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打從蘇來到蒙德城時起,故意吐在她那面包店的外牆上,故意暗示部下拜托她代為準備早餐,故意時不時登門攪擾,故意在騎士團駐地的門後等她拉開那扇沉重的木門。
凱亞·亞爾伯裏奇承認自己一步步從懷疑到欣賞,再到總也管不住注視着須彌姑娘的視線,他在心內深處希望能與這位動不動就臉紅的小姐建立些私人方面更深層的交情。
但是出于某些不方便說出來的理由,他的行動始終停留在時不時和她說幾句俏皮話的層面上,很難更進一步。不是說蘇不願意聽他開開玩笑說些輕松話題,而是每當她流露出想要繼續交流的意願時他都會猶豫,然後消失上幾天,等整理好心情後再次出現,重複上述行動無限循環。
直到兄長護送她離開蒙德前往璃月那天,他在蘋果樹下等了很久,滿樹亂糟糟的酸蘋果就像堵在嘴邊說不出來的話。
一肚子心腹話無處可訴,只能像平日裏那樣嘴上輕浮的沾些似是而非的便宜。他看懂了兄長不滿的眼神,心裏不由笑話他五十步看一百步。
都是一樣張不開嘴,盡管理由不同,誰又比誰強到哪裏去?
此次出使璃月,他本是終于鼓足了勇氣來見她的,雖然偶遇的場景和想象中不一樣,但是看到雙目明亮身體健康的蘇他還是由衷為她感到高興。
然後,她輕輕側過身子沖一個同樣出色地青年怒嗔,凱亞就知道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中蒙德這邊輸得一塌糊塗。
蘇小姐的溫柔就像春天山林原野上蒙着的那層綠色,離得越遠才看得越分明。只有真正與她親近的人看到的才不是那片綿綿春山,而是春天特有的各種小脾氣——比如說變就變的天,說落就落的雨。碰觸到薔薇的人才會被薔薇的刺兒紮到手,只是站在旁邊看,薔薇永遠溫柔又安靜。
當然了,輸歸輸,這口氣是不服的。他眯起眼睛低頭溫和的看着須彌姑娘,彎腰向她行了個騎士禮:“如您所願,我的女士。”
方才他藏在手裏變來變去的玫瑰此刻正簪在她好好紮起的發間,蘇顯然早已識破了他的伎倆,但還是體貼的陪着他把這場戲演完。
很好,璃月人的表情都不能簡單用“嚴肅”去形容了,他看上去就像在思考該怎麽突襲蒙德。
突然意識到這又是一位疑似沒長嘴的大兄弟,凱亞笑得越發歡快:“我願意等您等到黃沙都被風吹盡的時候。”
鐘離:“……”要不還是把歸終喊醒吧,以塵之魔神哈艮圖斯的實力,揚掉須彌的沙漠并不困難。
蘇像是察覺不到背後那股如有實質的視線一樣,高高興興點頭:“沒問題,你先去忙你的,等閑下來讓冒險家協會傳話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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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
這氣氛實在是太古怪了,小派蒙左看看右看看,打了個嗝。
“他們這是怎麽了?鐘離為什麽一句話也不說?”她趴在空肩膀上用自以為很小的聲音捂着嘴和他咬耳朵,金發少年滿頭黑線:“你還小,不用懂這個。”
聲音太大啦!
“好吧!”自覺被敷衍了的小精靈不高興的扭扭身子飛離旅行者身邊:“我去吃東西了,哼!”
越是關系親近的人彼此間往來時越是自在随性,派蒙給空留了道背影,急匆匆撲向她想了好久的美食。
“欸!”空伸出一只手,獨自蕭瑟的留在甲板上,旁邊按捺許久的人卻是再也等不了:“這位先生!那個…我有些考古學方面的問題,想換一個安靜的地方,向你請教。不知會不會打擾先生?”
年輕姑娘咬着下唇上前攔下鐘離,她望着他的目光中充滿了遇到同類的極度喜悅。
蘇側過身眯起眼睛不動聲色的打量這位“歷史學家”,她身上的氣味與細節可一點也不像個學者。
“哦,這倒無妨。不過,不知我這兩位朋友方便一起來嗎?說不定他們能提供更多幫助。”鐘離看了看宛煙,當機立斷把蘇從凱亞身前帶開。
我們學問人的事,騎兵隊長就別摻和了。
“欸?我嗎?”空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怎麽也想不明白這裏頭怎麽還能有自己的事兒。
你們要搞修羅場就搞修羅場,我只是個弱小無助且無辜的旅行者啊!
“先生都這麽說了,那當然歡迎!我們走吧。”宛煙的目光在鐘離、蘇和凱亞之間掃過,恍然大悟。
這是桃花開在別人家,自家的糟老頭子頓時就不香了對吧!怪不得整個璃月港只有往生堂的客卿敢說摩拉克斯壞話,他心儀的姑娘可不是岩神信徒,人家是信智慧之神的!
于是她選了距離船艙門最遠的角落站定,連同蘇在內大家都被屏風遮住身形。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給我未來的盟友打個助攻怎麽了?
被留在船艙門旁和小派蒙在一起的凱亞:“……”
難道這就是璃月人所說的“不能喝就坐小孩那桌”?
