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

桌上放着三盤精致的點心,桂花糕、栗子糕、水晶凍,影昭先後拿銀針試過,又覺不放心,随便拿了一塊準備以身試法。

“等等。”蘭玉竹眼疾手快,立馬把那塊栗子糕搶了回來。

“主子,”影昭有點無奈,“您若願意吃,等回去都城,屬下給您做。”他以為蘭玉竹搶糕點是太饞嘴了。

蘭玉竹愣是沒反應過來,反而極為體貼地說:“你不是不喜甜食嗎?那就不要勉強了。”

“只吃一個沒關系的。”

“不行,你分明厭惡它們。”

“不厭惡。”

蘭玉竹把三個盤子都推得遠遠的,腦中靈光一現,不經意地問:“你會做點心?”

“……屬下不會。”

“哦,那我等回去了吃你做的。”

“屬下可以替主子買來。”影昭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開始後悔自己多嘴。

“不行。”蘭玉竹像是耍賴一樣說道,“不是你做的我不吃,你要看着我餓死了。”

“主子……”

那個眉目如畫的翩翩公子哥一下子洩了氣,把手肘支在桌上,托腮望着窗外的華燈初起,擰起了好看的眉頭,眸光似水一般,憂郁的唇角向下耷拉着。

任誰見了都會不忍心地問上一句:公子有疾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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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昭也洩了氣。“好,屬下回去就學。”

話音一落,陰郁的公子忽然一改作态,帶着得逞的吟吟笑意說:“你答應的事從無反悔,我的好昭兒。”

“是,主子。”他欲哭無淚。

王虎成再來之時,桌上糕點完好如初,他瞪大了雙眼問:“王爺,這些點心都不合胃口嗎?”他都試吃過了,明明味道好得很啊,這三樣點心可是為數不多的邕州城的招牌貨。

蘭玉竹裝模作樣地解釋道:“有盛宴相邀,本王自然要把肚子都空出來了。”

“嘿嘿,”王虎成傻笑兩聲,就要過來幫他推輪椅,“那咱們走吧,王爺。”

三只手一齊伸向把手,三個人面面相觑,蘭玉竹率先收回手,內心強大倒不覺得尴尬,只是據實說道:“王将軍,昭兒在這此,便讓他來吧。”

影昭點點頭。“我來吧。”

王虎成撓撓後腦勺,雖然看不到屏障,但他就是感覺這兩個人自成一個世界,任何人都進不去似的。

前廳剛死了一堆人,肯定不宜用飯,于是他們把飯廳搬到了岳羽之前居住的小院中,環境清幽不說,地方還寬敞,裝個百八十人沒多大問題,王虎成把自己和薛清的親信都給叫來了,硬生生湊滿了一整張大長桌。

縣衙沒剩下多少人,煮飯的廚子是個老掉牙的老頭,嘗不出鹹淡,炒出的菜不說難以下咽,那也是讓人退避三舍的程度。

無奈,薛清只能親自上陣,煮了一鍋軍營裏的大鍋飯。

确實沒辦法,這兒站着的坐着的沒一個沾過陽春水,至于蘭玉竹所說的“盛宴”,更是無從談起。

瞪着那口咕嚕嚕冒泡的大鍋,王虎成僵硬的笑凝固在臉上,時不時拿餘光偷看蘭玉竹的反應。

蘭玉竹的口腹之欲倒不如其他貴族那樣誇張,何況蘭家本就清貧,平常所吃也不過粗茶淡飯。“多謝款待。”他自覺地坐到上位,一句話讓提心吊膽的将士們不由自主呼出一口氣。

薛清的臉上也去了緊張,增添一分笑意。“王爺您不嫌棄就太好了。”

他噙着笑點頭致意,把影昭拉到自己旁邊坐下,同時提高了一點音量喊:“各位不必客氣,都坐吧。”

連日來的疲憊都被酒水融化,即便前途未蔔,這些人也喝得很開心,都是軍營出身,勸起酒來自然豪氣幹雲,王虎成或許是為了報複,居然連那個孩子也不放過。

“男子漢怎麽能不喝酒?”

