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您看着……不太像蒙德人?”
菲爾戈黛特老板找了個安全的開頭開啓話題,她細細打量着蘇的五官,越看越覺得她恍惚有些璃月人的特征。
升降機在觀景臺另一側勤勤懇懇工作,隆隆噪音讓人不得不提高嗓門才能聽清楚彼此在說些什麽。環境對蘇這種極其仰賴其他感官的狀态非常不友好,她必須很認真的聽才能得到信息。
“蒙德?不,我是須彌人……”她把貓咪抱高了些,小家夥淘氣的伸出爪爪摁在她臉側:“喵咪~”
“原來您是須彌人,這可真巧,前幾天來了位考古學家,和您是同鄉呢。”菲爾戈黛特說完就見蘇輕輕皺了下眉頭,她意識到這位姑娘和同鄉們或許存在不為人知的矛盾。
額……
做客棧生意的就怕遇到這種情況,最好客人之間互相王不見王,最糟糕莫過于見面就動手。倒不是說怕有誰打爛了客棧的東西不賠,實在是就算賠了修繕過程也很麻煩。
她正不動聲色的思考該怎麽隔開兩位須彌來客,每晚必然會在平臺上眺望歸離集遺址群的索拉雅已經筆直朝着這個方向走來。
“蘇……?”她驚訝的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着抱着貓的姑娘,“大慈樹王在上,你,你居然在這裏?太好了……”
她松了口氣似的垮下肩膀,一屁股坐在剩餘的最後一張凳子上:“大家都很擔心你,我們聽說你離開教令院去了其他國家,到底發生了什麽?”
最近幾年新生代的天才們要麽風流雲散遠離須彌城,要麽深居簡出尋常連面都見不到,難道說是水土出了問題?
“是索拉雅啊,你的論文怎麽樣了?”蘇深谙如何結束學者之間的寒暄,果然,索拉雅的臉色一苦,端起茶壺倒水堵嘴。
論什麽文,歸離集遺址都快被那群盜寶團給摸禿了,璃月人對過去的文化遺産就這麽不在乎嗎!
礙于這客棧上上下下不少璃月人來往,索拉雅把不中聽的話盡數咽回肚子裏,拐回去聊起其他:“你是來璃月調查海洋生物的嗎?”
蘇是生論派的陀裟多,索拉雅只能想到這裏。要不然她跑來璃月幹嘛?總不能是為了研究此地的古代文明吧!
雖然她只是個在讀陀裟多,可是早在帝利耶悉時期就已經完成過好幾項課題。即便風紀官們總把她列為重點監控對象,嚴格來說那并不是蘇的問題。教令院是學術機構又不是神秘機構,嚴格封鎖知識這種事聰明人都知道根本行不通,奈何賢者們就跟心眼被堵住了似的恨不得把所有人的嘴也給糊上——不是誰都像蘇一樣有勇氣反對,更多人默默咬牙忍耐。
“如果調查海洋生物我為什麽不去稻妻……最近璃月近海發生過異狀?”蘇對索拉雅的問題很感興趣,視力能夠及時恢複的話她不介意往海邊走一趟。
“目前無法判定,但是有幾個素論派的人私下提及地脈反饋異常。”索拉雅是因論派學者,專攻歷史,素論派和生論派的東西她涉獵不多,只能提供些參考數據。
學者之間的談話總是圍繞着枯燥的理論與數據展開,菲爾戈黛特聽不太懂但也沒有走,她提起茶壺不停為兩位女士添茶倒水。
直到迪盧克先生安排好商隊所有人重新回到平臺,蘇和索拉雅的談話還沒有結束。
菲爾戈黛特已經聽得兩眼蚊香圈了,學者們還在探讨璃月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異狀究竟是何原因——她們一時興起找了個空白本子列出連串讓人看了就眼前一黑的算式,各種符號滿天飛,到最後甚至連語言也帶了點加密的意思。
客棧老板:每個字我都懂,連在一起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
最可怕的是蒙德的迪盧克先生站在旁邊聽了一會兒,提起桌面上的筆加入讨論——他聽明白了。
“諸位慢聊,我去廚房看看今天都有什麽好食材……”
她借着給客人讓位置的機會逃之夭夭,一口氣躲進廚房,坐在樓梯下的圓桌旁拍拍胸口。
須彌人,好恐怖的!
廚子言笑蹲在竈火前抱頭晃腦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活動身體提神醒腦呢,實際上這位彪形大漢瑟瑟發抖臉色蒼白。菲爾戈黛特近來的動靜吓了他一大跳,整個人差點一頭栽進竈臺:“掌!掌櫃的!”
“你搞什麽呢?”
她喘着粗氣給自己倒了杯茶,才送進嘴就噴出去:“涼的?”
言笑抖得如同風中殘燭:“……我才換過新茶新水。”
“掌櫃的,咱們這兒……是不是鬧仙兒呢?”他做賊心虛似的左看看右看看,菲爾戈黛特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客棧裏現在可是足足有兩位學者,什麽神仙妖鬼敢跑來鬧,不怕被抓去切片嗎?
