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江嶼伸手想去拿手機,楊君鴻就在這時突然吻住他的嘴唇。
江嶼有些愣住,反應過來後去推楊君鴻。楊君鴻反而吻得更深,握在他腰間的手也收得更緊,江嶼不得不用了很大力氣才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然後狠狠瞪了他一眼。
手機一直在響。
江嶼抓過手機,手背抹了把濕潤的嘴唇,走到陽臺上又做了深呼吸之後才接聽。
江海瀾一早就給他打電話,江嶼估計是有什麽急事,江海瀾在電話裏倒是沒說,只問他今天會不會忙,有沒有安排手術,如果下午下班早就回去楊家別墅一趟。
雖然江海瀾什麽也沒說,但江嶼聽出她語氣裏的不尋常,于是答應下來。
等他從陽臺回客廳的時候,看到楊君鴻蹲在小魚幹的貓砂盆前面,伸出一根手指從裏面勾出一枚車鑰匙。
江嶼認出是耿楠前兩天開來的那輛跑車的車鑰匙,他沒打算開,鑰匙就随手扔在櫃子上,不知道怎麽被小魚幹叼進了貓砂盆裏。
車鑰匙被楊君鴻小拇指勾着,上頭還沾了兩粒黑色便便,江嶼估摸着味道應該不好聞。
再一看楊君鴻臉色,果然不大好。
江嶼站在陽臺門邊沒過去,想了想,跟他解釋,“你那輛車太高調,我開去醫院不合适。”
楊君鴻陰着臉朝他看一眼,站起來往門口走去,路過垃圾桶直接把鑰匙丢進去,然後開門走了。
關門的聲音不小,四面牆壁都在震,江嶼眉心跟着一跳。
等楊君鴻的腳步聲聽不見了,江嶼才走過去,從垃圾桶裏撿出那枚車鑰匙。小魚幹湊過來,毛絨絨的身體蹭着他的手背,沖他讨好似的叫喚。
江嶼伸出食指在它頭上點了一下,說:“你啊,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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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嶼把鑰匙上的貓屎弄掉,又用酒精擦了擦,這回把鑰匙收進抽屜裏,見時間不早趕緊換衣服去上班。
聯合培養項目的報名通知正式下發,早上交完班,整個辦公室都在讨論,報名有學歷和工作年限的硬性要求,心外滿足條件的除了江嶼就只有張家安和柳熙。
吃午飯的時候,周國棟試探地問江嶼要不要報名。江嶼想起顧欣仁親自給他打印的那張申請表,點了點頭,說“會”,這種事沒什麽好隐瞞。
周國棟一臉興奮,“江老師你肯定能選上。”
江嶼嘴上這麽說,但他自己知道他其實還在猶豫。他看周國棟一眼,對他說:“吃飯吧。”
下午清潔大姐來收垃圾,江嶼想起昨天被他扔掉的那束花。他本想問大姐有沒有看到,又覺得多此一舉,畢竟是他自己扔掉的,不管是誰送的什麽目的他都不可能回應,何必糾結。
這一天風平浪靜地度過,下班的時候,江嶼給江海瀾打了個電話。
“江嶼,”江海瀾接通了,喊他一聲,“下班了?”
江嶼說:“嗯,現在能走了,姑姑我——”
“你先等我一下。”江海瀾不等他說完就打斷,江嶼握着手機,聽她在電話那頭語速飛快地跟秘書交代了幾件事,然後才有空繼續跟他說。
江海瀾說:“我還有點事,你先來公司一趟,待會兒我們一起回去。”
江海瀾說這話的語氣并不是在跟他商量,江嶼只能說好,坐地鐵去楊家的公司。
楊家的公司是楊崇山一手創立,但最開始他也不過是個山村裏走出來的窮學生,在一家公司實習的時候,正好被楊君鴻的母親秦蓁看到。
楊崇山年輕時十分英俊,身材高大五官俊朗,氣質不俗,比起電影明星還要耀眼。秦蓁對他一見鐘情,不顧家裏反對和他談起戀愛,沒多久就奉子成婚。
楊崇山自此借岳家上位發跡,但之後随着他和秦蓁感情破裂,楊崇山出走單幹,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據說還帶走了當時秦家一半的客戶,導致秦家元氣大傷,實力大不如前。
這些都是江嶼偷偷在網上搜的,也不知可不可信。
到了公司樓下,江海瀾讓秘書下來接他,江嶼站在寬敞光亮的大堂,正低頭看手機,耳邊響起一道聲音。
“江先生?”
