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請仙典儀當日,無論是心有所求的本地璃月商人還是對古老神明好奇不已的外來游客,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湧向月海亭廣場。

儀式由天權星凝光主持,為了表達對岩王帝君的熱切盼望,八角形廣場上做了諸多布置。種類繁多的珍貴香料被投入爐中燃燒,暖意融融的香霧熏得來往觀衆飄飄欲仙。貴重木料打制的矮幾上擺放着用精致漆器盛裝的供奉,這些東西來自璃月各地,各有各的講究,無一例外都是同類中的上品。

像這種人擠人人貼人的場合,蘇很有自知之明的乖乖避開。

用過早上的藥鐘離就來尋她去看打算租住的房子,兩人逆着人流慢悠悠走出玉京臺——前者是習慣使然,後者純粹被迫。

“今日去看的這處院子位于緋雲坡藤仙庵巷內,由早年從荻花洲遷來的璃月先民們為了紀念歸離集的魔神而專門命名,植被繁茂,鬧中取靜。對了,你能接受與人合租嗎?”

從前她就不大喜歡和其他仙人湊在一處玩耍,性子與愛熱鬧的歸終完全相反。鐘離淺淺反省了一下,他自認是個安靜的人,應該不至于招年輕姑娘嫌棄。

蘇覺得還好,只要搭夥合租的是個有腦子的人就行,退上一萬步講,不是人但有腦子也可以。

重點在腦子而不是物種上。

“凡事都講究個先來後到,我是後來的,只要前面那位願意我沒什麽可挑剔。”蘇攤開手做了個美露莘的标準動作以表達自己此刻的坦誠。

一個月租金才兩萬摩拉了,只要不是往生堂前面那座木橋的橋洞,哪兒還不是個能住的地方?再說這院子是鐘離先生幫忙問到的,不比冒險家協會靠譜得多。以這人對生活品質的高标準要求,他就不可能拿個糊弄事兒的答案給她。

人潮湧動,都在向玉京臺方向聚集,這個時候和大家背道而馳的家夥總會特別顯眼。

一路上鐘離不知遇到多少打個招呼就匆匆離去的熟人,蘇被他護在道路內側以免遭人沖撞。好不容易拐入巷口,外面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青石路,走進去一百多米後豁然開朗。

古意盎然的小巧宅院分列在石板路兩側,用磚石砌出花窗的院牆既保證了主人的安全感也滿足通風透氣的需求。磚石縫隙以及曬不到太陽的牆角多少生有幾簇苔藓,小小的苔花兒即便無人欣賞也自顧自開得熱鬧。

“到了,就是這裏。”

一直走到巷子底,鐘離帶着蘇右轉穿過刷着油亮黑漆的木門,靠牆有一樹木繡球正在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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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壁後樹立着一座精舍,小小巧巧三間房,屋頂上的瓦片似乎彌散出點點星光。

“靠西的廂房還空着,完全可以滿足你的需要。”

采光良好,空氣流通。

蘇伸出手摸在精舍的木質外牆面上,只做了一個動作就疑惑不已的停下腳步:“每月兩萬摩拉的房租,不是二十萬哦?”

她看不到房舍的全貌,但手下觸碰到的木質油潤細膩,這還只是個牆面裝飾。院中樹聲婆娑鳥鳴陣陣,左近處還有流水與蟬鳴,想來絕不是什麽臨街小店的空置閣樓。

就知道客卿先生絕不是個委屈自己過苦日子的人,他大概也無法理解“破産”這個概念。

“沒錯,房東願意。這邊庭院寬敞,西廂空着也是空着,你若是搬來,那些等着修複的文物也好擺弄得開。”

房東本人更願意不收摩拉,租客謹守契約千載不移,天平另一側只放了區區兩萬摩拉實在太不公平。

蘇滿腹狐疑的繞着院子轉了一圈又邁過西廂房的門檻。

整個房間被屏風和書櫃分隔成兩部分,外間是個小書房,內裏擺着幾案以及光禿禿的架子床。木料全都是上好木料,就是飄着一股松香味兒,仿佛這些家具新打出來還沒來得及放置。

室內前後分別各有一扇窗采光,窗棂的花紋不一樣,前窗是牡丹紋,後窗是海棠紋,後窗外圈着後半個院子,似乎有架高大的藤本植物。也許這裏曾經也住過年輕姑娘,處處都洋溢着“精細”二字。

“還缺些被褥床帳之類的私人用品,回頭我陪你去總務司的專賣處置辦。書架上擺着書籍,等你視力恢複了再去看。”

鐘離在木繡球的樹蔭裏坐下,早先這張圓形石桌只配了一個石凳,眼下看來還是得再安排一個才好,不然就有點像是趕客了。

他看了眼還在西廂房裏扣着窗往後院“看”紫藤的蘇,手指輕輕動了一下,對面立刻多出只一模一樣的圓墩墩石凳。

這個季節紫藤的花都已經落盡了,或是濃綠或是淺銀的細嫩藤條張牙舞爪四處支棱着,就像個性子嬌軟又刁蠻的綠衣姑娘。

蘇看了一圈,從西廂房轉出來回到前院。此刻正值盛夏,大團大團的繡球花躲在蔭涼下次第綻放,幾竿翠綠中透出金絲的細竹在前窗上留下清涼的剪影。除去價格實在挑不出這院子有哪裏不好的,兩萬摩拉的合租價根本不可能,她又不是個傻子。

“額……我是不是應該拜訪一下房東?還是說這裏發生過價值十八萬摩拉一個月的……其他什麽事?”

