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134章
冬季日短,蘇只覺得每個攤子上就停了一小會兒,還沒反應過來天色就暗了。鐘離把手裏提的東西分開交給岩偶,有的帶去見胡桃,有的直接送回藤仙庵巷。
往生堂在和裕茶館的二樓有個固定包廂,平日招待客戶的親友,年節時堂主自用。
“新年好新年好。”蘇跟着鐘離和若陀在璃月港結結實實逛了一下午,自認為對海燈節知識的惡補已經到位了。
一見到胡桃她就塞了壓歲錢給她,還掏出糖果和蜜餞盒子堆得胡堂主撒不開手。
胡堂主是客卿的老板但不是她這個學者的老板,所以蘇快刀斬亂麻的直接按照年齡進行判斷,痛痛快快給年輕的晚輩發紅包。
胡桃:“?”
“又添新歲,賀喜堂主大吉大利。”客卿先生說話總是那樣文绉绉的,不緊不慢,一副脾氣好的不得了的模樣。
胡桃:“……”
我的個岩王帝君在上!這是終于看見回頭錢了?
“咳咳!嗯!甚好甚好啊。客卿新年好,蘇姑娘新年好,若陀先生新年也好,快來坐快來坐~”同樣是和朋友們出去玩了一下午,胡桃一眼就看出鐘離帶來的小禮物裏好幾件都出自樓下的游樂攤子。
這樣也不錯哦,大人和大人一起玩,小孩子和小孩子一起玩。
她抓起一個魯班鎖拆得稀裏嘩啦,已經玩過一遍進階高端玩家的蘇很快湊到她身邊輪流拆裝。一分鐘後若陀擠到胡堂主另一邊,興高采烈的和兩個姑娘講起“榫卯”這種結構的妙處所在。
“要這樣扣在一起,有順序有講究的……”
“欸欸,這是個翻過來的‘籠中取珠’,從外面看看不見裏面藏了什麽,搖一下又有聲音,一定得按照步驟找到關竅才成。當年歸終做過一套……”
可惜沒能送出去。
“歸終?我知道我知道!”胡桃邊磕蜜餞邊抽出“鎖芯”,“是興建歸離集的魔神之一嘛,天衡山腳下還有她留下的古代機關,之前海裏出事的時候凝光和刻晴她們在群玉閣上裝了仿制的歸終機,可惜砸了。”
天衡山腳下那兩架歸終機現在已經不允許人随便靠上去摸了,它一直都有很好的履行自己的職責,結果就是因為太盡職盡責了以至于被一群鑽空子的盜寶團盯上故意損壞,還好後來被金發旅行者給修好了。
這件事還是客卿先生最先發現并舉報的呢,事後月海亭專門派人給往生堂送了錦旗來着。
“天衡山腳下的那片防禦工事原來是古代遺跡?哇,營建的人很用心哦,不光是建造和使用,連後期維護也提前考慮到了。”
蘇把胡桃拆開的魯班鎖重新裝回去,看上去好像只是指尖輕輕點了幾下,木頭牢籠堅固且穩定。
“……”
若陀沒說話,為了顯得自然些他往嘴裏塞了塊糖。
和裕茶館為客人們準備了重量級嘉賓的表演,雲老板一開嗓四周都是叫好聲。
海燈節是個重要的節日,因此曲目選得也是吉祥如意花好月圓的主題。雲堇換了鮮豔裝扮,臉上用油彩勾勒出角色的典型特征,唱詞雅正,曲調婉轉,不愧是璃月港內最頂尖的名角。
這樣古典的藝術形式蘇有點看不太懂,鐘離端着茶盞壓低聲音慢慢講給她聽。
“雲老板演的這出乃是璃月最經典的神仙戲之一。講得一個商人出門做生意多年音信全無,家中還當他路上遭遇不幸。商人的妻子與丈夫情深義重,不忍改嫁,獨自支撐家業十年之久。原來那商人運貨途中遇上劫匪為仙人所救,為報救命之恩與仙人做了十多年苦力,待十年之期已到,仙人便以仙法送他歸鄉,又賜予珍寶仙丹。商人近鄉情怯,又怕妻子早早改嫁,因此生了試探之心。兩人一番鬥智鬥勇後商人得知妻子在家奉養老人撫育兒女屬實不易,長跪求得妻子原諒,結局便是阖家團圓富貴到老。”
這是出很符合節日氣氛的熱鬧團圓戲,商人數次試探都被妻子罵回來,打打鬧鬧诙諧有趣最後又能冰釋前嫌破鏡重圓,老璃月人就愛吃這口。
蘇摻着他的講解仔細觀察雲老板身上的裝束,忽然指着重工刺繡的彩衣道:“她衣服上的花紋好像鎖鏈啊,是想指代被家庭和婚姻給鎖住了嗎?”
其他人定睛一看,條條絲縧與璎珞連在一處還真有點繩索的意思。
“以普遍理性而論,确實。”鐘離放下茶杯表示同意。
戲曲演員的服裝也不是随便穿的,什麽戲,什麽角色,衣着各有不同,哪怕一朵花也是有講究的。
老百姓的記性好着呢,哪怕你權勢滔天堵得人有口不敢言,傳唱在戲曲裏鼻梁上也少不了那道戲谑的白色。
“噗,”胡桃捏着蜜餞笑出聲:“今兒行秋才給我講了個笑話,叫做‘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與‘來世做牛做馬必然報答’之間的神秘關聯。”
蘇:“……”
鐘離:“……”
若陀:“……”
在座沒有傻子,誰聽不出來她的揶揄?
