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我恍惚記得這是你第一次來璃月。”
天色有些暗了,風的方向開始發生變化,溫度逐漸降低。眼看蘇站在欄杆旁貪涼,鐘離淺聲問她要不要去別處逛逛:“港內還是有很多去處的,托福見識了一番琉璃亭的美食,不如由我做個東道帶你聽聽璃月如今的盛景。”
他轉身走下觀景臺,蘇下意識跟着就走,重新步入街市,道路兩側繁華喧鬧的煙火聲卻也沒有隔開客卿先生極具特色的嗓音。
市集中的商家似乎都與他相熟,有的見面便笑大聲招呼,有的掩面轉身避之唯恐不及。走到一處書肆,鐘離用手背襯了蘇一下提醒她進門當心,一陣墨香撲鼻而來原是店內別有洞天。
“勞駕,我帶這位姑娘過來認識認識書房文玩,整個璃月港也不會有哪家店比您這裏樣式更齊全了。”他小小捧了一句,店主急急忙忙從櫃臺後挪出來一路彎腰鞠躬走到貴客面前:“有段日子沒見着客卿先生,小店蓬荜生輝,快請快請。”
生意人多講究個和氣生財,他圓圓的臉上滿是笑意,且将客人請到鋪子茶室的小葉檀圓桌旁安坐。
“不知姑娘打算品鑒哪種,先将市面上最熱銷的幾款取來?”書肆老板搓着手上下觀察蘇,看她穿着并非璃月本地人,渾身透着股書卷氣,倒是和斯文的往生堂客卿相映成趣。
蘇可不知道這一路別人看着她與鐘離同行都在發散些什麽思維,只覺得有人引薦着認識瓷器種類當然很好,當場微笑着點頭謝過:“最近兩百年內的熱銷款式有過變化嗎?不好意思,我接了冒險家協會修複璃月古文物的委托,生怕自己見識淺薄懂得又少糟蹋了老物件,因此勞煩鐘離先生帶我在港內四處學習一二。先容我讨個巧用哪兒先學哪兒吧,不然璃月文化源遠流長,恐怕我一輩子也學不完呀。”
外國人由衷的稱贊總能讓人心情愉快,老板臉上的笑意越發真誠深刻。
“好說,好說,我叫夥計取樣品來,姑娘慢慢看,剛巧客卿先生也在,咱們璃月港裏啊,也沒有人比他更懂得品鑒這些。”
說完他先是擡頭看看鐘離臉上的表情,打了個哆嗦轉身朝外面使眼色。夥計跟在門外早就聽到吩咐了,和老板對上眼神的那一刻他差點發出嫌棄的聲音。
噫!您怎麽笑得跟個快要脹裂露餡的十八褶包子似的?
“看什麽呢?趕緊的動作麻溜點兒!”書肆老板瞪了眼滿臉菜色的夥計,“從我盒子裏取好茶葉沏上送來。”
等夥計把裝瓷器的箱子和茶壺送來,他又一疊聲拽着他迅速撤離。
別看往生堂做得都是葬儀買賣,大家怕歸怕心裏還是很感激他們能讓家人長輩體面上路。眼瞅着或許會有好事發生,縱使不能幫什麽大忙至少絕不給拖後腿添亂——老板不是不想大着膽子順手把門給反鎖上,考慮到總務司有一整套嚴謹完備的律法,這個念頭僅限于想想也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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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麽?好像氣氛有點怪!”
蘇在一片細細碎碎的聲音中突然警醒,正打算邁出門檻的書肆老板差點一腳絆上去滾着走,“哇!啊沒事,沒事沒事,難得有人樂意潛心研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好東西,我這是激動!太激動啦!”
說完他亂七八糟推着夥計兩人叮叮咣咣跑去前面做生意,茶室裏變得非常安靜。
“本想着借上一兩件讓你帶回不蔔廬慢慢研究,沒想到老板這麽熱情大方。”哪怕明知蘇看不見,鐘離還是借着喝茶的動作遮住幾乎抽搐的嘴角。不管璃月子民怎樣他都覺得他們非常可愛,但是像今天這種……
很好,下次別了。
“白術大夫說我恢複得很快。藥劑生效了,魔神殘渣藥劑留下的毒素身體正自行慢慢向外排,再吃上幾日就不必留在不蔔廬。”
這種生生不息自成循環的毒劑只要不是一上來就致死,中正平和慢慢排掉就是最好的治療方案。蘇這幾年身體本就健康,略微調整後更是看着柔柔弱弱實際上比絕大多數三餐不規律熬夜掉頭發的年輕人好上太多。
——她可是個能單手挂在遺跡殘壁上重新爬回去的資深冒險家!
