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管家送來女士禮服,臨時受命帶來醫生。依舊是上次別墅裏那位有過一面之緣的女醫生。
還好不嚴重,注意保暖忌冰冷辛辣就行。
“不用每次見到我都這麽緊張。”女醫生替她檢查完,笑着說道。
曲柔掌中捧着透明杯,将幾粒藥片吞了下去,苦澀頓時在舌尖蔓延。
她露出淺淺笑意來,為自己無意提防抱歉,“從小不怕黑不怕鬼,最怕醫生給我開藥紮針,又苦又痛。你耳釘真漂亮。”
聞言,女醫生擡頭摸了摸耳朵,一對銀藍光澳白耳釘。
她剛想說話,目光瞥見房間內沙發上的女士禮服以及一套翡翠飾品,眼神微微頓了頓。笑着收拾自己的醫療箱,“我爺爺曾經是周老的私人醫生,不敢說有交情,周老應允我家參加壽宴。”
“這件禮服,很襯你。”
話語恰到好處停頓,曲柔不難從中揣摩出其他意味,
曲柔颔首,“謝謝。”
“我叫趙雨缪,取自未雨綢缪。”趙雨缪身材高挑,白色大褂襯得有種孤冷氣質,連醫療箱挎在肩膀并不顯拖拉,有一種人就是高傲的資本。
“曲柔。”
趙雨缪颔首,揚了揚眉,“人如其名。換衣需要我幫忙嗎?”
曲柔還沒回答,門口出現幾個人來,統一深色制服着裝,手中各地提着東西。
為首是個三十多女人,微笑得體,“曲小姐,宴席快快開始了,周小先生讓我們來給您做妝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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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不需要了。”趙雨缪抿唇揚起笑意,恍惚間收起未來得及釋放的敵對,轉眼又是溫和近人的白衣天使,“再見,曲小姐。藥我會讓人送來,記得吃。”
她離去,造型師們一齊進屋,有條不絮将帶來東西放好,奢侈化妝品、一套翡翠白玉飾、高端香水。
曲柔被引着坐在梳妝臺,看向寬大的鏡子。身後有人擺弄着頭發,負責曲柔的化妝師想了想還是說道:“曲小姐,你臉色有些蒼白,要是不舒服的話……”
小腹隐隐下墜,痛意凝聚一處。曲柔掌心揉着肚子,笑了笑,“沒事,每個月總有這麽幾天,忍忍就過去了,等會兒幫我用妝遮掩一下。”
造型師瞬間懂了,不再多言專心做自己的事。今天周宅往來賓客誰不是鉚足了勁,為家族鞏固籠絡拓展人脈。
這位曲小姐。不用太濃豔的妝,也是美,不張揚,需隐匿慢慢細品的山澗水。
上流圈子,美是敲門磚。一旦撬開某扇門,哪裏舍得離開。
化妝師心裏兜兜轉轉,冷不然對上化妝刷掃過的視線,她匆忙挪開視線。
曲柔看向鏡中自己,精華水液微涼,香味的淺淡,漸漸将面容覆蓋,她有時太恨自己敏感,令自己徒生煩惱。
小腹絞痛,今日宴席還沒開,她已然想安靜睡一會兒。此時周圍人多,她不得不阖目令自己适應,
再睜眼,身邊安靜得出奇。
只剩梳妝臺周邊暗燈,她在軟椅上稍動了動,擡手去撫後脖頸,酸痛無比。
她深呼吸,随即側身往後看去,周瞿生坐在自己身邊,手中拿着iPad,屏幕上的光引在他硬朗分明的臉上。
“醒了?”他放下交疊的腿,起身過來。左手手掌撐在曲柔左邊椅上,同她不過兩拳距離,同她在鏡中對視。
曲柔眼神焦距慢慢收攏,回了神,“我睡了多久?”
