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進城沿着臺階拾級而上,走過兩架大型風車便來到西風騎士團駐地外。滿臉寫着“騎士團欠我八百萬摩拉”的迪盧克先生并沒有離開,也不知道他嘴裏的“順路”究竟是怎麽個順法,這會兒正垮着張臉雙手環胸站在路燈下等待。

須彌姑娘墨綠色的裙角消失在石階上方,她溫和的與騎士們打招呼說明來意——蒙德的夜風裏偷偷混進抹異域辛香,不會有人不好奇。

蘇從騎士們嘴裏得知琴團長還沒離開辦公室,為了不耽誤別人的休息時間,她匆匆忙忙扣着拉環想要快點推開緊閉的大門。內裏卻忽然有人向後拉動門扉,握着門環的少女沒來得及松手,就這麽被人乍然拉近身前。

“只是一下午沒見,你就變得這麽熱情了嗎?真叫我受寵若驚。”

凱亞站在門內,及時環住蘇免得她跌倒。長這麽大也沒怎麽與異性如此接近,女孩子幾乎不知道該把手往哪裏撐:“勞駕請放開我亞爾伯裏奇先生!我來找琴團長……勞倫斯要我幫忙傳個口信,不是來找你的!”

聲音軟綿綿的,比起拒絕更容易讓人誤以為是在撒嬌。

須彌的姑娘,說話語氣都這麽甜嗎?

亞爾伯裏奇先生忽然很想确定一下這條情報的真僞。

“欸?你居然不是來找我約會的?好傷心呢!”

青年見她站好就松開手,主動向後退了一步保持社交距離。此時他的義兄出現在這支須彌薔薇身後,兩人隔着西風騎士團的大門和蘇的腦袋兩兩相望:“騎兵隊長,我希望騎士團還沒有把不得騷擾女性這條規定删掉。”

“怎麽會?我正在不遺餘力的追求蘇小姐呢,甚至為此專程去向麗莎虛心求教,所以才這麽晚才下班。”凱亞将手攤開放在蘇面前:“夜晚剛剛開始,要不要一起去天使的饋贈喝一杯?”

門廳裏的守衛跟見了鬼似的遠遠望着大門口,凱亞隊長可真是,迪盧克先生的手已經放在劍柄上了啊!

蘇:“……”

作為事件的當事人之一,我真是找不到說話的機會。亞爾伯裏奇先生要是入學教令院,高低也得是個知論派的诃般荼。

她在腦子裏想象了一下凱亞與某個人辯論的場景,差點笑出聲。

“呵,恐怕蘇小姐沒那個空閑,如果你實在沒事做,不如去城門口看看丘丘薩滿到底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冒出來的,省得下次再傷到其他居民。”

迪盧克擋開堵門的凱亞,一把将蘇推進西風騎士團駐地門廳:“左手邊第一間屋子,琴如果在就會在那裏。至于麗莎,右手邊的門通向圖書館。”

“啊,嗯……謝謝您,迪盧克先生。”蘇回頭含笑謝過晨曦酒莊的大老板,也沒有解釋自己認識路。她經過騎兵隊長身邊時狠狠白了他一眼:“我才不會和你一起去喝酒呢,明早的早飯也沒了,你自己想辦法去吧。”

“怎麽這樣!欸蘇你別走啊!”凱亞追在後面喊了一句,沒得到任何回應,唯有義兄還垮着張被人欠了債的晚娘臉站在那裏:“追求?萊艮芬德家似乎沒有教你這種禮儀。”

“哎呀你不懂,想要追求女孩子就得臉皮厚,不然既不會寫情詩又不會唱歌,讓我去摘星崖摘塞西莉亞花更不現實……迪盧克老爺,你忍心看着我一年大過一年卻還是單身麽?”