事實果然如此,言笑一直忙到深夜,再也沒聽到小姑娘陰恻恻的笑聲,廚房裏也沒有發生異狀,那些奇怪的事仿佛全都是他睡昏了頭的幻想。把竈火壓回竈膛,他看了一圈确認各處都已經收拾妥當,終于放松緊繃了好幾天的神經回房休息。
人聲随着夜色逐漸安靜,鳥兒拍打着翅膀從窗外飛過,帶得樹枝簌簌作響。
蘇把新手稿一頁一頁疊放整齊,摸索着給自己倒了杯溫水。
“嗯?誰在那裏?”她側過耳朵細聽,樹葉被夜風搖來晃去,萬籁俱寂之中只有自己清淺的呼吸。
聽錯了嗎?
她慢吞吞擡起手拉住窗框将兩扇窗戶合攏,嘆口氣換衣洗漱躺下休息。
距離璃月港還有兩天路程,她有些想念麗莎。
腰間挂着傩面的少年驀然出現在樹梢上,眉眼低垂緊盯某扇剛剛熄滅光源的窗戶。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千多年,他早已不會因為遇到和她長得相似的人而沉不住氣。
伐難不在了,應達不在了,彌怒不在了,浮舍失蹤了……他們都沒有回來,璃月的草木之主也不會再回來。
如果她能好好活着,如今的模樣應該會和房間裏的女人更加接近。那樣性格單純的魔神大約是不會被磨損的,別說一千年,就算一萬年她估計該什麽樣還什麽樣。
望舒客棧的閣樓裏輕輕響了一聲,就像夜歸的鳥兒收攏翅膀落在栖枝上。
隔天早上天一亮蘇就起來打理好自己,房間收拾得幹幹淨淨,私人物品全部帶好,菲爾戈黛特老板親自來送早餐時她已經做完出發的準備了。
“蘇小姐看上去很擅長旅行呢。”這樣省事的客人誰不喜歡吶,哪怕她看不見,她也還是挂着親切客氣的笑容認認真真幫忙領路,“您稍微慢些,這裏地板翹了一塊。”
商隊的雇工看到蘇便放下手裏的東西和她打招呼,人人臉上都帶着溫和的笑意。
“早啊,您不再多休息一會兒嗎?不急不急。”
“蘇小姐早,您來這兒坐!”
大家挨挨擠擠挪出兩個地方,順便為前去查看補給與準備的迪盧克先生留出位置。
“很快就到璃月港了,不知道您什麽時候回蒙德城……”一位年齡略長些的雇工不由有些感傷,“璃月的大夫很有本事,總有一天您一定能回來親眼看看新品種的葡萄。”
“額……”蘇滿頭黑線的移向他,“我挺好的,有問題随時可以委托冒險家協會送信給我,璃月蒙德所隔也不遠,不要這麽難過嘛。”
她又不是奄奄一息随時會噶的樣子,為什麽這些人一個個生怕她再也不回蒙德似的?
——雇工們還真是怕她再也不回蒙德,尤其是晨曦酒莊。
畢竟她既不是蒙德人又不欠蒙德什麽,說白了送她去璃月就醫乃是教會與騎士團給出的意外“補償”,什麽時候蘇小姐的視力恢複,什麽時候補償結束,她當然想去哪兒去哪兒,誰也管不着。但是就像人們看到一株漂亮的花樹會希望它能生長在自己家一樣,優秀的人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受歡迎。
以及,關于什麽時候老爺能請位夫人回家……這件事酒莊上下已經小小聲嘀嘀咕咕很久了。
“啊哈哈哈哈,也是呀,聽班尼特說千風神殿底層的遺跡裏險象環生,要不是後面準備的應急物品都用完了也不至于發生意外,都怪當初建造的人太惡趣味。蘇小姐很快就會痊愈噠,大家還等着須彌面包店重新開張呢。”
他輕輕在自己脖子上拍了一掌:“風神在上!壞的不靈好的靈,壞的不靈好的靈!”
氣氛重新變得熱烈,等迪盧克先生回來雇工們抓緊時間吃東西喝水,太陽剛剛升到樹梢的高度商隊整裝完畢出發南下。
“希望傍晚能抵達天衡山北部,不然一天時間恐怕不夠翻山越嶺。”
全程存在感極低的向導騎在馬上伸了個懶腰,靠在窗邊曬太陽吹風的蘇忽然笑道:“南北穿過天衡山怎麽會需要用上一整天?下面有隘口可以直接過去,路都是修好的,繞過歸終機便可俯瞰海邊狹地。”
“欸?”說完她愣了一下,自言自語,“歸終機是什麽?”
向導也是酒莊雇工,想也不想就信了:“您這樣的學者都不知道,我們就更不知道了。不過真的有近路嗎?”
“……”蘇揉揉太陽穴搖頭,“我不确定,就算有也怕遇上盜寶團,不然還是走商隊常走的路吧。”
但是酒水這種東西,還是越少颠簸越快送到越好。向導拉緊缰繩,落到隊伍尾巴上去找迪盧克讨論抄近路的事。
如果真存在這樣一條路,對酒莊來說可是個再好不過的好消息。足足節省半天運輸時間,算上回程就是一整天!
晚間他們抵達天衡山北側時迪盧克先生眨眼功夫就不見了,和他一起行動的還有向導。兩人看隊伍圈好營地就動身,滿月攀上山巅時方才歸來。
果如蘇所說,荒草與巨石掩映之下确實有條坦途可從山腹中穿過,筆直走出去乃是璃月上古時期留下的防禦工事,巨大的弩機如同雄鷹俯視海面蓄勢待發。
再往下,依山而建的璃月港近在眼前。
這哪裏是省出半天,路上緊湊些省出一天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