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一百二十五萬摩拉,這并不是蘇拿到的單次最高傭金數額,但絕對是相對最輕松的一次。
無需冒險下到幾乎無底的深坑,也不必絞盡腦汁計算時間繞開無法力敵的怪物,自然更用不着擔心不小心越過法律邊界被風紀官帶走。
只需要安安靜靜坐在房間裏專注于指尖的觸覺,對于能夠耐得住寂寞的人來說,實在是夢想中的職業。
不過她心裏也很清楚,這份工作是有時效性的,一般情況下不會有這麽多文物排隊等着人去修複。實際上一般的修複師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成這樣數量的修複件數。
這次只是冒險家協會倉庫裏天長日久累積的“成果”,直到她的能力達到邊際,再往後就只能遇到一件一件的委托,也許一個月也遇不上一件。
而且真正具有璃月特色的古代文物她幾乎見都沒見過,璃月本地人也很難分清它們具體的年代、用途,以及真假,這要怎麽修?
人對器物的理解往往建立在天長日久的接觸上,再佐以一點靈感和一點想象。但是現在她看也看不見,摸也摸不着,真就把修複工作當成立體拼圖了是吧?!
好在蘇也不指望靠這份工作發家致富,她對物質的要求極低,能滿足維生需要就可以,不然也不會在蒙德城開一家心情好就開門心情不好就關門的面包店——不過已經接手的委托她也不會輕易放棄就是了,這世上就沒有學不會的東西,無非耗時長短,多花些心思鑽研總能摸到門竅。
璃月港內做瓷器買賣的店鋪有很多,她問了阿桂和白術選出幾家比較好說話的老板一一登門拜訪,花了數日才搞清楚文玩瓷器的類別。
“要說咱們璃月的瓷器呀,以産地不同分為幾處大窯,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好處。若是我這春香窯,滿城誰不知道軟玉溫香,窈窕妩媚,真真的風姿綽約。蘇姑娘來,你從這兒摸,慢一點,先輕輕的,向下走,慢慢用力,指尖順着紋理不要抖……”
春香窯老板逐一向蘇介紹各種經典款式,考慮到她視物不便更是大方将展示品取下來随她碰觸。
蘇:“……”
那是我不想抖手就能不抖的嗎?不知道的還當咱們兩個躲在角落裏做什麽需要打碼的事……
“這件叫做美人聳肩瓶,取其瘦骨清癯之相。這件叫做梅瓶,尤其珠圓玉潤。這件是春瓶,這是竹報平安筆筒……”
須彌姑娘臉越紅,莺兒老板越是狹促。她又想收回手又怕把瓷器打壞的猶豫模樣仿佛背着耳朵偷偷摸摸縮爪的貓兒,叫人忍不住想把貓毛揉亂看她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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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兒老板……”蘇已經不只是手抖了,聲音也在抖,臉紅得直冒白煙,活像臺被打壞的遺跡重機,“就,今天就先到這裏吧,我等會兒還有約。”
她低着頭小聲告辭,不等回應便順着牆根往外溜。好不容易前腳趕後腳邁出春香窯大門,莺兒追在後面輕笑:“與人有約呀?蘇姑娘也不說。白白叫人小鹿亂跳的緊張了一下午,早知如此便是由你亂來些也罷了!”
亂來?怎麽個亂來法?街坊四鄰豎直耳朵,人手一把生炒葵花籽迅速就位。
“……”蘇冒着白煙扭頭就走,在衆人善意的哄笑聲中一口氣從螭虎岩摸到緋雲坡。
她确實與人有約。
往生堂就坐落在緋雲坡虹橋的橋頭上,下臨一道清溪,門前巨石上紅楓潇潇,把凄清肅殺的氣息沖淡了不少。
殷殷紅楓下胡堂主正在做員工動員,從儀官們無限接近死亡的目光看整場演說已經持續了相當時間。
“我們要找準市場痛點,開辟自己的差異化賽道,通過對勢能的簡單重複,實現價值的再次轉化。通過反複嘗試找到最擅長的垂直領域,實現行業共建和載體打通,通過從點到線的對焦結合,找到紅海行業的精細化引爆點……”
胡堂主站在石椅上慷慨陳詞,只有客卿先生不但做出傾聽的樣子而且真的有聽進去,甚至還能用目光時不時鼓勵她再接再厲。
但是這樣的敬業并沒有堅持太久,至少沒能堅持到堂主結束演講。
從春天般的須彌姑娘踏上虹橋時起,客卿的注意力就從堂主身上挪開了。她帶着幾分尚未消散的窘迫,紅着臉快步走過木質橋面,踩出“噠噠噠”的輕盈節奏。
“……行業頭部玩家的集體賦能,打破舊有技術壁壘,突破思想結界,最終占據流量紅利……咳咳,咳咳?”