江嶼擡頭看去,是耿楠。
耿楠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裝,依舊戴他那副黑框眼鏡,他略顯吃驚,似乎驚訝江嶼怎麽在這裏,走到江嶼面前對他說:“江先生,我正準備給您打電話,您的那輛車修好了,方便的時候我給您開過去。”
江嶼的那輛車壞得突然,好得也如此突然,這兩天沒車挺不方便,聽耿楠這麽一說他還是挺高興的,但下一秒,他看到江海瀾的秘書琳達從電梯出來,正踩着高跟鞋朝他這個方向走來。
江嶼的心微微提了起來,等琳達走近,他略微提高音量,微笑着詢問耿楠:“這位先生你好,請問男洗手間怎麽走?”
耿楠愣了一下,餘光看到琳達,随即意識到什麽,指着一個方向對江嶼說:“在那邊,拐進去就是。”
江嶼笑着說:“謝謝。”
耿楠推推眼鏡,說了句“不客氣”,随後便走了。
琳達在旁邊聽完他們的對話,等耿楠走遠才問江嶼:“江先生,您要去洗手間嗎?”
江嶼不去也得去了,對琳達說:“麻煩你稍等我一會兒。”
他按照耿楠說的方向找到洗手間,在裏面呆了兩分鐘才出來,琳達帶他坐電梯上樓。
這棟辦公樓從外觀看就高聳氣派,一共30層,開始是租的,沒過幾年就被楊崇山買下來。楊崇山專門找人看過,說頂層不宜辦公,對公司發展運勢不好,他于是把頂層空下來,自己在29層辦公,取長久之意,而江海瀾和楊君鴻同為公司副總,辦公室都在28層,一人占據一半地盤,泾渭分明。
江嶼很少來,這麽多年也就來過幾回,從電梯走出來的時候,他下意識先往楊君鴻辦公室的方向看,然後才跟琳達往另一邊江海瀾的辦公室走去。
江海瀾一身幹練的套裝,江嶼進去的時候她正站在落地玻璃前朝外看。
這一片是中心商業區,連片的摩天高樓,站在這樣的高度,似乎連天都觸手可及,而江海瀾最享受的就是這種感覺。
但今天她的心情顯然沒那麽愉悅,臉上沒有笑容,等琳達關上門出去之後,她走回辦公桌前,從上着鎖的抽屜裏拿出一份報告遞給江嶼。
那是一份體檢報告,報告上的人名寫着楊崇山,江嶼沒着急看裏面的內容,先擡頭看了江海瀾一眼。
江海瀾對他說:“你姑父的體檢報告,你先看看。”
江嶼這才往後翻,楊崇山前段時間做了全身檢查,其他方面都正常,但腦CT顯示他的大腦中有個陰影。
江嶼有些驚訝,在他看來楊崇山雖然年過五十,但身體素質強健,早起還有登山跑步的習慣,身體比他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還要健康。
江海瀾臉色略有些緊繃,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才對江嶼說:“現在還不能确定是什麽,但估計不是好東西。”
江嶼沉默了一會兒,問:“姑父知道嗎?”
江海瀾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意味不明地看着江嶼,好一會兒才說:“目前還不知道,他去外地出差了,報告是直接送到我手裏的。”
江嶼不是腦科的專家,何況單從一份CT也看不出什麽。他把報告還給江海瀾,同時問:“有什麽我能做的嗎,姑姑?
因為他的這聲稱呼,江海瀾的面色明顯和緩下來,其實江嶼并不能做什麽,雖然他是醫生,但論人脈關系肯定是江海瀾更廣,她就是覺得心裏不踏實,想找個人傾訴分擔。
江海瀾于是笑了笑,說道:“姑姑不需要你做什麽,陪姑姑回家吃頓飯吧。”
江海瀾又把報告鎖進抽屜,簽了幾份文件才走,期間江嶼就坐在她辦公室的沙發上等她。等江海瀾忙完,琳達拎着她的包把他們送到電梯間,等電梯的時候江海瀾突然問了一句:“你開車來的?”
江嶼一愣,“沒開。”他很快又說道:“我把車停醫院了。”
江海瀾點點頭,“正好坐我車一起走。”
電梯來了,她從琳達手裏接過皮包,邊往裏走邊說:“對了,我今天早上過來的時候在車庫看到一輛車,跟你那輛還挺像。”
江嶼的心跳略微加快,他想可能是車修好之後耿楠先開來了公司,他不動聲色,甚至對江海瀾笑了笑說道:“我那輛車太普通了,滿大街都是。”
江海瀾說:“所以叫你換一輛。”
江嶼嗯了一聲,跟在江海瀾後面進電梯,在裏面按下關門鍵。就在這時,他看到走廊另一頭楊君鴻辦公室的門打開了,楊君鴻從裏面走出來,身邊還跟着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
江海瀾也看見了,臉色冷下去。
電梯門在這一瞬間閉合。
電梯無聲下行,江海瀾就是在這時候突然又問江嶼:“你跟楊君鴻秘書認得?”