“十三分鐘。”他說,拿起旁邊首飾盒裏的項鏈,“昨晚沒睡好嗎?不用擔心,過了午宴我就送你回來。”
今日一早,周瞿生身為周老爺子接班人,諸事纏身,有兩位同爺爺情誼深厚的人需要他親自接待。忙完後的周瞿生還是忙裏抽閑,走穿周宅,親手帶她走入自己的生活。
周瞿生存了私心。冰涼觸及肌膚那一剎,他的手也難免觸碰,曲柔脖頸一凜,呼吸難免都放輕。
“抱歉,我不知道周爺爺大壽,禮物我讓快遞送來,最快也得下午到。”
“沒什麽,”身後的人離開一段距離,眼眸垂了垂,目光落在她面上,“畢竟是我半途拐你來幫忙。曲小姐,不是你的原因,不必抱歉。”
曲柔垂下視線,自己習慣不給任何人添麻煩,哪怕事情并非自己。突然闖入宴會,自己外來客,沒帶禮物來平等兌換,同父母教她的為人處世之道不符。
曲柔不甚熟練踩着略高鞋子,轉過游廊,冷意絲絲從腳底蔓及上身。心裏嘆氣,再高端的宴會也有點折磨人啊。
手掌輕輕攏住他的臂彎,驟然痛意襲來,她不由得攥緊手,側首對上周瞿生視線,宛然笑着,面上還是一派淡然。
知人知面難知心,從小時爺爺帶自己走進集團總部,股東們想坐上的執行人位置,周瞿生輕而易舉得到。高位最善觀察人色,人類早不用粗魯那套。野心、嘲諷、觊觎、恭維、谄媚、羨慕藏于笑顏笑語。
她的嬉笑怒罵自己一眼能看清,将別人一切寬慰用笑拒之門外。
“還是不舒服?”
“沒有,吃過藥已經好多了。”曲柔搖頭,她一身紫色中式禮服,妝容清雅古典,在古色建築中,襯得她眉眼柔柔之下,有種堅韌蒼白,像在隐藏什麽。
周瞿生神情凝了凝,曲柔心底發怵,忘了周師兄即使在象牙塔,也是生長商業圈的談判人精,自然能輕而易舉看透她。
曲柔無奈,“好吧,這鞋子有點不适應。”
專業使然,去各地觀察建築地形,她習慣簡便的平底鞋運動鞋,精致高跟鞋即便價格不菲,她也一時适應不來。
管家送來鞋子附帶後跟貼,皮面和衣服同色系,淺口低跟,扣畔嵌珠。
周瞿生握住曲柔腳踝,他難得驚詫,入掌涼似冰石,連正常溫度都沒有。
“呃……”曲柔難易往後收了收腿,可腳在他手上,平白自己沒了主動權,“冬天太冷,哪怕穿再多都是這樣的。”
人心不死,哪怕再涼,只需接觸一點溫度,本能的求生意識促使其更多地撷取。
曲柔咬緊牙齒,嘶聲從唇瓣輕然溢出,酸軟感從腿肚觸電般上升脊背,她顫顫蜷縮腳趾。周瞿生将掌心溫度渡給她,溫柔而鄭重,是情侶親密關系的動作。
她腦中哄得一下發白,沒有及時做出反應。就像第一次做建築模型,時間緊湊,通宵熬肝教了作業。哪怕得了不錯分數,她心中仍是惶恐不安。
腳踝漸漸有了溫度,小腹痛意一時驟然散去。曲柔緊繃神情松懈,讓她有點信心能撐過宴席。
她垂了垂眼睫,周師兄單膝跪地,深色西裝白色襯衫下,禁欲又斯文。不容人忽視的存在,
一跪一坐,宛如熱戀或感情親密的情人。
周瞿生骨節分明的手指靈活,撕開後跟貼,實現先一步她的後跟皮膚,柔嫩地方已經發紅,再晚一會兒,皮膚外層磨破。
待腳掌重現踩在地面,真實感才回到自己身上。兩腳并攏,正預站起來,一雙大掌緊扣肩膀,将她不由分說摁在原地。
周瞿生俯身,将她圈于視野之內,“以後,有不舒服立馬告訴我。”
曲柔後仰,眼底一片平靜,神情有些為難,假裝不懂他說的“以後”。
