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夏日豔陽下,陸賜和聞人南星一起站在院裏灌木旁。
想起上午沈良沅說的那些,陸賜神色平淡地點點了點頭:“嗯,說讓我一定進京為太後賀壽。”
聞人南星輕嗤一聲:“你哪年沒有入京為太後賀壽?還特意派人來傳口谕,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
陸賜斂眸,長睫遮住眼裏的神色:“只能說明,他們覺得時機已經成熟,寧願我察覺出什麽,也必須要我入京。”
“表哥你的意思是……”聞人南星眸光一凜,聲音壓低,“他們想奪兵權。”
陸賜不置可否,反而問他:“剛剛去李府,最新的那份邸報你也看了,可有看出什麽?”
聞人南星回憶了一下:“沒覺得有什麽特別的,京中的官員似乎都沒發覺什麽異常,骠騎将軍還有閑情扯天氣。”
“就是這裏,”陸賜沉聲道,“趙衡天已經知道出事了,但他不能說,其他部門官員我不知,但統軍馬的将軍,是絕不可能在邸報出現這樣閑聊的話語,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由此可見,兵部看到這份邸報定能察覺異樣。”
但他們在地方卻沒有接到任何消息。
一種可能是與馬大人一樣,遞不出消息,另一種可能是,不敢。
趙衡天不敢給他遞消息。
陸賜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麽顧慮,但能讓手握一枚虎符的骠騎将軍都忌憚,陸賜實在是忍不住憂心。
皇後母族朱家開國時受封國公之爵,家族顯赫,先皇時期也曾在朝中官拜宰輔,但深知外戚不可獨大,從陛下冊封朱家嫡女為後起,朱家漸漸放了手裏的權利,也退出內閣,如今在朝中官職最大的是皇後的大伯,也不過一部尚書,從三品而已。
朱家拿什麽去掣肘手握京州大軍的趙衡天?
陸賜垂在身側的手輕點衣袍,在腦海裏将京中的厲害關系都分析了一番,沉思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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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想事,等再擡眼時,便見沈良沅已經湊到了他面前,一臉好奇地看着他:“王爺在想什麽?我過來了都沒發現。”
陸賜搖搖頭,很自然的習慣性去牽她的手,發現聞人南星不見了,便問:“沒什麽,南星呢?”
“他說要出門,正好可以送送朝朝,剛剛兩人一起離開了。”沈良沅道。
“他又出門?”陸賜不贊同的皺了皺眉,“還是太年輕,一天就知道在外頭閑逛。”
沈良沅看着他老氣橫秋的模樣,擡手撫了撫他的眉心,笑起來:“南星多大了呀?也許正是愛熱鬧的時候吧。”
陸賜想了想,有點嫌棄地點頭:“他确實愛熱鬧,也就剛剛及冠沒多久,是聞人家最小的孩子,從小被縱着,十八歲之後便時常在外頭不着家。”
兩人說着話走進屋,不知道一起出府的秦朝朝和聞人南星已經在路上拌起嘴來。
秦朝朝皺着眉瞪着眼插着腰,不滿道:“這位公子你到底要走哪邊?為什麽一直跟着我!”
聞人南星輕輕笑了一下,桃花眼裏像有春風拂過。
他搖着自己的扇子,毫不在意地走在咋咋呼呼的秦朝朝身邊,慢條斯理道:“也沒要走哪邊,就是想送送朝朝姑娘。”
“我才不要你送,等下又把我鞋踩掉。”秦朝朝嫌棄。
聞人南星:……
他好笑地看着秦朝朝,拿扇子點了點她:“你這小姑娘怎麽這麽記仇啊。”
秦朝朝哼了一聲,不搭理他了。
這人害她丢大臉,她記仇怎麽了?就記仇就記仇!
聞人南星被冷落了,也不惱,就走在她旁邊兩步的距離,看着街邊鱗次栉比的店鋪閑逛,時不時瞥身邊的秦朝朝兩眼,突然道:“哎呀,那個店裏的風筝也太奇怪了,這麽長。”
秦朝朝沒看他,耳朵卻聽見了,忍不住偷偷朝聞人南星看的方向看過去,想看看很長很長的風筝長什麽樣。
結果瞧了半天也沒瞧見,人不禁自言自語:“沒有啊……”
聞人南星忍着笑:“啊,原來是我看錯了。”
秦朝朝:……
這人怎麽這樣啊!
她停住腳步,又瞪了聞人南星一眼,板着小臉道:“幼稚”
然後便提着裙子帶上丫鬟往另一條路跑走了。
聞人南星摸摸鼻子,看看秦朝朝跑向了一處庭院外頭停着的馬車,撲進了一位夫人的懷裏,頭上的雙髻一跳一跳的。
很像一只被欺負了就跑到母親懷裏打滾的小兔子。
想到她剛剛的反應,他覺得有些有趣,直到秦朝朝被扶着坐進了馬車,這才繼續晃悠着往前走去。
離開時聞人南星突然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眼裏閃過一絲詫異。
原來自己剛剛一直笑着呢?