凱亞隊長的語氣跌宕起伏,楓丹來的歌劇演員都沒他戲多。

白撿來的便宜弟弟單不單身其實不太重要,身為正義人的迪盧克老爺這會兒只想給他一拳——就算真在追求也請不要用這麽輕浮的态度好嗎?哪個姑娘會中意輕浮的男人啊,你不要反向沖刺行不行。

“蘇小姐是個好姑娘,你好自為之。”

紅發青年轉身就走。

目送義兄遠去,凱亞彈掉胸口不存在的塵土,回首看看代理團長的辦公室大門,摸出一枚摩拉在手裏把玩着也離開駐地。

夜色正好,可以去酒吧多坐會兒,說不定還能聽到些有趣的小故事。

*

向琴說明城門口發生的意外,蘇又額外花費了數倍時間讓麗莎相信自己毫發無損:“我真的沒事,丘丘薩滿離我還遠着呢迪盧克先生就把它幹掉了,別說受傷,驚吓也沒有幾分。”

麗莎的表情說明她完全不信蘇的鬼話。

這家夥素來病弱,當年在教令院便三天兩頭病歪歪的請假,要不是頭腦清醒做起論文又着實拼命,怕是早叫清退掉了。即便身體同樣不大好的麗莎也沒見過這種人,曾經數次清早起來在門口撿到發燒至昏迷的室友,管理員小姐早就不肯吃她忽悠了。

“還不是被你早年時不時病倒吓的,也就是這幾年得了個神之眼身體才好起來。沒事就快點兒回面包店休息吧,明早我要去蹭早餐吃呦。”

麗莎屈指在好友額頭彈了一記:“清泉鎮的種植業還好嗎?”

琴坐在辦公桌後擡頭:“忘了說,居民們應對特殊災害時為了補貼生計追加種植的作物不收稅。風魔龍不會一直為禍四方,總有一天大家都能回歸原本的平靜生活,沒必要克扣那幾個摩拉。”

蘇先是回答麗莎的問題,然後當着琴的面寫了封寄去清泉鎮的書信——再次詳細說明春季蔬菜種植需要注意的事項,附加騎士團關于免稅的決定。

“明天你睡好了再來,我給你多煮壺咖啡。賽諾寄來的新咖啡豆品質很棒,他說這次的豆子可以多喝些,因為它是品種名就叫做‘好喝’,嗯……不好笑嗎?”

作為生論派學者,蘇完全沒意識到還和自己有聯系的同門已經寥寥無幾,倒是與其他學院玩得極好。

麗莎抽抽嘴角:“也就你能覺得他講的冷笑話很好笑。”

也許是嫌棄“嘴角抽搐”這個表現不符合薔薇魔女的偶像包袱,她迅速風姿綽約的調整姿态壓在一本精裝書上微笑:“明天……我一定不會錯過你的好手藝。”

蘇和她道別,然後開門離去。

夜色下的蒙德城別有一番風情,白天自由歡快,夜晚溫柔浪漫。它就像盞斜插在果酒湖中心的小小堅果船,聯想到這種精巧的小點心,面包店小老板忽然有點饞下午茶。

這個時間……只能算宵夜了。

回到栖身之所,她忍不住翻出幹果、面粉、黃油、雞蛋和糖一口氣烤了滿滿一爐堅果船,肉桂粉和糖霜的香甜氣被熱量一激就像蘑菇噴灑孢子那樣散得四面八方都是,誘得路上搖搖晃晃尋覓歸處的醉漢翹起鼻子四下裏嗅。

起風了。

叩、叩、叩

緊閉的窗被人輕輕敲響,少年清澈的嗓音在外面響起,就像流浪許久的浪子終于回到家鄉,說起話也要帶些難以自抑的雀躍:“這裏是點心店嗎?烤箱裏有什麽呀?好香!”

蘇推開窗戶趴在窗棂上朝外看,穿着綠色披風帽子旁邊簪了朵塞西莉亞花的綠眼睛少年饞得像只貓:“你好哇,你做了什麽好吃的?能分我一點嗎!作為感謝,我願意明天一早在風神像下為你唱首歌。”

那真的是感激而非報複嗎?