就為這假裝,周瞿生屈起手指,敲打她額頭,言簡意赅,“笨。”
曲柔條件反射捂住腦袋,看着周瞿生,只覺得他好煩。
臨近壽廳,人聲喧鬧。
“呀!”,一個嬌俏聲音由遠而近,佯裝笑惱,“原來撇下我們,是去接女伴了呀。阿生,你這小輩可不厚道。”
曲柔看去,來人濃妝,項鏈耳飾皆是珍珠翡翠,一身剪裁合身旗袍,肩臂搭着駝色皮草披肩,笑意明媚陽和,年紀看着同自己差不多。
“你要再晚半刻鐘,老壽星那臭脾氣,我壓不住趕忙着來找你。”她放下手中禮單,向兩人走來。
“你好,柳聽玉。”柳聽玉惱着瞪了周瞿生一眼,莞爾盈盈看向曲柔,一颦一笑都是優雅美麗。“歡迎你來參加壽宴,在這兒有什麽需要,還是不自在什麽,盡管跟我說。在這兒我的話比他管用。”
人見多了,也能品出點真假虛實。柳聽難得真誠,曲柔自然笑中多幾分真心實意,報上姓名。
“幫我看着點,感冒吃了藥,不能喝酒喝涼。”周瞿生将人交給她,囑咐着。
話音落,柳聽玉驚訝,喃喃道:“長見識了長見識了,你居然會關心人。我還以為你是木頭呢。放心,不會吃了她的。”
無數道視線隔空而來,虛虛實實。有人彼此對視,或靠近低聲交流。
“這……突然冒出來的?”
“哪家的?周瞿生瞞這麽嚴實,老爺子知道嗎?”
內堂大多是直系親屬,或者多年活躍周氏上層有話語權的。
“上一次被人行注目禮,還是中學時代。”曲柔唇瓣微微張合,聲音極其小,埋怨中開着玩笑,“周太子爺。”
不遠處,許窈發出一聲“我靠”。引得身邊沈岸皺眉,手肘碰了碰她,低聲訓斥,“注意場合。”
主角從一入場便備受矚目,‘曲柔’二字不再簡單,她的基礎信息不到二十分鐘紛紛湧入有心人耳中。
“哥,我這下害死曲柔了。”許窈感覺自己還沒有醒酒,腦子還是暈乎乎的,“昨晚你為什麽把柔柔一起送回來?!”
沈安睨她一眼,威懾壓迫十足,他分身乏術,随後一句輕飄飄的話成功惹得許窈炸毛,“他兩不是有意思?她有拒絕的權利。”
名利場久了,他并不覺得這是件多壞的事兒。周瞿生不是蠻橫霸道的人,同時,他身邊女人沒有拒絕,無論名聲還是錢,與她而言,她并沒有損失,相反還能獲利。
許窈生出無力感,因他不理解而惱怒,氣得跺腳:“沈岸!我告訴過你不要把我的朋友當你們圈裏那些人!”
隔壁已有好奇眼神看來。
“許窈,”沈岸聲音從牙縫蹦出來,喝斥她此時失态,“這件事兒之後再說,爸媽來了。”
身邊人小着聲音咒罵一句,沈安眯了眯眼睛,他從來是個冷面人,不近人情,對于親近人更是苛刻,“許、小、窈,長本事了是吧。”
許窈從小天地不怕,揚起臉瞪他一眼,轉過身要走。沈岸單手扣住她單薄的肩,以強硬姿态将人重新帶回身邊,俨然一副兄長口吻,“不許在爸媽面前亂說,昨晚我還沒找你算賬。”
……
老人壽宴,仿制古朝請人唱戲。
腳下踩着木質地板,一下一下輕輕脆聲。周瞿生領着人往中央走去,掀開珠簾,與外面酒盞喧鬧隔出一方天地。
一個滿頭白發身穿唐裝的老人獨自坐着。
“爺爺。”
周老爺子緩緩掀開眼皮,看了看他兩,聲音蒼老,“你們來了啊。”
“周老爺爺。”
曲柔收回虛搭在周瞿生臂彎的手,落回身側時,一股力道将其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