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老板!我又回來了,勞煩你打包一壇醪糟帶走。”
思來想去也不覺得鐘離能坐在路邊吃東西,蘇果斷選擇外帶。
小攤老板是個衣着幹淨手掌厚實寬闊的中年大姐,麻溜的在壇口捆上繩子,又送了一竹筒甜酒。
“啊呀蘇姑娘,我這個米酒甜味正得很。你拿回去不管是燙了吃還是炒菜熬粥都用得,好吃再來!”
蘇掏出摩拉結賬,老板看了一圈,直接把壇子和竹筒遞給鐘離。
“拿好哈!”
手裏被人不由分說遞來一只醬色小瓷壇,類似的東西璃月普通人家裏很是常見,每當新鮮蔬菜大量上市時勤快的主婦們就會挑些喜歡的品類帶回家腌漬上這麽一小壇,等到時令過去發酵得剛剛好,早晨就粥下飯便多了份爽口的味道。
每家腌漬出來的滋味都不一樣,璃月這麽大,不同地區的腌漬手法也不盡相同,唯有儲備存糧以戰天時的倔強如出一轍。
老板見他懵懵的,側過頭去哼笑完才轉回來:“哦呦,客卿先生不好意思啦?我家這做醪糟腌鹽菜的手藝可是從歸離集時一直傳下來,正宗得很!不信你往我家裏去看,供得有藤仙嘞,初一十五都要上香拜拜,保佑壇壇罐罐裏不生白苔。”
鐘離下意識去看蘇,她美滋滋嚼着老板塞的烤糍粑,大約是不知道自己被人視作防腐劑來拜,兀自不停點頭。
“确實得拜一拜,希望實驗室的培養皿裏菌落茂盛!”
蘇想想實驗室裏那些動不動就死給人看的各種大寶貝兒們,就很想打個報告給生論派賢者——要不咱把培養皿都換成璃月的泡菜壇子吧,這裏頭啥玩意兒都能長出來,條件符不符合都行!
老板小小聲笑了兩句,眼角眉梢挂得都是吃到瓜的喜意:“慢走!”
別說從前如何,作為“鐘離”塵世閑游這段日子他也沒這麽接地氣過,手裏提着個泡菜壇子滿大街小巷的溜……“炊金馔玉貴公子”的形象瞬間轉換成“游手好閑纨绔子弟”。
不對,這什麽金貴泡菜壇子啊還得少爺親自提?要提也得提個鳥架子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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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凳子太矮了,我看還是外帶回去吃好些……”蘇把嘴裏的糍粑咽下去,含含糊糊與鐘離解釋,就聽後者悶着笑問:“你是怎麽測量出凳子與我而言太矮的呢?”
這是個沒話找話的傻問題,蘇生動形象的做出“納悶”這個表情:“啊?還需要測量?我坐着都嫌矮!”
從聲音傳來的角度可以判斷客卿先生至少比她自己高出一頭去,硬要他坐在那四方小凳上,大約會變成“陸行岩本真蕈”趴在草地上的古怪樣子。
為什麽不是其他種類的蕈獸?
因為……額,還是別做額外解釋了,比冷笑話更冷的是強行解釋冷笑話。
回到小院鐘離把醪糟交給等候已久的岩偶小人,他幫着把蘇那堆家紡搬進西廂房。須彌姑娘快樂的像只小蜜蜂,雖然她不知道那些恰到好處的清水掃帚都是怎麽來的,但是并不影響空蕩蕩的西廂房一點點變成溫馨宜居的模樣。
厚實的床墊褥子軟綿綿的,青竹涼席蓋在上面淺淺沉着,藕色床帳為整間屋子增添了一抹獨屬于年輕姑娘的嬌俏。等待修複的文物古瓷放在桌案一側,手稿和标本整整齊齊擺在桌子上。
在鐘離看來實在簡樸,牆上光禿禿的,帳子上連個流蘇都沒,蘇自己卻喜歡的不得了。
“裝飾品?不用買吧……”
她本想說反正看不見何必麻煩,直覺負手而立的青年氣息往下一沉,嘴邊的話順勢拐了個彎,“自己就可以動手做呀,沒必要買……好好好,如果遇到喜歡的……”
岩偶小人噠噠噠搬來牡丹紋的青花大瓷海,精巧的硯臺,根雕筆筒,泛着油潤軟光的羊脂白玉環挂在帳子上,漸變色的月白流蘇墜在下面随風輕動。窗下多添了處貴妃榻,偷懶時往上面一躺還可曬曬太陽。
“暫且如此安置,将來尋到好的再與你換。”光禿禿的實在太清冷了,就好像她随時會擡腳離開,他不喜歡那樣。
現在這般但凡她起居之處都留有他收藏的物件,就好像在風筝上系緊堅韌的線,讓人安心不少。
“時間不早,我去廚房看看,”說完他四平八穩的邁出西廂,岩偶小人跟在後面一排追着跑,最後一個在門檻上挂了一會兒才“吧唧”滾到門外側:“等會別忘了出來吃晚飯。”
蘇自以為沒人看到她吐舌偷笑——鐘離先生原來是這麽好哄的人呢!