江嶼心尖陡然跳了一下,猛地朝江海瀾看過去,意識到應該是琳達把看到他和耿楠說話的事告訴了江海瀾。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問道:“誰?”
江海瀾看他幾秒,說:“沒什麽。”
江嶼又把頭轉朝前方。
顯示屏上的數字無聲地跳躍着,快到車庫的時候,江海瀾又說:“你姑父的事不要告訴其他人。”
這個其他人是誰不言而喻,江嶼在那一瞬間有些猶豫,安靜幾秒還是點頭說道:“嗯,我知道了。”
楊君鴻旁邊的中年男人是他舅舅秦意,今天來是為跟他彙報秦懷玉的事。
“我跟你舅媽把他好一頓說,但他說他沒去酒吧啊,就是有個醫生前段時間救了他同學,他請人家吃飯表示感謝,君鴻你是不是看錯了?”秦意小心翼翼,帶着讨好的神色看着辦公桌對面的楊君鴻。
其實這些話早上在電話裏已經說過了,但秦意不放心,覺得還是得當面跟楊君鴻再解釋一遍。
楊君鴻向後靠在真皮椅上,他笑了一下,在秦意看來有點皮笑肉不笑的感覺,楊君鴻說道:“大概是我看錯了吧,但為表示感謝所以請人家醫生吃飯,有這個必要嗎?人家醫生治病救人本來就很忙了,這樣打擾人家有點不像話吧。”
秦意立刻說道:“對對,是不像話,所以我已經把他車鑰匙給沒收了,以後司機送他去學校,下了課就讓他回家,省得在外面亂跑。”
“舅舅,”楊君鴻手裏玩着一支鋼筆,又說,“孩子不能溺愛,該管就得管。”
秦意連連點頭:“是是是。”
楊君鴻外公秦仲文當年生有一男一女,分別起名秦蓁和秦意,取的是“情真意切”的諧音。秦仲文和妻子琴瑟和鳴,生的兩個孩子也重感情,說不好聽點就是戀愛腦。
秦蓁生性自我,不顧家裏反對也要和楊崇山結婚,還搞出了未婚先孕的醜事。秦意這人也胸無大志,整天圍着老婆轉,秦仲文才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楊崇山身上,誰知道養出頭白眼狼。
耿楠的辦公室就在楊君鴻的外面,見他們出來,立刻從椅子上起身。
秦意一眼就看到江海瀾,忍不住往上翻白眼,對楊君鴻說:“這女人真是陰魂不散,哪兒都有她,她旁邊那個又是誰啊?”
楊君鴻目光還盯在那扇閉合的電梯門上,沒有理他。
秦意于是讪讪地揉揉鼻子,轉去問耿楠:“到底誰啊你知道嗎?”
耿楠朝楊君鴻看了一眼,見楊君鴻沒反應,只好說道:“好像是江副總的侄子。”
秦意皺了下眉,嘀咕了一句,楊君鴻這才轉過頭,問他:“什麽?”
秦意把耿楠支開,只剩他們兩個人了才故作高深地問楊君鴻:“你爸最近身體怎麽樣?”
楊君鴻臉上沒什麽表情,看着秦意說道:“舅舅你想說什麽就直說。”
秦意本來還想賣賣關子,顯得自己挺能耐,無奈楊君鴻不配合,他只好說道:“你舅媽前兩天去醫院看到你爸了,那個女人陪着他去做檢查。”
楊君鴻沒說話,但從表情看明顯不知道這件事。
秦意說:“她一看就很有心機,當初你媽剛走就迫不及待進門,打的什麽主意誰不知道,你啊還是多長點心,現在公司股份都在你爸手裏,要是你爸真的把股份給那個女人,你怎麽辦。”
楊君鴻沒說話。
秦意有點來勁兒了,哼一聲,接着說道:“那她什麽侄子看着也跟她一路貨色。”
楊君鴻突然問:“哪路貨色?”
秦意也就是說一句好顯得自己老謀深算,哪裏知道哪路貨色。
楊君鴻那陰測測的眼神叫他心裏一慌,連忙說道:“我就是打個比方,提醒你要有防人之心。”
楊君鴻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扇電梯上,淡淡說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