“這樣啊,恭喜。在那之後……你可有什麽計劃?”只要不是危重病患,不蔔廬通常不會留外人住宿。蘇留在那兒相當于變相占用了急救空間,鐘離知道她必然一拿到醫囑就會先行想到要把地方騰出去。
蘇抱着面前的竹節筆筒來來回回摸,側着頭看上去呆萌呆萌的。
不蔔廬不是久居之處她一早就有心理準備,先不說占不占用醫療資源的問題,待在醫館卻不能再像過去那樣施展醫術,個中遺憾除她自己以外沒人能懂。
“請冒險家協會幫忙看看吧,租個房子,月租金控制在兩萬摩拉內,通風采光條件良好,整潔幹淨即可。”
她聰明的意識到必須提前将底線拿出來才能讓鐘離先生聽明白,不然他推薦的東西一定都是璃月最頂尖最精致的。
聽戲就要點最當紅的名伶,遛鳥一定要最伶俐的畫眉,喝茶必然是沉玉谷當年最上品的明前……這是個絕對不會虧待自己的家夥。
為了保護好錢包,只能做個坦率的人了。
果然,客卿先生流露出不解的表情:“兩萬摩拉,是不是太少了點?”
也就新月軒喝杯功夫茶的數吧,還不能随意挑選茶葉。
以璃月港的物價,兩萬摩拉大約只能租到一個閣樓上的小單間,地理位置多半偏僻,環境也不怎麽樣。
“還好,如果視力能夠恢複我會考慮先在不蔔廬挂個單,接受一下璃月的傳統醫學熏陶。萬一複明遙遙無期,卡維一定會來璃月接我回去。在那之前我想靠着修複文物攢些錢,跟你講哈,我們家在須彌的房子還是法拉娜女士年輕時親自設計建造的呢,重新把它買回來以後就讓卡維自己動手刷漆修家具,多少給他個教訓。”
兩萬摩拉的房租是蘇經過深思熟慮後定下的金額,加上日常消費,總數絕對不會超過她的收入水平。就算哪天不舒服或是純粹犯了懶病不想做事也沒關系,不至于緊張到一休息便要餓肚子的地步——住的地方可以簡陋些,吃東西一定不能指望嚼沙拉過活,那玩意兒有什麽可吃的?随便在天衡山上找塊草地坐下啃不就得了,在蒙德吃居然還要花錢!?
“如有機會我也替你看一下。”只要是她真的有成算,鐘離便不再多加盤問,心裏想着璃月港兩萬摩拉租的閣樓還不如去天衡山上給她挖個洞住着,一分錢不要,同樣通風良好采光優越。歸終醒來後問起他還有話可以搪塞,總歸是岩之神退休前親自動手幫忙挖的洞……
可以想見那家夥一定會大聲埋怨。
要不然幹脆在自家院子裏給她留個房間算了,還能就近守着以免愚人衆執行官找她麻煩,他是說二席的那個。
但是就直接這樣提出來,以兩人如今的交情一定會被拒絕。
“好啊,那就麻煩你了。”蘇幾乎沒過腦子就跟着點頭,看得客卿先生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什麽都記不得了,這份信賴始終未變。
摸了人家一箱子文玩瓷器,告辭時蘇在店裏買了套貓咪造型的小擺件,圓溜溜的憨态可掬,可以擺在案頭、窗臺,甚至是飲茶的茶臺上充作裝飾。
書肆老板專門挑了只匣子裝好瓷貓交給她,算盤一碰打折抹零嘴皮子溜得幾乎聽不清楚他都念叨了什麽。
“姑娘慢走,下次再來!鐘離先生慢走,回見!”
他縮回店鋪裏轉頭就撞見夥計翻着白眼擦櫃臺,且笑且罵擡腳虛踹了一下:“你那都是什麽臉?”
“您才是奇怪呢,那臉笑的,差點沒讓我錯認成螭虎岩街頭的媒婆子。”夥計與老板關系極親近,說起話也随意,書肆老板追上去照着屁股還真給了他一腳:“渾說你個‘璃月粗口’,寧拆一座廟不毀一門親,你沒見鐘離先生看那姑娘的眼神兒?岩王爺在上,白記的滴酥水晶脍都沒那麽軟和。”
夥計抓着抹布往前跑了好幾步,“吃吃吃”笑着打趣:“成了人家也不給咱包媒人錢,別臊到人姑娘家,氣急了打上門來有咱們好看的。”
“滾滾滾滾滾滾!嘴裏沒好屁的玩意兒!”老板擡腳做恐吓狀,摸着肚子斜眼去橫自家夥計,“你這是長別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丢人!咱們璃月的小夥子怎麽不好?不蒸饅頭争口氣!外國來的也就看着洋氣稀罕,過日子還得往這邊尋,勤快踏實脾氣好,又顧家又孝順,鐘離先生要不是在往生堂做事,港內給人牽紅線的婆子能把他堵到不敢出門兒你信不信?”
夥計:“……”
您那一長串形容詞怕是沒幾個字兒能和往生堂的客卿先生挂上邊,您說的別是您自己年輕時候吧!感同身受同仇敵忾也不是這麽個同法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