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博戲最終以和局告終,說老實話蘇也是在收拾完棋子後才弄明白客卿先生其實放了個雲來海給自己來着,否則就她那現學現賣的三腳貓技術,大約只能去街頭騙騙不大聰明的小朋友。
對,略微聰明一點就騙不住了。
“前幾日約了旅行者吃酒釀丸子,一起去還是我給你帶一份?”
金發旅行者迫不及待想要前往下一個國家去尋找妹妹的蹤跡,那份對血親的擔憂他雖無法感同身受但能理解,也很願意在規則允許且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幫助。
所以才有了今日這場特別的“酒席”。
當然,出去遛彎也是真的,就算退休了也不能天天窩在家裏哇!
蘇想了想,她果然還是更願意趕在家裏的房子被拍賣會轉手給下一任主人前多攢些資金更穩妥,于是搖頭婉拒:“還要修瓷器,就不去了,替我向空帶個好咯。”
“嗯……”鐘離覺得鋪墊的差不多了,話題一轉拐到那條“房産拍賣”的消息上,“我見你近來多有勞累,可是遇上麻煩事了?”
要是其他人蘇就笑着搖頭了,鐘離先生嘛,他沒錢,每個月手裏除了胡堂主給發的薪水外就只有她那兩萬摩拉房租,反倒少了許多顧慮。
“沒有,不算什麽麻煩,只是正常的經濟行為而已。嗯……真要我說,還有點怪不好意思的。”
她縮起腳趾抓抓地板,“我家還有個為人熱忱誠懇但性格天真的兄長。”
“他那個人,唉,叫我怎麽形容呢,幸好不是璃月人吧,不然家裏住在礦脈上也扛不住他那般造作。”
見她半是無奈半是好笑的嘆氣,鐘離忍不住大奇,“須彌著名的建築設計師卡維先生,哪怕遠在璃月很多人也對他有所耳聞。以該行業在須彌的平均收入看,他不應該有太多經濟方面的困擾以至于讓妹妹跟着頭疼。”
一個身體健康還是行業領袖的年輕人突然陷入債務危機,涉及款項甚至達到能買下主城區內一棟雙層小樓那樣大,這份花錢的功力客卿先生甘拜下風。
那個孩子并非敗家,他只是心軟到讓人想敲腦袋揪耳朵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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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卡維是做壞事把家裏的房子給抵出去,我也就認了……”
蘇都有點想不通這無端端的黴運究竟從何而來,哭笑不得講起“卡薩紮萊宮”的來歷。
“一開始選址就有問題,至少我認為有問題。但那會兒他正是熱血上頭的時候,無論怎麽說都不聽,最後我們大吵了一架,他自己去說服了甲方要把房子建在懸崖上。好吧,事情到這裏也只是學術與觀點的分歧。可是再往後,死域突然大爆發,即将竣工的建築徹底毀滅。”
死域出現在建築工地上,這麽寸的事兒就像是一個剛好陷住了沙蟲的沙坑那樣。
鐘離了然,那個時候他們兄妹兩個怕是心理狀态都不大好。做兄長的排除萬難甚至不惜與妹妹争吵才得以踐行的設計一下子灰飛煙滅,再次看到他的第一反應會是“痛苦”,可怕的,不敢直視她的痛苦。
因為她有極大可能是對的,從一開始也許就該聽她的。
但是他沒有聽,他會痛苦,然後憤怒,對外或者對內。
如果在這裏他選擇傷害妹妹,蘇估計也就不會總要時不時溫情脈脈的把卡維放在嘴邊,所以他一定是傷害了他自己。以一種看上去瞬間就能消弭一切實際上并不能解決本質問題的方式,溫和的一刀傷到兩個人。
講起這個蘇忍不住移開視線看向窗外,她是非常敬重親近卡維的,但也在那場災難中最是難過,難過到忍不住單方面遷怒敵視起卡薩紮萊宮的主人。
“他幾乎沒有和我商量就把法拉娜女士留下的房子賣掉去實現夢想。好吧,那本就是他母親留給他的東西,無論如何處置都是他自己的自由,但我以為至少我們該談談,也許事情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後來他還向甲方借了一筆錢繼續營造卡薩紮萊宮,能夠名垂青史的、奇跡般的懸崖建築群誕生了,卡維徹底破産,我失去了須彌的家。”
時值教令院大規模收緊對知識的禁锢,蘇在價值觀上與大賢者阿紮爾存在不可彌合的分歧,事業和親情雙重打擊下選擇遠離教令院平緩心情,也好暫時避開元老派的迫害。