須彌姑娘低頭悶笑,說話聲音都有些走形:“鐘離先生走出去大概會被一整條街的人撲上前大喊要以身相許吧。”
大大小小兩個姑娘明目張膽交換了一個眼神,“吃吃吃”的笑聲不絕于耳。緊接着若陀也笑得跟漏氣一樣,客卿先生輕輕用手指敲敲桌面,室內瞬間變得嚴肅又正經。
“差不多快到燃放煙花的時候了。”
戲臺上“妻子”正指着“商人”的鼻子破口大罵,一連串臺詞猶如憾珠跳玉酣暢淋漓,接下來兩人就要重歸于好,時間卡得非常準。
一行人從門口轉移到窗口,包間門一關咿咿呀呀的音樂聲瞬間變小,胡桃幹脆趴在窗臺上,向後翹起小腿來回晃。
“大丘丘病了,二丘丘瞧;三丘丘采藥,四丘丘熬;五丘丘死了,六丘丘擡~欸……呼。”
荒腔走板的曲調配合着意義不明的童謠,非常符合往生堂堂主的身份與氣質。
蘇反應了一會兒,扭頭看站在自己身後的鐘離:“是不是快到放飛霄燈的時候了?”
回應她的是四只舉着霄燈跑出來的岩偶,其中兩只稍稍小些的明顯能看出是新手所做,另外兩只大一點,轉角和提在白紙上的字跡幾乎一模一樣,看來紮制它們的工匠是同一人。
“我要第一個寫!”胡桃從窗臺上跳下來,提起準備好的墨筆在素白紙條上寫下對新年的祈願——客戶來客戶來,客戶四面八方來。
嗯……考慮到往生堂的業務範圍,這句祈願雖然很好,但好像又沒有那麽好。
若陀從她手裏接過筆想了想,老老實實寫下“一元複始萬象更新”八個字。他寫完就把筆遞給鐘離,側頭看他寫什麽。
朝朝暮暮,年年此期
“為老不尊。”他只做了口型沒發出聲音,鐘離理都不理他,把筆放在蘇手上:“不一定非要用璃月文字寫。”
不少外國友人都曾在這種時候鬧過文化差異帶來的小笑話,比如說不小心用了看上去好像是褒義實際上卻是貶義的詞彙。
蘇看似漫不經心的視線劃過他眼尾那抹紅痕,提筆在專門留好的位置上寫下一串古代赤王文字。
它就像是一串密碼,牢牢鎖住藏在其中的秘密。
第一輪煙花飛上九霄,無論是站在大街上還是坐在包間裏,所有人幾乎同時點亮了手裏的霄燈。随着第二輪煙花震耳欲聾的噴發,點點火光在這昭示着盛世的火樹銀花中緩緩升空。燈山上昂首挺立的移宵導天真君像化作最大的煙火領着猶如尾羽般的如雨落星直沖天際。
夜間放燈,來自背後的山風将期盼征人歸還的瑩瑩祈願吹向海面,最後一輪煙花謝幕後午夜已過,人群開始慢慢消退。
“萬事順心!萬事順心,新一年也要辛苦客卿啦!”胡堂主快人快語,鐘離朝她拱拱手:“堂主吉祥如意,平平安安。”
若陀跟貓一樣舉起手伸了個大懶腰,心滿意足回家睡覺:“還真別說,這海燈節整挺好,一年忙到頭了是該好好玩一玩歇一歇,畢竟新一年還要繼續忙碌。”
“你去年有很忙?”有工作的客卿先生理直氣壯擠兌沒工作的閑散街溜子,實際上他更像反問——你過去幾百年有很忙過嗎?
“哈!等春天水漲起來我就要混進冒險家隊伍裏去沉玉谷實地考察啦!”若陀愉快的告訴好友這個被他捂了幾天的好消息。
實際上早就已經知道,但裝作不知道的鐘離先生演技飙升。他抱着胳膊側過視線,努力讓自己顯得更加驚訝些:“是嗎!”
成功看出破綻的若陀反過來假裝自己啥也沒看出來:“可不是麽!剛好從輕策莊上去,我去看看歸終,和她講講最近那些有趣的見聞。”
絕殺。
鐘離:“……”
路兩側的商販陸陸續續收拾着沒能賣完的貨物,蘇的注意力被對面挂在招牌邊上的一只玩偶給徹底吸引走了,沒有分心去聽兩個無聊的男人打嘴仗。
那是一只仙祖法蛻的玩偶。
小而圓黑而亮的眼睛,圓肚子長尾巴,軟綿綿的角和軟綿綿的四個爪子,尾巴上墜着朵祥雲。金棕色的它看上去就像個大號紅薯,蘇特別想知道手感如何。
“您好!”須彌姑娘發現鐘離抱着胳膊和若陀說話并沒有看這邊,迅速提起裙擺溜到攤位前指着那只大號玩偶詢問價格:“多少摩拉?”
它自己一個玩偶挂在冬季的夜風裏搖來蕩去,實在是可憐。
“這個嗎?挂了一天了樣品便宜賣,一千五百摩拉。”老板舉起衣叉戳戳玩偶的屁股。
反正要收檔了,如果客人要就取下來賣掉,客人不要還是得取下來打包,璃月人可不會随意亂扔岩王爺的玩偶。
“您,麻煩您輕點兒。”蘇爽快摸出摩拉結賬,接過老板遞來的玩偶抱了個滿懷。
柔軟,而且非常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