人都跑走了還在笑……他用扇子敲了敲頭,心裏失笑,大概是因為兔子姑娘太可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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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沅在秦朝朝走後又去找了一次陳靈犀,問她對于自己面見太後時要做的繡品可有什麽建議。
她覺得陳靈犀不管是從小到大的見識還是現在的眼界都比她廣,在這些方面沈良沅想多聽聽她的意見。
于是這日在李府兩人商量了一個下午,最後沈良沅決定給太後繡一條抹額。
一來是日常能用到之物,二來他們去到上京時已入秋,季節也合适,加之抹額也較容易讓沈良沅在刺繡上發揮所長,确實是不二之選了。
定了東西,沈良沅便要馬不停蹄的進入紋樣的設計,還要忙着收拾東西過兩日啓程去到氓城,一時間便忙的腳不沾地起來。
而陸賜依然天天往軍部跑,順便還帶上了聞人南星一起,只道他不能每日在城裏無所事事,跟他去外頭鍛煉鍛煉。
就這樣忙忙碌碌幾日後,一切收拾妥當,他們準備出發去氓城了。
聞人南星拖着陸賜與他一起騎馬,陸賜對他也要跟着一起去的樣子見怪不怪,但騎馬是不可能騎馬的,他要陪夫人坐馬車。
王府門口,陸賜面無表情地搖頭拒絕:“我不騎馬,我要坐馬車。”
聞人南星:??
他指着陸賜,不敢置信:“表哥你怎麽了?你不是最不喜歡坐馬車,嫌慢唧唧的麽!”
沈良沅原本已經坐進了馬車裏,這時候聽見外頭的對話,撩開一側小窗的簾子探了個頭出來看向陸賜:“夫君這次不與我一起坐馬車了嗎?”
陸賜想也沒想便道:“坐的,繡繡別聽他瞎說,我這就上來。”
說着他又瞥了聞人南星一眼,目光裏帶上一點莫名的優越感。
“我現在喜歡坐馬車了,你沒有夫人,你不懂。”
說着他便轉身上了馬車,撩開簾子進去前又扔下一句:“你既然騎馬就先我們一步走吧,提前到氓城就自己玩兩天,等我們到了你再回去,就在城中染香閣旁邊那個宅子。”
聞人南星:……哈?
“那你們沒到的時候我住哪兒啊?”他下意識問。
陸賜:“住客棧,這也要問?”
聞人南星:……行吧,是他草率了。
看着陸賜和沈良沅的馬車走遠,聞人南星忍不住自言自語了一句:“成親真的能讓一個變化這麽大麽?”
他翻身上馬,想不明白。
陸賜他們的馬車一路出了城,沈良沅就連在路上都還在琢磨着要給太後繡的那條抹額的紋樣,沒有顧得上與陸賜聊天。
陸賜也沒有打擾他,像當初來雙梁時一樣,現也是一只手轉扇子,一只手翻兵書,自己靜靜地看。
沈良沅在他身邊用一節細細的木炭在紙上塗塗畫畫研究紋樣,陸賜聽着紙張被摩、擦發出的沙沙聲,心裏十分平靜。
好像他們現在不是在一輛趕路的馬車裏,而是在王府的後院,兩人在院裏各幹各的,偶爾擡頭眼神撞上,便會相視一笑,一切平靜又美好。
因着沈良沅想快些到氓城,陸賜知道她給太後準備的抹額時間比較緊,所以一早就吩咐了一聲,馬車跑起來的速度比上次回來時要快。
但他又怕沈良沅颠簸着畫圖會傷了眼或不舒服,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将扇子塞到她手上讓她轉轉,順便休息休息眼睛。
沈良沅讓人匪夷所思的“江湖絕技”已經練了一陣子了,在雙梁沒想到刺繡容易分心,暗器倒是的一天不落的被陸賜拉着練了……
現在她兩只手都已經能夠熟練的轉起這把扇子,哪怕她的手小小的,但扇子竟然也不會落地,這便是陸賜一直在教她的巧勁。
雖然現在離着能把書頁插、進木頭裏還有很長的距離,但至少是能用針刺進樹幹一點點,沈良沅覺得自己在這方面已然是取得了十足的進步了。
于是這一路上她塗塗畫畫,又轉轉扇子,三日後便到了氓城。
沈良沅沒有休息,馬不停蹄的便去了旁邊的染香閣,陸賜原本還擔心她累着,但瞧見她匆匆忙碌的模樣還是随她去了。
不能因為他覺得她累了就将人拘在屋裏,也許繡繡自己不覺得累呢?
反正他多盯着些也就是了。
陸賜這麽想着,開始讓人去找聞人南星回來,氓城大的客棧也就這麽幾個,很容易找到。
吩咐好後,他又着下人将帶來的東西歸置放好,自己準備去後院舒展舒展筋骨。
剛擡腳走了沒兩步,文竹突然從後頭追上來叫住了他:“王爺!去理縣的那兩人帶着東西回來了!”
陸賜聞言腳步一頓,當即拐了個彎往書房走,道:“跟我來書房。”
早前沈良沅畫了她爹兒時給她雕的那幾個木雕,陸賜便派人拿着畫去理縣找東西,現在派去的人将三個木雕都找到了,原本是回了雙梁,結果陸賜他們已經啓程,便又快馬加鞭送了過來,跟馬車的時間也就前後腳。
書房裏,陸賜拿起桌上的一個木雕翻來覆去仔細看了一會,又回憶了一下沈良沅那塊玉墜的模樣,總覺的這雕工有些相似。
但他實在不善此道,并不能确定是否就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作者有話要說:
沈良沅:是有一點還在苦練的江湖絕技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