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陸賜收到從雙梁城寄來的信已經是七天後了。
盡管孫管家已經馬不停蹄地将信寄出,且特意讓專人送達,但金烏距離雙梁也還是有些距離,是以這信送到陸賜手裏時,沈浪元已經離開七八日了。
彼時陸賜剛剛從前線巡查回來,對陣兵力一般的大戎,他只需後方坐鎮,讓王将軍領兵即可。
大戎這幾年對他們雖然時有騷擾,但都不足為懼,今次一戰,陸賜親自帶兵來到金烏更是讓我軍士氣大振,已經取了好幾個連勝。
如今大戎退至長亭關外,他們只差一個收兵之戰,陸賜便可向京中呈上捷報了。
皇上要求速戰速決,他也确實沒用多少時間,從出來到現在,至多一個半月。
臨近收兵,陸賜的心情便一天比一天好,他也不知為何,只覺得若能早日回到雙梁,心裏便挺高興的。
帶着這樣的心情,陸賜進了軍部的大門,很快有一個小兵迎上來,恭敬行禮過後遞上了兩封信,道:“王爺,您有兩封從雙梁來的信,今早剛剛送到的。”
“我的?”
陸賜有點驚訝,他早幾年慣常在外行軍打仗,除了父母,甚少收到過什麽私人信件,這次他出來,對面是大戎,他爹都瞧不上對方的水平,自然不可能給他寫什麽信。
所以……陸賜想到了成親第二日就要送他離開的姑娘,所以這信,會是沈良沅寫給他的麽?
他眼裏隐隐露出一點期待,自己都沒察覺。
只是為什麽是兩封?一封裝不下?
陸賜接過信,看了一眼,一封是他熟悉的孫管家的筆跡,另一封的字跡十分秀氣,應當是沈良沅的。
哦,所以不是一封裝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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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賜拿着信回屋,心裏竟還湧上了點遺憾。
他在桌前坐下,看着兩封信想了想,最後先打開了沈良沅那封,然而入目的第一句話便讓他呼吸一頓。
【王爺,我走了,這段時間承蒙您的照顧,良沅心裏不勝感激。】
什麽意思?誰走了?她要走去哪兒?
陸賜握着信的手不自覺收緊,心下疑惑間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無措,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窗外突然下起淅淅瀝瀝的雨,冷風透過沒關的窗吹進屋裏,濕寒的涼意好像都能浸到人的骨頭裏。
陸賜就在這風雨聲裏沉默着看完了沈良沅的信,然後,又沉默地将信放下。
他皺着眉,就這樣盯着那兩頁紙,眼裏神色複雜。
沈良沅覺得她家世不好無法為他帶來助力。
他要什麽助力?
沈良沅覺得是自己害的他被皇上派來西境打仗的。
這關她什麽事?
陸賜不理解沈良沅離開的這些理由,但他卻能從她信中的字裏行間感受到,她好像很不安,也很自責。
他尚不太明白為什麽她會這樣想,但是,信裏有一點恕他無法茍同。
沈良沅說,她的離開可能也會讓他輕松一些,畢竟他走前也讓她愛去哪兒去哪兒。
陸賜薄唇緊抿,忍不住在心裏為自己辯解了一句,他不是這個意思啊……
然而現在即便他再解釋,沈良沅也聽不到了。
陸賜從前不是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不識風花雪月的人,他跟姑娘好像總有兩套想法,溝通不暢,李沐骞為此還打趣過他很多次。
但是他以前不怎麽在乎,因為他本也不喜歡跟女子接觸,說不到一塊兒就說不到吧。
只是現在,他第一次冒出了或許自己還是該試着改一改這個毛病的想法,因為他娶妻了,有夫人了,他不能總是鬧出這樣的誤會,沈良沅會不開心的吧?
