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請仙典儀是璃月港乃至璃月全境一年一度僅次于海燈節的盛會,為了迎接岩王帝君降下旨意,所有璃月人都會提前至少一個月去準備。如果說“逐月節”與“海燈節”飽含了紀念先輩苦難艱辛的成分,那麽“請仙典儀”就實打實是為了現存的仙人所舉辦。
尤其這位高壽的仙人還被稱為“衆仙之祖”,官方尊號長得蘇很難一口氣念完——從未如此深刻感受到璃月與其他國家之間存在的文化壁壘。
“七七,左邊再高一點點,一點點……好!對齊了!”
長生精神頭十足的纏在白術脖子上,左右扭動身體去比較不蔔廬門口新挂的大紅色燈籠。
不蔔廬和往生堂算是港內最疏于裝飾的兩家店鋪了,挂個燈籠打掃下衛生就算完成總務司的號召,佛系得與熱鬧氛圍格格不入。這也很好理解,越到阖家團圓的節慶時刻,大家越想避開這兩處,哪怕只為了讨個好口彩也沒人願意這幾天把醫館與殡儀館挂在嘴上嘛。
蘇抱着水杯站在門口曬太陽,她是個外國人,又看不見,只能充當個比長生還要長生的吉祥物。
“每到請仙典儀前的幾天玉京臺上都會非常熱鬧,往上走直到月海亭前,那處八角廣場就是舉辦典儀的地方。據說在廣場上的香爐前許願,願望一定會被岩王爺聽到,你要去試試嗎?”
因為健康原因白術同樣被安排了充當吉祥物的任務,時不時咳上兩聲的青年說話總是不疾不徐溫雅和善。
蘇聽到他的聲音微微轉動身體,驚訝得就像個聽說水神幹活的楓丹人:“有那麽靈驗?”
不等白術大夫肯定,阿桂站在梯子上率先轉身維護岩王帝君的顏面:“有啊有啊!可靈驗了!”
他熱切得宛如艾伯特先生附體,只可惜璃月沒有類似西風大教堂的宗教場所——幸好岩之神不願意讓人興建廟宇供奉他,否則港內的房價又要上漲一大截。
要知道璃月境內十個傳說至少有九個能和岩之神挂上鈎,剩下那個挂不上也能擦上,總之芭芭拉小姐在蒙德什麽待遇,摩拉克斯先生在璃月就也什麽待遇再翻上十倍。
“那我就不去了。”蘇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鄭重點頭,“萬一實現了會比沒實現還要尴尬。”
“啊?”阿桂頭頂冒出一片實質化的問號,“願望實現還不好嗎?”
願望能實現當然好,問題在于“願望”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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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看來需要許願才能解決的麻煩大約只有卡維的債務危機了,萬一實現不就意味着全體瓦特大陸的人都會知道有個建築設計師給別人蓋房子卻把自己給搞破産?
估計卡維會羞憤得爬上淨善宮頂從上面跳下來……
所以她只是抿着嘴笑笑,阿桂疑惑了一會兒,注意力被來抓藥的顧客轉移後再也沒有想起這個。
倒是白術端着另一只溫水杯追問:“看來你期待的願望并不是複明,為什麽?”
“白術大夫這是對自己的醫術沒有信心?”涉及學術相關領域,蘇的表情和平時軟綿綿的模樣大相徑庭,多少帶了幾分棱角。不過她的語氣更接近玩笑,沒有學者們不經意間帶出的那股咄咄逼人。
白術頓了頓,來不及反應便被她搶走話題:“您的診斷和藥方都很準确,有種讓人眼前一亮的驚豔感,我相信魔神殘渣藥劑帶來的損傷遲早會痊愈。至于說眼睛嘛,如果不蔔廬都沒有辦法,那麽求神也不會有什麽結果,我何必非得去充當個分母填數呢。”
還挺有心氣兒。
“看來哪怕為着姑娘這份信任,我也得在醫術上再想想辦法。”白術脾氣好,被人搶了話也不生氣,更不執着于一時勝負。
他抱着一模一樣的水杯,邊喝溫水邊咳嗽着聊起這幾天經過的典型病例——蘇是個有實踐經驗的優秀醫者,須彌的醫學體系和璃月完全不同,但并不意味着二者之間不能互通。
蘇當然願意和他這樣有醫德更有水平的大夫聊學術,平日裏不蔔廬實在太忙連喝水的空閑都難得,今天多虧了大家都在用心準備慶祝‘請仙典儀’連看病的人都少了許多,這才忙裏偷閑能曬曬太陽談論有趣的話題。
兩人從常見的各種典型症狀談論到許多例外中的例外,蘇心滿意足的摸着水杯感嘆:“原來還可以這樣解決,璃月實在是太神奇了!放在須彌很可能直接截肢了事,畢竟放棄掉半條腿可比治療膿腫更容易。”
所以須彌的醫生們往往在外傷止血和處理食物中毒的急症上很有亮眼之舉。
“但我其實不太理解,為什麽病人在接受截肢手術前要禁食禁水。”白術也有想要了解的細節,“如果是與髒腑有關的手術那很正常,還是說切斷壞死的部分肢體會影響到腸胃?”