“你一個當兵的,這點就不行了?”

“行,就一碗,算本将軍敬你的。”

“……來來來,讓我們敬這兩位小英雄,一個一個來,別急啊!”

一套一套的說辭把蘇琦灌得找不到東南西北,蘇望軒不宜飲酒,他只能主動擋下他們遞給哥哥的酒。

場上除了蘭玉竹二人,其他人都不可避免的遭到了王虎成的摧殘,這人一喝酒就發瘋,幾度要走到蘭玉竹面前,差臨門一腳的時候忽然一抹眼睛,腳尖掉轉就跑了。

蘭玉竹安靜地坐在輪椅上,被這火熱的氣氛感染了也不由得搖頭淺笑。

最後,酒意還是占領了大腦,王虎成放過了蘇琦,直沖他而去,鬥大的酒碗中,清亮的酒水不停地向外抛灑出去。

影昭剛要站起來,蘭玉竹在桌下拍了拍他的腿。

“沒事。”

王虎成一把将酒碗“咣”的砸到蘭玉竹面前。“王爺,咱倆走一個!”

蘭玉竹擡眸,戲谑一笑:“王大将軍,想請本王喝酒,可是有條件的。”

“嗝、什麽,什麽條件!随便開!”他已經喝得麻木了,就算蘭玉竹現在說要他老婆孩子他都能給出去。

“不難,”蘭玉竹幽幽地說,“本王要你的兵符。”

一句話像是冬天裏的一盆水,直接給王虎成澆清醒了,他抹了一把臉:“你說什麽?”

蘭玉竹凝視了他一會兒,确認他的眼裏重新混沌起來了,才笑眯眯地說:“騙你的,本王不喜飲酒,拿走吧。”

“不行——啊!”他把不知什麽時候溜到身後的蘇琦一手拎了起來,另一只手捂着被咬出血的大腿,大罵道,“你咬我幹什麽死小子!老子刮你的皮!”

蘇琦顯然也醉醺醺的,小嘴一張一合,上牙碰下牙咔咔響,作勢要咬人。擋了一堆酒,現在還保留着意識的薛清走了過來,讓他把快被勒窒息的小孩放下來。

“你看着,我今天非給他點顏色瞧瞧。”

說着,他張開大掌啪啪打了四五下蘇琦的屁股,後者痛得眼淚直飙,四肢都掙紮了起來,蹬腿踢他,薛清沒辦法同時拉住兩個醉鬼,只能求助:“望軒,快過來。”

“來了。”蘇望軒像是早就料到了現在的情況,輕巧地繞過一地醉鬼,跑過來拽弟弟的腿。

“虎成,你都把他打哭了,快放他下來。”

“弟弟、弟弟!”

“咬死你!”

本就混亂的場面由于一聲不知由何而起的喝彩,變得更加不可控制,那四個人被圍在人群中間一直鬧到下半夜,直到大多數人席地而睡,這裏才總算恢複平靜。

蘭玉竹出神地望向異常和諧的他們,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看他們像不像一家人?”

“一家人?”

“父母和兒子。”他解釋道。

“像吧。”影昭不确定地說,因為他也不知道正常人家是不是這樣相處的。

這一晚,蘭玉竹沒怎麽吃東西,因為他想起來一件事,他要問問影昭的一件事。

“昭兒,你想不想成家?”

影昭不明白他怎麽會提到這個,但自小的經歷讓他不擅與人相處,只要腦中想想枕邊會多個陌生人,他都會精神緊繃乃至奮起殺人。

蘭玉竹锲而不舍地追問:“等你娶了妻,有了孩子,就會像他們一樣打打鬧鬧,快快樂樂,你不想嗎?”

他想給影昭的不僅是新生,還有難得的幸福,影昭前半生無人相伴,他便想讓他早早娶妻生子,一來讓他脫離自己,也爬出上一世害死兩人的危險的權利漩渦;二來,也為了讓醉酒的自己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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