她沒好意思直接說出“兇宅”兩個字,不過鐘離聽懂了。

嗯,這份猜測倒是合情合理。

兇案沒有,兇猛可怕的退休魔神有一個。

“以普遍理性來論,兩萬摩拉确實是租不到西廂房。不過蘇姑娘情況特殊,房東稍稍做了些讓步。此地處于街巷最深處,環境也略有些潮濕,本就租不上太高的價格。又是合租,只當找個人烘烘這屋子裏的人氣。”

最主要的是宅院主人之前根本沒想過與人分享私有空間,直到現在強烈的入侵感仍讓他情緒有些緊繃。

“我……”

他還沒有把話說完,玉京臺方向突然烏雲密布,緊接着一聲巨響,金棕巨龍從雲中直直摔落。主持請仙典儀的凝光腦子裏“嗡”的一空,心如擂鼓,上前查看後第一時間向所有駐守在玉京臺上的千岩軍下令。

“帝君遇害,封鎖全場!”

玉京臺一片嘩然。

衆目睽睽之下,契約之神遭人謀害……

陪伴璃月三千七百年的岩王帝君……就這樣兒戲一般的“沒”了?

消息如同海嘯砸得所有璃月人眼前一黑——岩神不在了,人類該從哪只腳開始邁起?

有人在巷子裏邊跑邊喊出不幸的消息,平日存在感比空氣還稀薄的左鄰右舍傳出叮叮咣咣的響動。坐在花樹下的鐘離淡定不已,甚至想去燒水給自己沏壺茶。

“萬物有始必有終……”這一次他還是沒能把話說完,站在竹下聽風的蘇愣在原地,擡手不知所措的摸了把淚水。

“好奇怪啊……”她納悶兒得幾乎快被問號埋起來,面無表情眼淚卻大顆大顆落個不停。

“我為什麽會哭呢?明明連為誰傷心都不知道……”

“……”

青年陷入難言的沉默。

這是連他也沒有想到的可能。

蘇側頭蹙眉,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首先她不是璃月人,理論上應該信仰的神明應該是智慧之神而非契約之神。就算她并不是個虔誠的好信徒,至少也不合适為了別國神明的隕落這般痛哭。其次她根本見都沒有見過契約之神摩拉克斯,更不必提往來與了解。哪怕只站在人的角度上看,一個認識都不認識的陌生人突然暴斃……有什麽可哭的?

然而眼淚就像汩汩流動的泉眼,無論她怎樣努力都不肯停息。最後她不得不收下鐘離先生遞來的手帕,一邊哭得鼻尖紅紅一邊表情無奈的從手帕裏擰出一道水瀑。

“喝點水潤潤。”鐘離到底還是燒了壺開水來,她這眼淚掉得也太兇了,不要命一樣的滴答不停,不及時補充水分恐怕有脫水的可能。

最讓人看着難受的是她那滿到溢出來的疑惑,宛如不知世事的懵懂稚子。

“抱歉……今天可能不大合适簽訂租賃房屋的契約,我先回不蔔廬,等情況穩定些……”

實在擦不幹眼淚,蘇只能放着不管,不一會兒大顆的淚珠就把她外衫前襟都給打濕了,這個樣子确實不方便見人。

鐘離看了眼玉京臺的方向,放下茶杯勸她:“玉京臺此刻必然戒嚴,你作為外國人此時反其道而行之很容易引起誤會。不如先留下,房東那裏我可以代為說和,另外用藥的話這邊也很便當。”

從蒙德吹來的那絲“轉機之風”這會兒正在千岩軍的圍追堵截下滿玉京臺亂竄,外面正是兵荒馬亂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少上個把獨自行走的姑娘一點也不奇怪。他還記着愚人衆二席欠下的“債”呢,從達達利亞處獲得的消息顯示那也是個锱铢必較之人,他絕不會輕易放棄。

“……”蘇不是個不聽勸的,她邊擦眼淚邊權衡,沉默了一會兒點頭,“好吧,不過不用你兩邊跑,我可以直接去冒險家協會招幾個人幫忙。”

留在不蔔廬內的物品只能麻煩客卿先生代為轉運,至于購物,這事兒其實她只需要知道那些店鋪的名字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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