他覺得沈良沅這次的離家出走都是因為自己,她的不安和自責好像也是因為自己。
陸賜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忍不住在心裏罵了李沐骞一頓。
他不是說不會當丈夫也不要緊,夫人會教的嗎?可沈良沅都還沒教呢,就走了……
李沐骞到底靠不靠譜?
陸賜邊想邊嘆息了一聲,他不靠譜也沒辦法了,自己身邊只有他可以問了。
将沈良沅的信收好,他又打開了孫管家的那封,裏面的內容跟他猜的大差不差,孫管家第一時間來信說了沈良沅離開的事情,留下了這封給他的信和一紙和離書,還有那柄曾經被她當做信物找來的匕首。
陸賜的眼睛在“和離書”三個字上又盯了一會,然後放下紙,提筆給孫管家回信,只有短短兩行:
立刻派人去找,不要走漏消息,我不日便回。
和離書撕了。
-
兩天後,對大戎的這場收兵之戰大獲全勝。
陸賜親自帶兵上陣,不消半日對面便節節敗退損兵折将,是近些時日損失最為慘重的一次。
對面将領應該也是知道再死扛也無望,當日中午便帶兵撤離長亭關外,看那樣子,頭也不回。
王将軍大喜,親自見識過陸賜領兵後更是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當即便道:“王爺,這場仗贏得漂亮,晚上我想請醉仙樓的廚子到營裏犒勞犒勞戰士們,我們也不醉不歸!”
陸賜将盔甲一脫,扔給旁邊的文竹,匆匆坐到了桌前提筆:“戰事已畢,這些都交由王将軍做主,我現在寫了捷報送入京中,滄州的兵屆時就由張、周兩位校尉帶回。”
他的捷報寫得十分簡潔,飛快寫完後便交給了文竹,吩咐:“讓人快馬送入京中吧。”
然後又起身對王将軍道:“我府中有些急事,需馬上趕回雙梁,就不與王将軍和戰士們一道慶賀了。”
王将軍看着陸賜一進屋就幹脆利落一通操作猛如虎,現在已然是要離開了,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忍不住問了句:“王爺,什麽事啊?”
您這屬實也是太急了點吧!
走到門邊的陸賜面上神色平靜如常,淡淡道了一句:“哦,沒什麽,就是我夫人她離家出走了。”
王将軍:啊?
然而都沒等他“啊?”出來,陸賜人已經消失在門外,王将軍甚至感覺他帶起了一陣風,一片枯葉飄到了他的鼻尖上。
王将軍默然,也不知該說王爺真是好功夫,還是說王妃真是……好魄力。
不過等等,王爺什麽時候成親了?
王将軍的一頭霧水并不影響陸賜現在人已經到了馬上,一揚馬鞭,風卷起塵土,他的身影很快便竄了出去。
剛把捷報送出去又匆匆牽着馬過來的文竹只吃了一臉的灰,和聽到陸賜遙遠的一句:“文竹!自己跟上!”
文竹:……
咱就是說,王爺你這比接到十萬火急的軍情還急啊!
陸賜确實是有點着急的,原本最後一戰他是打算放在明日,但想起雙梁城的事又始終讓他放心不下,所以等戰士們一修整好,他便提前了。
也因為這次提前,原本是由王将軍帶兵的一戰,也換成了他親自帶,确保萬無一失。
好在一切都很順利,他也得以以最快的速度脫身回雙梁。
陸賜也不知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情緒,他很少在帶兵時還會被其他的事情所幹擾,但收到信後的這兩日他總會想到第一次遇見沈良沅時她渾身髒兮兮又瘦瘦小小的樣子。
也會想到她跟人在染香閣裏吵架,紅着眼睛肩膀輕顫的樣子。
這讓他總是忍不住憂心,離開雙梁城的沈良沅一個人要怎麽辦?
她看起來柔柔弱弱,好像真的很容易被人欺負的樣子。
而且孫管家在信中說,她什麽也沒帶走,那些他給的聘禮也沒有。
可沈良沅好像很窮……她要怎麽謀生?