時值夏日,晚飯除了醪糟還有岩偶小人做的槐葉冷淘,要蘇說這就是有槐花香味的涼面,然而鐘離先生講究雅言,那冷淘就冷淘吧。這人吃哄,随便哄一句就會變得氣息和順,是個再好不過的飯搭子。
飯後蘇想着既然自己沒進廚房幫忙,那就洗個碗意思一下。合租室友之間相處不就是個“有來有往”麽,哪能可着一個人使勁出力氣,另一個人有事沒事翹腳在旁邊坐着只管吃?
可是她才站起來面前的空碗就“嗖”一下不見了,岩偶小人舉着碗筷掄圓了短腿風馳電掣直奔水槽,鐘離咳了幾聲忍住笑意:“那是我用岩元素捏的造物,日常起居交給它們便可。”
岩元素力持有者多能捏出元素力造物方便生活與戰鬥,這件事很正常,蘇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奇怪:“哦!那你有什麽很難養活的盆栽嗎?可以交給我。”
她的神之眼是消失不見了沒錯,草元素力卻并沒有随之而去,別說很難養活的盆栽,已經死了但還沒有死絕的植物也可以再努努力。
“這滿院子花草就托付給姑娘了。”鐘離順勢就給蘇找了些多在院中活動的理由,“我不擅長園藝,剛搬來時也是請了別人來打理。住了段日子後不大喜歡外人進來院子,這些花木無人照應也是件頭疼事。”
“好啊好啊,明日起我得認真修那些瓷片,沒事兒不會出去,剛好替你整理植物。”
這璃月港內緊張到一戳就爆的氣氛她又不是讀不出來,今日出門一趟驚覺已經是不能肆意言笑的地步了,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考慮,蘇果斷決定老老實實窩在家裏。
這兒要是須彌她還能敞着嗓子吆喝兩句,璃月的內事……外國人少摻和為妙。
看來港內風雨欲來的危機感營造得相當到位,鐘離對她的判斷表示認同:“有什麽事交給岩偶去做,無事也可去往生堂閑坐,那邊比較……自在。”
客戶都是躺着不出聲兒的,可不是自在得很!
“我今天聽路人說往生堂要給岩之神辦個送行的葬禮,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你也千萬別客氣。”
須彌人多半一把火燒了将骨灰撒入河中,楓丹人是送到郊外墓園一埋了事,蒙德的西風大教堂後半邊就是墓地,稻妻……稻妻有神社代為處理。只有璃月和大家不一樣,“事死者如生者”這裏特有的風俗,蘇不做過多評價。
“嗯,說起這個,還真有件事大約只有你能做到。”
岩偶們挨挨擠擠舉着只花盆送到蘇面前,就聽鐘離帶着幾分赧意道:“送仙典儀上需要用到這株琉璃百合,麻煩你費心。”
原來還是養花,這倒是好說。
蘇收下花盆:“送仙典儀安排在什麽時候?”
“兩周之後。”
兩周時間是愚人衆執行官能忍耐的最長期限,岩王帝君“入土為安”之後璃月港自然而然會慢慢平靜下來,再想借機生事可就難了。
如果沒猜錯那位精神十足的年輕武人必然會在送仙典儀舉行的同時發難,雖然不太關心,不過此時他多少有了幾分好奇——達達利亞準備掀起怎樣的狂瀾來?
“兩周時間啊……好快。”
岩神的隕落意味着一個時代的終結,蘇心底隐隐有幾分不安——風神的神之心被至冬人帶走了,岩神呢?
究竟是先能調動元素力後有的神之眼,還是先有的神之眼而後才能調動元素力……這個課題哪怕在素論派數百年來也沒有定論。做個不算太發散的擴展聯想:究竟是先有了塵世七執政才有的神之心,還是先有了神之心後有的塵世七執政?
教令院不允許學者随意解構拆分神之眼,至于神之心究竟是什麽更是三令五申嚴格禁止研究的課題。
眼前的迷霧冰冷晦澀,就像藏了太多秘密的詭異秘境,秘密背後通常隐藏着毀滅的力量,就像赤王陵裏那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機關。
“別想那麽多,萬事萬物有始必有終,岩之神也不例外。”鐘離出聲打斷了蘇的沉思,她仿佛被吓到了似的渾身一震,擡手摁着眼眶揉眼睛,“嗯,沒都沒了,為舊事傷懷于事無補,何況我又有什麽可傷懷的,我都不認識岩之神。”
鐘離:“……嗯,就是就是,還不如想想明早吃什麽。吃團糕可好?”
話題轉移得略有些生硬,不過好歹算是轉移了,蘇想了想:“甜糯米裹着蜜棗的團糕嗎?要吃!還有老板送的米酒,放些醪糟煮小湯圓!”
好家夥,還說須彌人不愛吃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