自己來了,丈夫也不吝啬,給她帶了他們認為的好大一筆錢。

結果剛來沒幾天,就全都用來看病拿藥了,原本預留出的住宿錢也沒有了。

“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個什麽病,那些病的名字啊我都聽不懂,大夫說什麽就是什麽,反應過來的時候做了好幾種檢查,哪一種都花了不少錢,然後還得拿藥……一開始大夫讓我住院,我哪裏有錢住院,而且住院了也沒人來照顧我。”

中年女人神情絕望悲傷,過了好一會,才哽咽着發出一聲嘆息。

“我啊,可能是活不久了,就可憐了我那兩個孩子。”

聯想到女人剛開始說的‘一點小病,過幾天就要走了’,極有可能是想表達不管是什麽病,她都要放棄治療了。

夏稚呼吸一滞,盯着她看了一會,才軟聲軟氣地安撫了幾句。

但實際上,他的內心無比震驚。

因為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麽病所以就覺得自己要死了?

又或者說……

醫院給了她這種錯覺?

“醫院倒是沒趕我走,說我可以在這裏待着,不影響工作人員工作就好。我來了之後才知道,這群人都是這樣的。”

她說的,是這些暫時住在樓梯上帶着行李的外地人。

夏稚無聲嘆口氣,道:“希望您健健康康的。”

中年女人深深看了夏稚一眼,說道:“希望你也是……”

“能離開醫院。”

夏稚回到房間的時候是十一點,病房裏只有張意一個人。

他坐在自己的病床上,呆呆地盯着地板,床簾也沒拉上。

夏稚進來後,他仿佛被驚動了似的,立刻瞪過來,發現來人是夏稚,他沒有絲毫松懈,反而眼底萌生恐懼。

夏稚沒說什麽,他猜測,短時間內,張意大概會對自己這張臉保持警惕,甚至會條件反射感到厭惡。

沒辦法,誰讓昨晚那不知名的東西變幻成自己的樣子去接近張意呢。

“張意。”夏稚想了想,坐到自己的床上,與對方隔着衛辭的床對視,“我們倆來對個暗號吧?”

張意愣了一下,随即臉色比剛才好看了不少,語氣也沒有那麽沖,“你怎麽知道我們的暗號不會被那些東西知道?”

夏稚想了想,感覺也是,就沒再強求。

張意深吸一口氣,說:“你還記得第一天的時候,我跟你說過什麽嗎?”

夏稚:“你說第一天沒有那麽危險,可以放心去尋找線索。”

張意:“對,你記住這個就好。”

之後兩人再沒有交流,直到其他三人陸陸續續回來。

李忠南不知道從哪裏搞了個輪椅坐上了,進門的時候調整了幾次角度,才能進來,等回到床上,累得他哀嘆一聲。

“我今天什麽都沒查到,這可怎麽辦啊。”

沒查到是次要,讓他更難過的是以後都要控制輪椅來行動,不然随時随地可能觸發死亡條件,簡直太累人了。

“我有線索。”這一次,夏稚主動開口:“我在二樓通向三樓的樓梯上看見了很多外地人,他們住不起院,只能住在樓梯上。我跟其中一個女人聊過天,她說不清楚自己得了什麽病,只知道自己一直在花錢,而且醫院會給她安排各項檢查……”

“……這不是坑人麽?”李忠南心直口快說了一句。

蕭墨非冷淡地掃了他一眼,“這裏是醫院,醫生說什麽,就是什麽。”

是不是坑人誰知道?反正病患肯定不知道。

“而且這樣的情況好像有很多。”夏稚沒有發表評價,而是繼續說:“好多都是外地來的病患,貌似什麽都不懂,只知道奔着大醫院來,所以來了之後幾乎毫無意見地聽從安排……我今天還遇到一個帶孩子來看病的男人,他甚至不知道要挂哪個醫生的號,還來問我哪個醫生比較厲害。”

倒也不是鄙視,而是這種現象真的很怪,他們仿佛慕名而來,什麽都不在乎,有一種只要進來看病就能痊愈的感覺。

“我以前住在一線大城市,大醫院有不少,雖然理解他們想要找一個權威醫院看病的心态,但其實很多人都是奔着知名專家去的,并不盲目。”張意說:“所以這家醫院确實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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