她不會是去做乞丐了吧?
陸賜毛骨悚然地想,畢竟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那樣子确實好像跟乞丐也差不了多少了……
再者說,沈良沅的臉,也很招人……
李沐骞和陳靈犀都說過,他父母也說過,他自己……也覺得沈良沅跟其他姑娘長得不一樣。
她單獨在外,又不會武功,陸賜越想越覺得沈良沅現在實在危險,騎馬的速度又不禁快了一些。
他把心裏這些道不清緣由的情緒歸結于兩人關系的轉變,他與沈良沅成親了,她的安危就是他的責任。
至于其他更加微妙的,他也沒有去琢磨那麽多。
追在後面的文竹看着陸賜一陣風似的又竄出好幾米,心裏苦不堪言,他還不知道他們家夫人跑了的事,只覺得照王爺這速度下去,好像就要起飛了。
在陸賜的極限速度下,兩人一路狂奔,快馬六日便到了雙梁城,比孫管家派專人送信都還快了一日。
然而等陸賜回府,孫管家還是在愁眉苦臉,因為夫人還沒有找到。
孫管家:“現在可以确定夫人是向南去了,那邊幾座相鄰較近的城市都有派人去找,但尚未有消息回來。”
“嗯,知道了。”陸賜一邊大步流星往屋裏走,一邊道,“我派兩隊暗衛出去。”
暗衛尋人總會比孫管家調的人手要快些。
孫管家點點頭,心裏也在祈禱,可要快點找到夫人才好啊。
這天夜裏,陸賜好好沐浴更衣,洗去連夜趕路的一身疲憊後才回到屋裏休息。
他坐在窗邊,靜靜看着裏間,有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這是他住了二十幾年的屋子,如今,它有了一絲其他人的痕跡。
桌前多了一面銅鏡和妝奁,梳子上還有下了兩根柔軟的青絲,床幔被換成了溫柔的檀色,錦被上的圖案成了清雅的蓮花,多寶架上還添了一個小小的盆景,上頭趴着一只小鹿。
他甚至能聞到屋子裏一點殘留的熏香的味道,很淡很淡的香味,好像是一種花香,但他也說不出是什麽花。
明明一切布局都未改變,是陸賜閉着眼睛都能走的程度,但又有什麽真切的不一樣了,因為這也是沈良沅住過的屋子。
這些,都是她留下的痕跡。
這天夜裏,陸賜難得的失眠了。
-
接下來的幾日,陸賜都在等沈良沅的消息,期間只見了一次李沐骞,劈頭蓋臉先問了一句:“她為什麽會離家出走?”
李沐骞滿頭問號:你問我?我哪兒知道啊又不是我媳婦!
但他本着“我不會就瞎忽悠”的原則,想了想,對陸賜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的原因?你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陸賜聞言不說話了,片刻後又抿了抿唇,問:“那怎麽辦?”
李沐骞掏出一本書塞他懷裏:“送你了,我親自撰寫的巨著,為你量身定做,你回去好好研讀一下。”
陸賜低頭看了看,封面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與夫人的相處之道。
他收下書,認真點頭,拍了拍李沐骞的肩:“多謝。”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沐骞摸着下巴,覺得自己今日又完成了功德一件。
而陸賜,也在拿着這本書走到王府門口時,終于接到了暗衛遞回來的消息,在氓城和臨城都發現了沈良沅到過的痕跡,具體在哪座城還需再查。
陸賜聞言連王府的門都沒進,直接翻身上馬道:“我先過去氓城。”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就入v啦!撒花~
v章更新将在三小時後的0點,未來三章的更新時間都會調整到十一二點左右哦~
沈良沅離家出走成就1/1,往後就是陸憨憨的成長(調、教)史,當然,還有些主線劇情要展開啦~
這幾天的訂閱對我來說很重要,接下來的三章也都給寶貝們發紅包,希望大家能多多留言支持呀=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