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神龍莊
神龍莊
聽到“主子”,蘭玉竹神經一緊,不由得想到了仍未傳回消息的影昭。
他面上不顯,手中卻捏緊了酒杯,沉聲問:“他說了自己叫什麽嗎?”
“沒有啊,他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喝水都困難,別提說話了。”姬若若搖搖頭,雙手合十祈禱道,“如此忠義之士,希望上天垂憐,讓他早早恢複才好。”
越思念影昭,他就越覺得那傷者就是他的昭兒,如若不是,那昭兒現在何處,是否也一樣身受重傷,是否有人搭救?
“他長什麽樣子?”他喉頭一緊,說出的話都變了調。
姬若若奇怪地看着他問:“你怎麽了?這麽關心那個人?”
蘭玉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又問了一遍:“他長什麽樣子?”
姬若若怕他生氣,用手替他扇了扇風,邊回憶邊說:“你別生氣,我都跟你說就是了。他看起來跟我一般大,耳後有一顆紅痣,容貌嘛,這麽說吧,我們神龍莊找不出一個比他好看的。對了——他身上還有一塊暗紅色的玉珏,雕着一只肥胖胖的兔子,可好笑了……不過聽我爹說,那玉珏價值連城……”
“你知道嘛,商人重利,”姬若若嘆了一口氣,“也幸好有那塊價值不菲的玉珏,我爹才答應救他,不然的話,他就只能自生自滅了。”
她爹在想什麽,她這個做女兒的一清二楚,不過是想借此在少年的主人身上大賺一筆罷了。
聽到最後,蘭玉竹手中的酒盞總算捏碎了,割破了他的虎口,鮮血順着大拇指往下流,滴在他的衣裳下擺,綻出一朵朵血花。
姬若若吓了一大跳:“哎呀!你幹什麽啊!”
蘭玉竹沒有搭理她,此刻他無比确信少年就是影昭,腦子裏充滿了他重傷昏迷的畫面,心髒揪得生疼,上一世,他瞞着自己受傷的例子數不勝數,可沒有一次讓他如此心疼。
無論如何,他這一次絕不會讓昭兒獨自受苦。
“若若,”得到姬若若的回應之後,他咬着牙說,“修書一封,三日後,本王親自拜會神龍莊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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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若若擰着眉問:“這麽突然?”
他冷淡一笑:“你也去。商人重利——本王拿不出利,只有用你交換了。”
姬若若恐怖地站起來退後數步:“我不回去,死都不回去!”
“不去也得去,”他扭過頭,神色陰沉得像是剛出土裏爬起來,“放心,本王不會放你回去的,你還要回我王府做管事……現在就去寫。”
“可怕,”姬若若一邊往回走,一邊捂着砰砰跳的胸口喃喃自語,“你這人真可怕。”
次日一早,蘭玉竹恢複了一貫的溫和表象,進宮請離,太後自然不同意,後來不知他又使了什麽法子,竟逼得丞相都替他說情,讓太後答應了他的請求。
隔日,坐在出城的馬車上,姬若若還抱着自己顧影自憐:“我不要回去嘛。”
蘭玉竹坐在另一輛馬車中,雖心急如焚,仍能伏案讀詩。馬車外,不知情的衆人還以為迎來了一年一度的外出游玩,高興得一路高歌,倒緩解了他的一些緊張情緒。
第三日,蘭玉竹如信中所言出現在了神龍莊的大門外,彼時,神龍莊莊主姬風遙已差人等候多時,恭恭敬敬把他們迎進了莊子。
神龍莊的莊主姬風遙原本是個落第書生,考取功名不成,一氣之下做了綠林強盜,幸得蘭鋒苦苦相勸,這才有了今日的他。
而蘭鋒之子蘭玉竹更是青出于藍勝于藍,在某些方面比他父親更得姬風遙的心,在聽聞蘭家罹難後,他本想将蘭玉竹接到神龍莊代為撫養,可其母不願,他也無法,只能時不時周濟窘困的蘭家一二。
說起來,蘭家與神龍莊,已有兩代之交了,一見蘭玉竹,姬風遙欣喜若狂,連忙請上座:“攝政王,快請坐。”
蘭玉竹一再推辭,還是坐在了他的下手位,坐定後,玩笑道:“姬伯伯見外了,再如此稱呼,小侄可要甩袖離去了。”
姬風遙大笑:“你啊你,我就說你做了攝政王也還是老樣子!”
神龍莊的莊主夫人坐在另一邊,是個極其溫婉明媚的美婦人,單看秀美外表,很難說她是江湖中人,可事實就是如此,姬若若的神龍鞭便是她親自創作傳授的,一招一式都有殺機,狠辣非常。
在江湖中,神龍仙子白薇的名氣甚至要超過姬風遙。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鎮得住偌大神龍莊內部的如雲強者。
白薇溫柔地望着他,感慨良多:“玉竹,一別經年,在宮中可曾受苦?若不願在那方,回來便是,神龍莊永遠是你的家。”
“多謝伯母關心,”蘭玉竹微微拱手,“只是先皇有召,天馳國遭亂,小侄不得不管。”
白薇贊賞地點點頭:“好孩子,比你伯父強多了。”
姬風遙的大胡子抖了一抖,不樂意地從鼻子裏噴出兩口氣,白薇斜了他一眼,語氣輕飄:“怎麽,說不得你?”
好好的一個男子漢在夫人的視線下立馬變成了小雞仔:“說得,說得。”
蘭玉竹不自覺地跟着笑了,他竟然有些羨慕姬風遙。“伯父伯母感情甚篤,小侄此來匆忙,只備了些許薄禮,還請不要嫌棄。”
“玉竹,回家還要帶什麽禮物?”白薇柔柔地說,“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伯母已經讓人為你收拾好廂房了。”
“多謝伯母,如此,便叨擾了。”
寒暄過會兒,蘭玉竹提起了此行來的真正目的:“伯父伯母,實不相瞞,小侄此行是特地為一個人來的。”
夫婦倆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問:“是誰啊?”
“就是二小姐救起的那個少年。”
姬風遙難掩驚訝:“你怎麽知道?”
“伯伯不正是想讓人知道嗎?”
姬風遙尴尬地撓了撓胡子,眼神飄到了房梁上。
蘭玉竹飲下一口茶,輕笑道:“他是我的人。伯父是個商人,小侄知道您的規矩。”
白薇聞言刮了姬風遙一眼,慈愛地看着蘭玉竹說:“玉竹,別聽你伯伯瞎說,咱們自家人,談什麽規矩。”
轉頭,她吩咐下人:“去看看那位公子醒了沒有,把他帶上來。”
蘭玉竹制止了她:“伯母,讓他好好休息吧,您差人給小侄領個路就好了。”
他甚至等不及再和姬風遙談談條件,也不管他會不會因此不滿,他只是迫切地想見到影昭。
七拐八拐的山水亭,長廊繞莊,小厮小步走得汗水都下來了,偏生後面那位爺還急着催他。
終于,他走到一間普普通通的房前停住,擦了擦臉頰旁的汗水:“王爺,就是這裏,那小的先下去了。”
蘭玉竹揮揮手,讓随行的人也一道離開。
他把手放在門上,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推開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