胡堂主單腳踩在長椅扶手上,眼看最後一個身體力行給自己挽尊的員工也開始走神,順着他的木管轉頭向身後側看去。
第一眼,不認識。
第二眼,挺漂亮。
第三眼,嗯?
“咳咳咳咳咳!總之!我們要在傳統行業基礎上做大做強,再創輝煌,聽懂了嗎?”
儀官們掌聲如雷。
聽不聽得懂不重要,讓堂主停下來才重要。
齊刷刷的方塊隊伍緊跟老板步伐迅速回神,大家都想知道終結這場酷刑的救星是何模樣。
“散了吧!”胡桃從石椅上跳下來,回頭胡亂擦了一把,擺擺手湊到客卿身邊挺胸擡頭。
儀官們“轟”的散開,看似快步離去實則進屋躲在門板後透過各種縫隙觀察。
璃月港內不是沒有勇敢潑辣的姑娘對鐘離先生示意過好感,奈何這家夥跟石頭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這還是他頭一回明目張膽走神。
這還是蘇頭一回靠近往生堂,慢悠悠走過虹橋她突然察覺氣氛有些不太對——明明不遠處只站着兩個人,硬是感知到無數視線炯炯有神盯着自己。
她放緩腳步,看上去迷茫又疑惑。
“堂主明鑒,若是沒有其他交代我就下班了。”
鐘離再正經不過的向胡桃拱拱手,胡堂主雙手叉腰看看蘇又看看他,小手一揮:“準了。”
她摸摸下巴,眯起眼睛看着客卿走向躊躇的陌生女子。
隐約聽說他前些天在外面開了朵桃花,今日細細一瞧,哦豁,還挺時髦,好像是朵異國桃花。
胡堂主的目光就跟她的護摩之杖一樣銳利,哪怕鐘離也有幾分如芒在背的真實感。蘇比他還敏感,左腳換右腳右腳換左腳,硬撐着好懸沒奪路而逃。
璃月港人真是各個深藏不露啊!
“怎地如此……慌張?”鐘離停頓片刻才斟酌出一個相對合适的形容,蘇挪挪腳步,感覺那些目光都被他擋住了才緩緩放松,“我從莺兒姑娘那兒過來。”
哦!他明白了,怪不得。
“呼……”她貓貓甩毛一樣晃晃腦袋把莺兒那些似是而非的話甩出去,“上次說請你吃飯一直也沒兌現。不是故意失約哦,實在是琉璃亭的位置不大好定。”
隔天她就排號定了位置,一等大半個月,再去問又要等好幾天,拖拖拉拉一直拖到今天。就這還是淡季排隊的人不多,要是旺季會排成什麽樣簡直不敢想。
總覺得放鐘離先生鴿子會發生很可怕的事,約不到位置她都不敢出不蔔廬,實在需要出門也必然繞着往生堂走。
不然關于瓷器的事她也不會去別的老板處了解……
鐘離沒想到蘇還真去琉璃亭排隊定了位置,而且真的定到了。那時她錯愕的表情實在令人忍俊不禁,他都已經做好她要求換個店鋪的準備。
——她和別人不一樣,在他這兒她總有随時悔約的豁免權。
“一般來說,生客在琉璃亭定位置至少要排上三個月。”他用平直的語氣描述客觀事實,從頭到尾一個問號也沒有也能把疑惑表達得淋漓盡致。
“上周琉璃亭後廚員工試菜時廚師沒把菌子弄熟透以至于數人當街表演行為藝術的事你知道吧!”
提到這個,蘇也有些無奈,“白術大夫不太擅長處理蕈類食物中毒事故,那天是我抵押了醫師資格證給開的藥。”
“事後琉璃亭的管事問我想要什麽謝禮,我就請他幫我留了個就餐號。”
這也算是憑本事吃上飯吧,聽說還能給打折呢。
“原來如此,琉璃亭後廚的事故我略有耳聞,卻不知道原來是你妙手回春。”鐘離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用力有些過猛以至于看上去頗有幾分滑稽,可惜蘇看不見。
“磚紅絨蓋牛肝菌滋味鮮美,但我真的不建議使用汆燙的烹饪手段進行處理。嚴格來講它們是無毒菌沒錯,但是因為生長環境或人體差異的原因,總有人會在食用後出現中毒現象。”她搖頭嘆息:“不吃最好,一定要吃也得确保熟透。解毒并不難,就怕遇上本就肝腎功能不全的病人。”
“哦?此中竟然還有這樣的玄妙所在!真是奇哉怪哉。姑娘蘭心蕙質,見識廣博,豎精岐黃,枯骨生肉,藥到病除……倒叫我跟着沾回光。”
這人誠懇的使用了一長串成語誇誇,蘇的眼神逐漸向“睿智”靠攏。
鐘離先生都在說些啥?他這麽說……是有什麽深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