想想自己的名字被人在廣場上當衆反複大聲頌唱,蘇忍不住抖了抖。

社會性死亡應該說得就是這個。

面包店小老板隔着窗戶遞出一只油紙包,引得吟游詩人無心歌唱的小點心整整齊齊碼了一排:“唱歌大可不必,夜深了早點回家,願你有個好夢。”

窗子關上了,少女身上的馨香卻還留在風中。

“我叫溫迪,是個吟游詩人,別忘了我的名字呦可愛的點心小姐。”

少年扣着窗戶沒有馬上就走,他打開紙包,捏起一只堅果船塞進嘴裏,兩頰迅速鼓起來像只偷吃椽子的小松鼠。

真好吃!

今晚蒙德的風裏又多了抹堅果與糖霜的幸福味道。

晚間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到蘇的生活,第二天一早她早早推開陽棚做生意。碧空如洗天氣不錯,春日的太陽暖意盎然,小老板在櫃臺外多擺了兩張圓桌,其中一張專門用來招待好友。

午前面包都賣得差不多了麗莎才姍姍來遲,知道她必須保持充足睡眠的蘇及時将咖啡和早餐端出來,圖書管理員小姐打着哈欠落座:“好香啊,剛回蒙德那幾年最難忘的就是你親手煮的咖啡。”

“如果咖啡不會對心髒産生刺激的話我一定勸你多喝幾杯。”蘇笑着給她添了些熱牛奶,“今天看上去氣色不錯。”

“睡覺睡到自然醒,氣色想不好也難。”

麗莎把面包沁在熱牛奶裏泡了一下才往嘴裏送,蘇拿出昨晚香得左鄰右舍難以入眠的堅果船:“多吃些堅果,對心髒和皮膚都有益處。”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聊了些日常話題,吃過“早”餐麗莎去騎士團工作,蘇收了東西打算前往歌德先生那裏看看。凱瑟琳是說三天內完成委托即可,但也不能真就拖到死線前趕進度……這又不是趕論文,簡單的體力勞動而已,能早點完成最好盡量早點完成。

從面包店走到歌德大酒店途中剛好路過蒂瑪烏斯的煉金小鋪,青年守在煉金臺前雙目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麽心事。蘇靠近些在他面前揮手:“蒂瑪烏斯?”

“啊……我在!蘇小姐?”青年猛然回神,嘴角還有些可疑的笑意沒來得及收好。蘇疑惑的上下看看他:“你在傻笑什麽?對了,昨晚我和你說的防蟲藥劑有點着急,你能今天就配置出來嗎?”

看來春天确實到了,哪怕天空中時常還有龍的威脅,蒙德城內也已經有人開始做起關于愛情的美夢。

“當然可以,防蟲劑嘛,只需要生石灰和其他幾樣配料,不難。還是老規矩挂個委托讓冒險家們送去清泉鎮?會不會太浪費摩拉?”

蒂瑪烏斯對于這種有事沒事使喚冒險家的習慣很不理解,蘇笑了:“最近風魔龍出現得毫無規律,萬一普通人走在路上遇到了可怎麽辦?藥水撒就撒了,人要是出事可不得了。”

她一向認為能用摩拉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所以何必為了摩拉浪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挽回的時間呢?

蒂瑪烏斯勉強帶入了一下,似懂非懂。不過這不是他需要思考的事情,出摩拉的人又不是他,在人員傷亡與錢包傷亡之間衡量了片刻,青年點頭:“确實如此,是得花點錢讓冒險家們做這件事。您去忙吧,後面的事盡管交給我,只要風魔龍不來搗亂……”

渾濁的風帶來細碎沙粒,蘇擡起頭望天:“蒂瑪烏斯,閉嘴別說了。”

晴朗的天空突然變得陰雲密布,空氣充滿焦躁不安的暴戾。

煉金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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