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顯靈

顯靈

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指向十二點，窗外早已是豔陽高照，金色的陽光漫進來，屋內頓時一片暖色。

江淼的肚子咕嚕嚕叫起來，她心下暗暗嘆了口氣，熟練地從紙巾盒裏叼了張紙，放進宋南汐手裏。

“嗚嗚嗚嗚，三水，你怎麽變成狗了？嗚嗚嗚……”

“宋南汐，你冷靜冷靜！我沒死呢。”

江淼和宋南汐認識十幾年，第一次發現這人是個水龍頭精，一旦開了閘就停不下來。

江淼叼起紙盒裏最後一張紙巾遞給了宋南汐，“沒紙了，宋南汐，你快別哭了，咱們冷靜談談行不行。”

“嗚嗚嗚，你都成狗了你還兇我！”宋南汐不滿的控訴起來：“剛剛你還咬我，嗚嗚嗚……”

江淼：“……”

天地可鑒，她剛剛真沒想咬她。

幾個小時前，兩人一狗僵在門口數秒，還是宋硯舟先打破了沉默：“姐，我昨天回家的時候撿到的水水，它當時很虛弱，所以只能先抱回來了，我昨天給你發了微信，現在我就把它搬到我學校去。”

眼看着江淼就要被宋硯舟裝進航空箱帶走，宋南汐還沒反應過來似的呆在那裏，江淼情急之下快速飛奔過去，咬住了宋南汐的褲腳。

她當時真沒想咬她，只是想讓這女人醒過神來，誰知道當時宋南汐正好穿的緊身褲，一不小心，沒控制住力道，咬到了她的腳踝。幸好沒有破皮出血。

這一咬把站着的倆人都吓了一跳，宋硯舟緊忙過來查看宋南汐情況，确定沒事後，訓斥了江淼，然後把她裝進航空箱準備帶走。

就在要出門的時候，宋南汐突然抓住了航空箱，神色冷靜道：“你可以走，狗留下。”

宋硯舟疑惑：“你不是怕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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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江淼的視角，她總覺得宋南汐平靜神色下還是有難以察覺的一絲緊張。

宋南汐怕狗的事，江淼曾聽她講過，好像是她小時候因為被一條大狗追着跑了三條街，從此狗就成了她難以抹去的陰影。

江淼當時心都涼了，變什麽不好，非要變成狗，這下宋南汐肯定不會留下她，沒有宋南汐的幫助，那她變回人的日子豈不是遙遙無期。

就在她絕望的時候，宋南汐一把将航空箱抱走，一邊催着宋硯舟出門：“你快回學校忙你的事，你開學報道不是還一堆事？狗的事你先不用管，我來照顧她。”

宋硯舟臉色有些奇怪：“你沒事吧？是不是在醫院太累了？”

“……”宋南汐把宋硯舟推出門，道：“你姐我早就脫敏了，快走吧你。”

送走了宋硯舟，宋南汐抱着航空箱做賊似的進了自己房間鎖上了門。

一人一狗足足對視了一分鐘，江淼問：“宋南汐，能不能先把我放出來。”

“！”宋南汐張大了嘴巴驚的下巴都要掉了，江淼聽見她竟然還爆了粗口：“靠！你-他-媽真變狗啦？我竟然能聽懂你說話。”

江淼：“……所以能不能先把我放出來。”

江淼以為雖然不幸變成了狗，但起碼她還活着，宋南汐還能聽懂她說話，她們還能坐下來好好談談複盤一下魂穿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說不準她就能盡早回到自己身體裏。

沒想到，江淼剛出來，宋南汐“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任憑江淼怎麽勸都沒用，這一哭就哭到了日上三竿。

江淼的肚子再次叫了起來，在宋南汐漸弱的哭聲下異常明顯，宋南汐終于抽抽噎噎停了下來，頗為良心地問了句：“你餓了嗎？”