“接下來說的話,對岩神有些不敬,會招來很多白眼,所以…還是安靜的地方比較好……”
宛煙躊躇片刻,抛出了她藏在內心深處許久的痛苦——關于鹽之魔神赫烏莉亞與岩之魔神摩拉克斯的過去。
“摩拉克斯用不光彩的手段暗殺了赫烏莉亞!”
鐘離:“……”
空:“……”
蘇:“……”
“咳咳,嗯。證據,我雖然不懂考古,但也知道不管什麽假想都不能無憑無據。文本、刻印、傳說,都可以,甚至是……現場。孤證不立,只要你能提得出三條以上有效證據,我就認可您的猜想。”
懷疑是學者的美德,但懷疑總得有根據,蘇差點憋不住笑出來。
不不不,我們不能歧視任何思考,也許它離譜得連證僞的價值都沒,提出來的人好歹動了腦子。
宛煙當然沒有證據,或者說她唯一的證據便是流傳在銀原廳內部的各種小故事,甚至連傳說都算不上。
這須彌人怎麽是個講死理的?
“我……”
“鐘離先生是這位嗎!”一個至冬人冒冒失失的闖入屏風後這方小空間,他看了一圈,目光鎖定在客卿先生身上:“我有個考古勘探項目,已經向總務司報備過。聽說往生堂的客卿博古通今、知識淵博,所以我向往生堂支付了重金聘請他當我的顧問。”
“你們堂主告訴我你今天在這兒,費了我好大功夫才找到人!”
這人說話一點也不客氣,他身上的愚人衆制服也明擺昭示着他的身份。
自從達達利亞借着送仙典儀差點掀了璃月港之後,兩國從官方到民間的關系都變得緊張起來,至冬人在璃月街頭收斂了不少,還能一如既往仰着頭用鼻孔看人的愚人衆已經很少見了,這可真是個奇葩。
“是不是該謹慎些?”在愚人衆身上吃過虧的空忍不住小聲咕哝。
“考古勘探……嗯,也就是說這是往生堂的工作?”鐘離垂下眼睛,“既然是工作,那就沒辦法了。身為往生堂的客卿,就要尊重這個身份。”
“那感情好,我叫克列門特,咱們這就出發如何?”他掃過另外三人,猛然轉頭緊盯着蘇:“你……啊不是,您?您是冒險家協會特聘的那位文物修複專家對吧!須彌教令院的學者!”
克列門特完全不給旁人說話的機會,激動的跳到蘇面前握住她的手上下搖晃:“本來我最想請的就是您來着,可惜冒險家協會不接指名委托。”
經常被人指名委托的旅行者腦袋上冒起一個大大的金色問號——不是,兄弟你是不是被忽悠了?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冒險家協會不想淌你這灘渾水?
意識到這愚人衆有點傻,除宛煙外所有人都放松了幾分。
“考古勘探的委托?璃月官方占幾成?你經費有多少?勘探範圍?具體土方面積?期待的目标是什麽?怎麽支付傭金?”
行家一張嘴就讓人覺得這事兒穩了,克列門特大喜過望,恨不得拉着她就跑:“我可以支付您和往生堂一樣的費用,請您務必幫幫我!”
璃月人太摳了,略有價值些的古董文物就不允許帶出境。但是須彌人就完全不一樣,教令院那些學者恨不得滿世界宣揚須彌擁有不遜璃月的優秀文化遺産,誰挖到就算誰的,買賣還是帶回家收藏把玩都沒問題。
他原本就只想找蘇幫忙的,她懂不懂璃月歷史不重要,重要的是懂文物價值,外加那雙巧奪天工能把破損文物修得真假難辨的手。
蘇:“……”
這年頭還有傻子主動上門送摩拉的好事兒?
“行,行吧。剛好我與鐘離先生是好友,既然他同意随你走一趟,我也沒什麽拒絕的理由。不過我話先說到前面,也算是個簡單的契約。”
她撇了眼鐘離,笑着看向旅行者:“勘探過程中發現的一切文物都要如實與璃月官方報備,而且我個人是不接受私底下的文物修複工作的。探險過程中遇到的寶箱我不要,有經濟價值的物品我也不要,我要古代生物,如果遇上古文字我要拓印,傭金也不必高出市場行價,你按照冒險家協會的标準付費就行……”
除了第一點,後面那些克列門特完全沒有異議,就連蘇要求帶上旅行者作為安保他也沒有意見。
往生堂的客卿看上去斯文俊俏,教令院的學者更是肉眼可見的毫無戰鬥能力,只怕野外遇上個盜寶團這兩人都得麻爪。剛好蘇主動提出降薪,節省下來的那部分摩拉裏撥出幾百個打發金毛小子剛剛好。
“那,那個……請問能帶上我嗎?我是璃月本地的歷史學家,主攻鹽之魔神留下的歷史謎題。”宛煙鼓起勇氣努力往隊伍裏擠。“我可以不要傭金,我只想知道歷史的真相!”
不要錢的鏟土工克列門特當然不會拒絕,他才不在乎歷史有什麽真相,他只想接着撤離前的機會賺筆大的。
“也不是不行,”他挑剔的上下看看宛煙,覺得這家夥拿來當做頂缸的替罪羊正正好,“你也一起來吧,別給我添亂。”
多稀奇啊,幹活不要錢?那必然有其他目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