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寧稔下樓,看奶奶在商凝門口來回走動,問:“奶奶,你怎麽不進去?”

老太太示意寧稔看手裏的東西,寧稔低頭望去——三本相冊。下一秒,商凝打開門,冰冷地說:“請問,您有事嗎?”

“沒事沒事。”老太太口是心非道,商凝沒說什麽,轉身回房。

門沒關。

老太太走了進去,寧稔替她們将門關上。

“我就是想讓你來知道你媽媽的樣子。”老人家說。

商凝注意到她手裏的東西,“嗯”了一聲。

相冊落在商凝手裏的那一刻,差點沒接住。

好沉。

“你看看吧,照片都是可以拿出來的,照片後面幾乎都有字。”老太太說着稍稍揚了揚手,仿佛在催促商凝快點看。

商凝翻看着照片,寧凝從百天到成人之後的模樣都被好好記錄着,幾乎每張照片都被備注得很詳細:人物,時間,地點,天氣。

“眼熟嗎?”老太太試探性地問。

“第一次見。”商凝實話實說。

寧凝各種尺寸、各種場景的照片,這三本相冊裏應有盡有。

商凝看得入神,拿出一張照片,照片裏的寧凝拉着一個小女孩在草坪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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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都不用走到商凝身旁看是哪一張照片,悠悠開口道:“你媽媽牽着的是你大姐。”

老太太的目光不知不覺柔和了起來,說:“她還挺疼小稔的。”

雖然這些照片都是塑封好的,但難免有些發黃褪色,很多照片的年齡比商凝大。

彩色照片喚不出黑白記憶裏的人。

一共九百八十一張。

商凝将相冊遞給老太太,說:“看完了。”

老太太從椅子上起身,接過相冊出去了。

“奶奶,怎麽樣?”寧稔問。

“平靜地吓人,一點......”老人的背不知不覺間駝了下去,很無力。

一點不像是知道媽媽去世的孩子。

“沒什麽,你也早點休息吧。”老太太對寧稔說完就回房了。

商凝對鏡頭一端的岑莜含糊其辭,岑莜對她的回答很不滿意,“你別嗯,去親戚家都不提前說一聲,害我跑了空。”

商凝扣着指甲,不給鏡頭一個眼神,說:“你好不容易放假,不陪陪叔叔阿姨,跑來煩我。”

岑莜張大嘴巴,蹭地從被窩裏坐起,說:“臭不要臉的!還不是我媽讓我給你送她炸的年貨,不然你以為這麽冷的天,我、我樂意出門?”

“謝謝阿姨。”商凝平靜地說。

“嗯?!”岑莜瞪大雙眼。

“也謝謝你。”

“嗯~這還差不多,真不知道咱倆誰才是我媽親生的。”岑莜說。

“當然是你。”

商凝看着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一絲愉悅纏上心頭。

呀,流血了。

商凝用力掀開指甲,鮮紅的血肉令她心情舒暢。

真想看看指甲下面完整的血肉,白皙透紅的指腹上盛着鮮血淋淋的荒野。

要是被人看見問起怎麽辦。

啧,好煩。人為什麽要長眼睛。

但左手一般用不到,試試?

“商凝,你發什麽呆!我跟你說話呢~”岑莜發現商凝根本沒在聽自己說話,滿臉語塞了。

商凝放過無名指,把目标轉向了小拇指。

“我問你,我剛才說什麽了?”

“你讓我回複你的朋友圈和新年祝福,你問我什麽時候回來、這次來親戚家有什麽收獲。”商凝小心翼翼地扣着指甲的兩側,以防用力過猛。

“放心,明......今天就回去。至于收獲嘛,還不小。”商凝沒了耐心,直接從口袋裏掏出随身帶的美工刀。這下小拇指兩側的指甲都被翹起了,商凝用力按下去,結果卻不盡她的意,從中沒滲出多少血。

“原來母親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而不要我。”商凝捧起手機,回複着一條條消息。

“原來她在生我的時候就死了。”

“我今天才知道她長什麽樣子,我長得一點都不像她。”

“難怪,難怪。”商凝自嘲地笑着,自說自話:“收獲不小吧。”

岑莜噤若寒蟬。

商凝所有群聊都是免打擾,秦舒十幾條消息在聊天頁面上着實醒目。

【秦舒:新年快樂!】

【秦舒:你看我們這邊的煙花。】

煙花在枯樹身後綻放,星如雨。

【秦舒:這是我姥姥做的年夜飯。】

嗯,很有食欲的飯。

【秦舒:你看我姥姥家的小貓。】

【秦舒:小二不小心掉進溝裏了。】

小二髒兮兮的,一臉囧樣。

商凝看着小二,忍不住輕笑一聲。笑得有些凄涼。

“商凝。”岑莜喊她。

“怎麽了?”商凝反問。

商凝回複着秦舒。

【Lasting:煙花很漂亮,年夜飯看着很好吃,小貓蠻可愛的,小二也有狗樣。】

秦舒還在發消息,商凝覺得她有點煩,盡管她知道這不是秦舒的問題。為了遏制自己煩躁的情緒,她決定不回秦舒。

好煩,不想有什麽交集。

岑莜不是不會安慰人,只是越親近的人,她安慰的話就越說不出口。

“你別難過。”憋了半天,岑莜也只能憋出這四個字。

一班班級群名為“一班的榮耀”。

【苦逼班長莊子毅:@逃跑副班任意姐,你能不能別發那些歹毒的表情包了,大過年的放過我。】

【歷史課代表元益清:姐,你別聽他的。小弟需要。】

【悠哉文委林鶴娴:同上。】

【苦逼班長莊子毅:@歷史課代表元益清你需要個屁。】

【歷史課代表元益清:大過年的說髒話可不好。】

【逃跑副班任意:@苦逼班長莊子毅你就是嫉妒我。】

.......