江淼微笑：“廢話，你沒聽到嗎？”

“哦。”宋南汐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機點開外賣頁面，“要吃什麽？點個外賣吧。”

江淼：“我吃狗糧。”

“哦。”宋南汐劃拉着手機找了半天，忽然反應過來：“啊？！什麽？！你吃狗糧？！你真的吃狗糧？！”

看着宋南汐由震驚到稀奇到憋笑，江淼深吸了口氣，心平氣和，微笑道：“是的，我要吃狗糧。”

最後宋南汐點了一份倆人曾最愛吃的爆辣新疆炒米粉，宋南汐一邊吸溜吸溜吃着，一邊蹲在吃的正香的江淼身邊，有些好奇地撚了一粒狗糧放進嘴裏細細品嘗了下，驚訝道：“味道竟然還不錯？！”

江淼：“……宋南汐，你确定要跟一只狗搶飯吃嗎？”

宋南汐“嘿嘿”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你吃你吃，我就看看。”

倆人都吃飽後，宋南汐終于平靜下來，告訴江淼這些天的情況：“那天你被雷劈後就被送到了醫院，奇怪的是檢查結果顯示沒有任何問題，可你一直昏迷不醒，到今天已經一個星期了，叔叔阿姨他們都很擔心你，一直守在醫院裏。”

想到父母一把年紀還要大老遠飛過來照顧自己，江淼鼻尖莫名有些發酸，“他們…還好嗎？”

“別擔心，叔叔阿姨很好。”看着江淼這幅樣子，宋南汐愧疚又自責：“對不起，三水。如果不是我那天拉着你去月老廟，你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江淼昏迷的這些天，宋南汐一直都在後悔，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該有帶江淼去月老廟的想法。

江淼這些年一顆心撲在創作上，從未談過戀愛，在家宅到發毛也很少出門，所以很早之前宋南汐就計劃着帶江淼去這個月老廟看看，畢竟她曾切身體會過那裏的靈妙之處。

江淼其實人長的很漂亮，打眼看去，會給人一種沖擊性的美，有種異域風情的感覺，但美貌似乎也是江淼愛情路上的攔路虎，漂亮過了頭。美則美矣，淩厲感太重，旁人看她，總會給人一種不好惹的錯覺。

也因為這，江淼27年來一直是母單，即使宋南汐帶着她去酒吧，也沒有一個人過去搭讪，活像是戀愛絕緣體。

所以，宋南汐一直覺得，江淼就像是一棵生了鏽的鐵樹。

而鐵樹要開花，估計非神力不能左右了。

誰知道，這一去非但沒讓鐵樹開花，還意外讓鐵樹變成了狗。

眼看着宋南汐就要哭出來，江淼連忙安慰道：“我現在真沒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別自責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我要怎麽回去。”

回想月老廟那天的經過，默了一會，倆人幾乎異口同聲：“再被雷劈一次！”

宋南汐立馬拿起手機點開了天氣，江淼定睛看去，未來十五天都将是天晴氣朗、豔陽高照的好天氣，氣溫甚至高達30攝氏度。

氣氛頓時變得沉默，宋南汐擡手摸了摸江淼，“別擔心，總會遇到一個雷雨天的，會回去的。”

或許是這兩天的離奇事件太多，江淼現在的心情倒也算得上平靜，她說：“我想去醫院看看。”

本來想拿航空箱帶江淼去，但實在太惹眼，宋南汐就換成了帆布包。

抱起江淼的時候，宋南汐忽然把江淼舉高，朝她身下看了看。

江淼：“？”

宋南汐：“三水，你蛋蛋好大。”

江淼咬牙切齒：“宋南汐，請收好你那沒用的眼力見。”

-

寬敞明亮的病房裏，一個明豔漂亮的女人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平緩地呼吸着，眼睛閉着看起來只是睡着了。