對于蘇來說那棟開啓最初記憶的房子就是她對“家”的所有概念,無論如何她也一定要把它買回來。
“須彌的行政效率很低,愚人衆給的消息宣稱是近期,不過等到各部門各環節把章敲完多少也得等到明年這個時候。那邊的律法與璃月不同,非要解釋就是,額……須彌自有國情在此。總之多準備些資金是好的,不然很可能會因為少給了文員小姐五摩拉而導致整件事情朝着正常人無法理解的方向發展。”
賢者們壟斷知識,鄙視被他們排除在學術圈以外的所有人。他們一邊享受着壓榨來的價值一遍皺起鼻子嫌棄被壓榨的人太蠢太臭。
可知識怎能被禁锢?它該是溪流,是江河,是湖泊,是海洋,是澎湃的動力源泉。它該公平的滋養萬物,而不是成為某幾個人手中斂財霸權的工具。
“所以我在璃月逗留上個一年半載就得回去,唉,也許卡維終于從那種大腦過載的狂熱中冷靜下來能安靜和我交流了。不管怎麽說,我先把房子買回來修好免得它被不懂行的人糟踐,至于卡維為了夢想欠下的債,他都是個成年人了,自己想法子還吧。”
鐘離擡手壓在蘇頭頂揉揉,成功揉亂她順滑的家常發型。
“兄妹之間,沒有血緣也有親情在,把話說開總比負氣錯過強。也許這中間有着你們忽略掉的誤會,屆時若是實在手頭緊張,我這邊或者可以支援一二。”
他誠心誠意的想幫上點忙,蘇直接搖頭拒絕:“別別別,我自己真的可以。”
就是知道他沒錢她才敢放心向他傾訴這樣那樣的煩惱,要不然成什麽了?進階版的乞讨嗎?鐘離先生又不欠她什麽,這是她和卡維之間的家事,不應該把別人牽扯進來。
見她态度如此堅決,鐘離也不好再說什麽,一時又沒有找到話題索性給兩人的杯子添上茶水,拿起看到一半的棋譜繼續推敲琢磨。
蘇低聲道謝,帶着瓷器回西廂繼續修複。
這玩意兒是個賭具,還老千專用,她思考許久後哭笑不得的做了文物修複——大家都來看看,十賭九輸!
轉眼長夏将近,璃月港內的溫度漸漸變冷,蘇才把薄被換上的轉天上午,岩偶小人“篤篤篤”敲響西廂門遞了張紙條——鐘離先生傳信約她布莊見面。
“今年的……新料子?好的,我知道了,這就去。”她就沒把“新布料”這三個字和自己挂上關聯,心裏想着也許是鐘離遇到了很漂亮的紡織物,剛好可以當做教材講解?
文物修複看上去是件有手就行的工作,實際上對腦子的要求并不比對學者低。繼文物修複與美術展覽修複之外還有一種将舊瓷器修舊如舊的技藝,修複者要按照圖案紋樣的走向重新将缺失的花紋在新瓷片上補畫好,相當于打個與原畫一模一樣的補丁,專用于修繕帶有花紋的各類瓷器。
學到這裏也意味着蘇接下來可以經手其他類別的文物修繕,最好是金屬器皿,絲織物與古籍對外國人來說屬于超綱內容。
須彌姑娘還穿着那套從蒙德帶來的家常衣服,幸虧她穿衣不費近來也不曾往野外跑,衣裳只是洗得有些舊,顏色看着不大鮮亮而已,別有一股樸素的實在感。
“鐘離先生,老板好!”
她把岩偶放在肩膀上帶着邁進布莊,老板正向客卿先生展示一匹墨綠色帶暗金暗銀小團花的錦緞。
兩人聽到問候聲同時擡頭,布莊老板被襯得好不凄慘。
“姑娘來了?”布莊老板跟看見肥羊一樣眯起眼睛,“鐘離先生好眼光,一眼就相中我這兒最好的料子,您也來品鑒品鑒!”
“啊?啊……啊!好的。”
蘇想着我哪會品鑒絲綢錦緞啊,我最多只看個顏色搭配,紋樣什麽的,那都是藝術家們的領域。
她慢吞吞走到近前接過鐘離遞來的手套戴上,如水一般垂墜的面料是為秋季供應,因此厚度上很有保證。蘇在布匹上輕拂,觸手生溫潤澤絲滑,就像纏綿的春風依依不舍劃過指尖。
“好漂亮的綢緞啊!”蘇毫不吝啬的贊美讓布莊老板大感欣慰,“您也是有眼光的人!”
這料子确實好,原料好,織工好,紋樣新穎更是好。
“本來這樣的料子咱們都是備着往外賣了賺大錢的,結果從春天開始稻妻那邊就一直鬧個不停,先是雷雲鎖國,然後進出口那稅盤剝得咱都不敢細算,運貨上岸竟是倒貼呢。後來聽說他們自己發癫,幾個島之間因為收繳神之眼的事兒打起來了,商船是徹底進不去。這些外銷料子可不敢在海上經年累月的等着,只好轉內銷回回款。既是賣給咱們自己人,價格總得實惠些,您放心!璃月人不騙璃月人,只管挑,挑好了師傅再來和您讨論做成甚樣兒的衣裙。”
蘇:“……”
所以,鐘離先生其實是喊她來做秋天裏穿着的衣服?
可問題是這麽細致講究的料子她根本用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