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接下來的幾天裏，長秋和春生再次帶着交易隊出門，這回他們走得遠，要往西南方向下去找貴金之主摩拉克斯的子民交換金屬與礦石。

這場熱鬧蘇沒能湊上，不是她不想去，而是脫不開。營地附近大片荒地等待開墾，實在分身乏術。

第一個糞肥坑進入發酵階段後蘇就開始組織人手修整田地了，還好之前從地中之鹽換了頭牛回來，季西和他的小隊成員節省了不少力氣。

他們先要在劃定好的田塊四周開挖深溝，大家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蘇大人說了要挖，她還着重規定了溝的深度和寬度，又有畜力做大頭，人們就溫順的聽從吩咐。

蘇要求這麽做是有道理的，荻花洲如今的土地不比後世水脈縱橫交錯，現在先把溝挖好，一是等會兒放火時可以預防火勢蔓延無度，二是将來直接引水入田。等到種子都種上了才想起沒水？難道要用人力一桶一桶打水來往地裏澆嗎？累也累死了！

沒有煉金試劑的現在，直接放火燒荒就是最好的消毒殺菌手段。

“大人，準備好了，咱們開始吧！”

季西将火把交在蘇手裏。

面前連片的田畝修得方方正正大小統一，實際效果還不知道，至少視覺上絕對的賞心悅目，心情再不好多看兩眼也能好起來。

蘇跳過防火溝，壓低火把點着了腳下的蔓草，火勢迅速由小變大，拉成條吞噬一切的弧線不斷向前蔓延。

事先做好的準備成功發揮出作用，火焰燒到幹涸的溝渠旁邊就慢慢自行熄滅，圍觀的看熱鬧的，欣賞勞動成果的人們紛紛舉手歡呼。

“厲害啊！火自己就滅了！”

“嘿嘿，看見了吧，那些溝我都挖過！”

“挖一下也算挖是吧？”

“怎麽不算呢？”

“……”

“蘇大人，我們去下一塊地了。”

季西接過火把帶人繼續忙碌，一點也不嫌煙大嗆人。

火點起來時上風口的營地都被滾滾煙塵熏了好幾天，狩獵隊驚喜的發現經過煙熏肉幹增添了一股說不上來的迷人風味，而且還更能存放，保存食物的方法喜加一。

蘇：“……”

不愧是璃月人，天生有雙發現美食的眼睛！

等到火勢自然熄滅又等到溫度降到不會燙傷的地步，牛就可以套上木犁開墾土層。

沒辦法，他們只能暫時用木犁，想在生産工具上增加金屬配件還得等長秋和春生回來。除了另有任務的其他隊伍，營地裏能出力的人口全被蘇拉到地頭，人手一根木杖排成一橫排并肩前進，敲松被火燒硬的土團。藏在土壤裏的石子、樹根一經發現便統統撿起扔出去，焚燒遺留的草木灰就是天然的肥料，人松一遍土，牛拉一遍犁，人再篩一遍大差不差這樣就可以了。

整個營地緊鑼密鼓忙了好幾天，看門狗的爪子都恨不得抓來用上。

先前帶回來的鹽，采集隊安放在河邊荻草叢中的套索，此時都排上了大用場。大紅帶着煮鹽的人順手接過做飯的重任，從早到晚不停地剁野菜剁肉塊剝豆子。大號陶器裏有鹽有肉有油水有豆子有麥粒還有野菜，采集隊收集到的野姜野蒜絞碎了混進去一鍋煮出來，賣相确實愁人但味道香飄十裏。

在地裏幹活的人換班吃飯，人歇工具不歇。幹不動了就回營地來上一碗，喝完就着樹蔭美美小睡片刻，睡醒了回去替換其他人繼續幹，夢裏都是糧食的清香。

也許是運氣，田地準備得差不多了，糞肥也能夠使用了，天空中恰到好處的灑下濛濛細雨。說實話現在才播種時間上肯定是晚了，不過蘇也只準備先種一季糧食，放棄晚糧改種別的不是不行。

做人嘛，該識時務的時候不能和自然規律扭着來，就算非要吃那口強扭的瓜至少也得先把人力盡到，不然可不是瓜甜不甜的事兒，有沒有瓜都得另算。

腐熟完全的糞肥遠沒有它“新鮮”時氣味刺激，趁着小雨酌量取用，再用牛犁上一遍地，修起田梗，耕種的準備才算完成。

扶杖站立在遼闊的平原上，遠眺着一望無際的土地，蘇的心情就像将軍檢閱他戰無不勝的百萬雄師。

小雨朦朦胧胧從天而降，空氣與土壤都變得濕潤，泡好的種子種下去後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她剛想招呼季西和他商量明天的活計，本就暗淡的天空中突然堆起詭異的黑雲。可視範圍越來越小，四周的光線越來越暗，明明還是白天卻有了幾分夜晚的感覺。