在璃月,出于傳統與文化習俗,大夫通常不會使用切開病人身體的手段治療疾病。很多璃月人都認為人的體內存在一股“氣”,正是這股氣讓人身體健康精神煥發,切開身體尤其是切開軀幹……那不就跟狠狠捅了飄在空中的風史萊姆一刀一個意思嗎?
漏氣兒了啊!
“啊?璃月人做手術不麻醉的?這麽勇猛!”蘇就算看不見也瞪大眼睛震驚,很快她意識到自己誤會了,揉揉臉收起表情,“不好意思,是我不夠了解璃月文化。”
“那個,截肢手術雖然是放棄肢體保命的下等法子,可也是最後一個辦法,我們總要對破釜沉舟做出決定的病人負責。麻醉藥劑有風險,但不用麻醉病人手術成功的概率将直線下降。恐懼,疼痛,心理上的壓力,等等等等,不但會使病人拒不配合,更有可能引發出應激等不良反應。沒錯,人也是會應激的,并不僅限于貓狗家禽。”
她嘗試着用更加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像截肢這種大手術,肯定要求病人全身麻醉。這樣問題就出現了,人的食管、胃部,都是依靠肌肉蠕動才能将食物牢牢控制在腔囊內,麻醉後這些地方的肌肉同樣松弛,人又躺着,這時候半消化的食物糜可就失去所有束縛,啊……想想就很可怕。”
白術大夫跟着想象了一下,用力點頭:“确實可怕,看來不論哪種體系下的醫學都有其可取之處。”
兩位醫療工作者各自拿了幾個自己最印象深刻的壓箱底病例交流,都覺得這一天沒有浪費。
黃昏前蘇喝完今天的第二晚藥,分給七七一小把蜜餞後自己也咬了一塊。就連吹過的海風裏也夾雜着人們歡喜的笑聲,看來璃月人是真的非常非常重視請仙典儀。
花神誕祭也有人在乎的……額,也許不在乎的人可能更多,不過那沒關系,小吉祥草王還很年輕,她有足夠的時間去贏得尊重。蘇靠在不蔔廬的柱子上發呆,嘴裏的蜜餞慢慢失去甜味,她還是如同雕像那樣靠着。天邊亮起一顆星子,須彌姑娘忽然整個人鮮活起來,帶着點她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期盼側耳傾聽。
沉穩的腳步聲漸行漸近,蘇高高興興拉開蜜餞口袋的抽繩,在訪客走到近前時将袋子遞到他面前:“嘗嘗看?我去買了新蜜餞,味道又有不同,大概是因為蜜源換了。”
保持着一塊糖幾十年也沒能送出去記錄的某人挑了一小塊杏脯送進嘴:“甜而不膩,酸而不辛,後味餘甘,勁道十足,看來唐老板的手藝越發精進了。”
不是,你誇人一定要四個字四個字的誇嗎?是不是湊不足四個字就會難受?
她收回袋子摸了只梅脯塞進嘴裏咂麽,歪着腦袋一看就知道這是又把線搭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玉京臺上的香爐開了,要不要去許個願望?”
別人的願望說不準能不能實現,蘇崽的願望是一定要想法子實現的。
蘇聽了就搖頭:“上午白術先生也問過我要不要去試試運氣呢,可是我這個人長到這麽大,從來沒有依賴過運氣,也不打算依賴運氣。”
她笑得兩只眼睛都彎起來:“雖然稻妻那邊一向有‘運氣也是一部分實力’的說法,可是這種‘實力’未免也太虛無缥缈了些。這世上一輩子好運的人着實不多,我肯定不是其中之一。所以呀,一開始就別抱着僥幸心理。”
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是蘇本人對于魔神的态度就和她對待大賢者阿紮爾的态度差不多——尊敬但疏遠。
你讓一個須彌人指望魔神過活?你怎麽不讓蒙德人指望天上下的雨是酒呢?!
“嗯,那就只當游玩好了。”
她會這樣想倒也不奇怪,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嘗試獨自阻攔惡螭,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賭一把摩拉克斯能否及時從東海岸回轉”的可能上。
草木柔弱,卻也是憑借着自身力量掙命。
當年她其實是可以活下來的,只要放棄歸離集,放棄生活在歸離集中的人類,別去管他們能不能成功撤離,她一定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魔神不一定很能打,但肯定都沒有那麽容易就被殺死,蘇回歸地脈時甚至沒有留下怨念與殘渣……她把面對死亡所産生的所有負面情緒全部都帶走了,就像契約中承諾的那樣,絕不傷害璃月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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