真是熱鬧。

商凝劃着班級群裏的消息,聞言道:“我難過什麽。”

商凝覺得自己一點都不難過,反而很輕松自在,像是早就知道答案一樣。

這是怎麽樣的感覺呢?就像從樹葉飄落到手背的雨滴,乍涼一掃而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一切都是平常的、正常的。

“商凝,你哭了。”

寧家人坐在客廳裏等着商凝,寧稔從外面回來,說:“不用等了。人早就回去了。”

寧绾雙手抱胸,低頭偷看長輩的角色,幽幽地說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到底不姓寧。”

寒假幾天裏,連雪的影子都沒看到。學生一回來,倒是下得紛紛揚揚。莊子毅坐在講臺邊,看着班外的積雪,再看看班裏。

手裏是一堆卷子,随便扒拉一下,都寫完了。

這是他們回校自習的第三天,地面上的雪已經積了厚厚一層。說銀裝素裹是有點誇張,因為學校也并沒有因為雪的覆蓋而有多美。

受不了了。

莊子毅走上講臺,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幾聲:“那個,親愛的同學們,寒假作業寫完了嗎?”

畢竟我都寫完了。

沒人理他。

“沒寫完的舉手。”

沒人舉手。

任意一個橡皮砸過去,說:“你以為,我們比別人多上這麽多天的自習是白上的嗎。”

莊子毅東扯西扯:“沒錯,副班英明。啊,這個,我作為班長,要有大局意識,要體貼同學,關心同學們的身心健康,同學們一定要注意勞逸結合,啊、這——學習固然重要,但是,我們的……”

任意說:“請,言簡意赅。”

莊子毅沉默了兩秒,說:“想不想出去打雪仗?”

這下全班的目光幾乎都投向了他。

去年邱鴻儒帶着他們打雪仗,高二假期比高一少,邱鴻儒還沒回校,如果回來了,那……

“別光看我啊各位,給個痛快話,我記得去年老邱也讓我們打雪仗來着,而且老師都沒回來,學校就幾個實驗班待着……”

“要是怕冷就……繼續自習,我也是聽五樓幾個班說要打雪仗的……”

“去!”

話音一落,體委拉着同桌朝操場跑去,前排的同學見此情況也緊跟其後。

“真的可以嗎?”

“走走走,有事班長扛。”

“班長大義。”

不一會兒,吵鬧聲驚擾到了五樓的同學們。

“啧。”夏至心裏罵了幾聲,煩躁得很,起身出門看看是什麽情況。

原來走廊裏不止他一個人。這下四個理科實驗班的班長都到齊了。

十八班的女班長朝他們招了招手,四個班長圍成一個小圈,也沒說話。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拍了拍肩膀,然後都鄭重地點了點頭。

兩分鐘後,五樓已經沒人了。

操場上亂成一團,幾個班的人基本都相互認識,對于一些人來說算是老熟人聚會了。

“任翹安你敢跑!夏至攔着!哎啊啊啊,艹艹艹要摔了!”莊子毅腳底一滑,摔了。

“哈哈哈哈哈!!該!”任翹安笑着走過去扶他。宋頌手裏拿着一個大雪球,問:“你們班的商凝呢?怎麽沒看見。”

“艹,居然結冰了。”莊子毅拍了拍屁股,說:“任意去‘請’了。多謝。”

他謝的是宋頌手裏的大雪球,任翹安頭頂下一秒變得“雪白雪白”的。

“姐妹走呗,打~雪~仗。”任意拽着商凝的胳膊。

商凝搖搖頭,莫名覺得乏力。可能是懶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去你去~”任意撒潑道。

商凝嘆氣,問:“林鶴娴呢?你們不是玩得挺好的嗎?”

“人家早就在操場上了。”任意從背後推着商凝。

“冷。真的。”商凝說。

“不是,動起來就不冷了。哎呦~你信不信我直接一個公主抱給你抱到操場上,我跟你說,一百四十斤的大老爺們我都能抱起來。”任意試着從商凝背後推她,“人家理科班的都下來了,難得幾個實驗班共同活動,去呗去呗。”

“你這身子骨趕緊起來活動,別一天天坐着。人都虛了。”

商凝沒理會她,任意移過商凝的板凳,一副要把商凝抱起來的架勢。

“好好好,走走走。”商凝妥協。

任意一副小人得志的谄媚模樣,“好嘞,人家扶你昂,別摔着。”

不得不說操場上真熱鬧,死氣沉沉的場合呆久了,這樣場景倒覺得生疏。

“嘶——”

商凝被冷得一激靈,猛地縮脖子。

罪魁禍首從身後出現,笑得那叫一個燦爛,秦舒問:“想什麽呢。”

商凝:“……”

“沒什麽。”商凝撣了撣脖子裏的雪。

随後兩人一陣沉默,都在傻站着。這可給了某些人可乘之機,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被雪球砸了。

“你倆站着幹嘛?給人當靶子呢?”任意說道,身邊還站着宋頌。

“走,砸她們去。”秦舒拉着人朝任意的方向跑去。

“小——”商凝話未脫口,只覺得腳底一滑。秦舒一轉身,商凝投到自己懷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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