風也變得冷起來，夾雜着讓人喘不過氣的腥膻味兒。不知何時有人大喊了一聲“快跑！”，不久之前還熱火朝天的農田裏瞬間就只剩下橫七豎八的腳印。

外形古怪的魔物從壓低的烏黑雲層中探出頭，揮動着雜亂的腕肢摩擦出讓人耳鳴牙酸的噪音。

祂漂浮在空中，隐約有個頭顱形狀的肉瘤上密密麻麻的眼睛分別看着不同的方向。

醜得有些超模。

蘇沒有跟着跑，她不想跑。腳下是她剛開了篇的論文，往哪兒跑？她看看四周的土地，摔了手裏的木叉挽袖子準備打架。生論派學者寫在大地上的論文是可以随便亂碰的嗎？

好好好，你不讓我的論文活是吧，那就誰都別活了！

魔物揮舞的腕肢激發出一片藍紫色閃電，刺耳的爆鳴連串炸響。對方的攻擊太快，蘇根本來不及躲避，閃電照着她的頭頂飛馳而來，眼看就要碰到呆毛，還好及時被一層揚沙阻擋。

“站到我身後去，蘇崽。”歸終的身量沒比蘇大上多少，但是當她出現時天上的魔物卻隐隐有了幾分退意。蘇聽勸的後退了幾步，擡頭朝天空看去，滿心不甘：“我能做些什麽？”

不是說好了魔神眷屬嗎？神之眼沒就沒了吧，不能白從蛋裏爬出來，身為魔神眷屬總該有點特別之處……對吧！

“你自己的天賦，我怎麽知道。”沙塵在歸終指揮下追着魔物猛錘，跑掉的人類這會兒又都跑回來，躲在營地機關後緊張兮兮的圍觀。

她飄在半空中阻攔狙擊來犯之敵，不經意間看到地上咬着嘴唇滿臉憤懑直跺腳的眷屬。

脾氣挺大，心氣挺高，她喜歡。

魔物在空中左沖右突躲避沙塵凝聚的攻擊，天上時不時落下幾道毫無準頭可言的雷光，只用看的就知道勝負已分。歸終認為這東西威脅不大了，松松手賣個破綻出來，那魔物慌不擇路想也不想一頭向下沖去。

蘇：“……”你不要過來啊！

“我的地！”

随着凄慘的海豚音飚出，翠綠樹藤拔地而起将魔物捆得結結實實，像網兜裹着肉丸子那樣反複左右甩打。祂都沒能反應過了究竟發生了什麽，眼前便開啓了天旋地轉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來回翻滾。

由于被捆得太過結實，魔物連叫都叫不出聲就被硬生生砸了個稀爛。根須藤蔓潮水般帶着“獵物”退卻，田地盡頭的荒野上長出一株比人還高的紫藤，枝繁葉茂，展顏吐蕊。

果然是植物系啊。

歸終收起權能和手裏的機關落下來，發現蘇還站在原地低頭看着自己的手發愣。她看上去像是頭一次認識自己似的反複彎折揉捏每一處指關節，表情仿佛發現新玩具的孩子。

歸終：“……”什麽毛病？

算了，反正總比沒事跑去攪合糞坑強。

“沒事了沒事了，該幹嘛幹嘛！”她拍拍蘇的頭，回去繼續倒騰機關，蘇望着歸終的背影，不經意間掃過營地外圍，躲在裏面的人類呼啦啦跑出來舉着農具埋頭做事。

“……”

開玩笑，蘇大人掄起魔物反複捶打比吃豆子都輕松，就算她和誰說話都輕聲細語的也沒人敢忤逆好吧？莫不是也想體驗一番“手打肉丸”的待遇？

趕緊把田地重新整理好，別等到大人發火了挨揍。

工作效率莫名提升，蘇隐約猜到原因，然後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挖開水渠與河流之間最後的阻礙，河水随着地勢灌入渠中，沿着連片田地繞過一圈，最後在高低差作用下再次被導入河道，營地內外又是一片歡呼。如此省力的灌溉方法看得大家一愣一愣的，自然有腦子快的人蹲在地上開始用樹枝反複劃拉地塊縮略圖。

等将來開墾新的田地時不就能用上了麽！

肥水更充足些的田地種了大量小麥，豆子則種在相對貧瘠的新地塊中。麥粒很硬會磨損牙齒和腸胃，但是麥子産量大，當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眼下大家的食用方法有問題，蘇已經在着手解決。

她問了營地裏的許多人，只找到幾個曾經給人在石頭上刻名字的中年人——在石頭上刻名字有什麽用，大家稍微想想就能想出來。這幾位壓根就沒料到自己會被蘇請到魔神的岩洞，作為整片領地內機關術造詣最高的存在歸終自然也跑不了，大家聚在岩洞裏聽蘇手舞足蹈的比劃，宛如面對一個“五彩斑斓的黑”的甲方。

“兩片石塊對在一起，用水流的力量帶着走，轉起來把麥粒磨碎磨成粉，麥粉比麥粒吃着好消化！就像這個樣子，你們感覺一下！”

蘇滿懷期待的握起拳頭來回轉動着搓搓，除了歸終所有人都是兩眼茫然：“啊？”

從刻字到刻磨盤，跨度确實有點大，怪不得大家。最後還是歸終把這幾位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沒長腦子的中年人給領走了——蘇眼睛裏放出的光比群狼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