“汐汐，你不用總往醫院跑，這邊有我和你叔叔照顧就好了，你忙你的別總挂念這邊。”代名枝放下正給江淼擦手的熱毛巾，看着幾個小時前剛回去，現在又複返的宋南汐嗔怪道。

宋南汐走過去親切地挽住代名枝的胳膊，“阿姨，沒關系的，親眼看看她我才放心，叔叔呢？”

“他今天學校有課，高三生正是緊張的時候，我讓他回去上課了。”話音剛落，江淼從書包裏探出頭來，對上了代名枝的目光。

心口莫然一窒，江淼竟然有些想哭，自從大學畢業後，因為父母反對自己的工作，她一氣之下直接搬到了離家很遠的大學旁邊獨居，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回去，距離上次見到父母，還是半年前。

“汐汐，這是你養的狗嗎？好漂亮。”

此情此景下，宋南汐忽然覺得有些心酸，明明母女相見卻不能相認，她小心翼翼道：“阿姨，你要不要摸-摸它，它很乖的。”

代名枝彎了彎眼睛，伸手在小狗頭頂摸了摸。不知道什麽原因，她總覺得這只小狗很親切。

她摸的時候力道很輕，像是溫柔的安撫，像是回到了小時候每次考試失利，代名枝總是會摸-摸她的頭，輕聲道：“沒關系的，淼淼。”

沒關系的，江淼。會回去的。她這樣安慰自己，可還是沒忍住落下淚來。

滾燙的淚珠落在代名枝手上，把代名枝吓了一跳：“哎呦，怎麽哭了？乖乖。”

宋南汐心裏感知到江淼的悲傷，也有些難過，但面上還是幹笑了兩聲，輕輕擦掉江淼的眼淚，掩飾道：“沒事，阿姨。她最近眼睛有點毛病，有事沒事就流淚。”

代名枝有些擔心：“去醫院看了嗎？”

“嗐。沒事沒事，別擔心，過段時間就好了。”倆人正聊着，病房門口突然站了個人。

那人一身黑衣黑褲，蹬着一雙馬丁靴，身高腿長，劍眉星目，身形硬朗，面容有些痞氣，提着一籃子水果，推門朝她們走過來。

孟朗？！他怎麽來了？

“阿姨，淼淼有沒有好一點？”和他的長相一樣，聲音也很正氣。

“還是那樣，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代名枝上前接過孟朗手中的水果，放到桌子上，再次勸說道：“朗朗，你們工作都忙，就不要總是往這裏跑了，也別往這邊帶東西了，怪麻煩的。醫院這邊有我看着，你們別擔心。”

孟朗輕聲道：“阿姨，您別有負擔，不會耽誤工作的。況且淼淼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會麻煩的。”

宋南汐應和道：“對對對，阿姨，您別見外。一點也不麻煩。”

“嗐，你們呀。”代名枝笑嘆了聲，道：“你們先聊，我去打點熱水。”

“我來就好，阿姨您歇一會。”孟朗搶先拿過水壺就往門外走去。

自從江淼昏迷不醒查不出病因後，醫生就建議，每天跟江淼說說話，或者拿熱毛巾擦擦身體，感官的刺-激或許會讓她蘇醒。

代名枝每天都不厭其煩的做着這些事，孟朗和宋南汐天天來跟江淼說說話聊聊天，想幫助江淼快點醒過來。

宋南汐偷偷在心裏傳話：【孟朗這些天跟打卡一樣，天天來。你倆可不愧是青梅竹馬，情深義重，他就差住這了。】

從穿開裆褲起，孟朗他們就在一起玩了，從小學到大學再到工作，他們一直同步一個城市，就連現在住的地方都意外的近。

雖然在同一個城市，但他們并不經常見面，孟朗在警局工作，又是刑偵隊長，自然忙得要命，這樣的大忙人，竟然天天抽時間來醫院看她。

江淼有些感動，心下暗暗決定，等回到自己身體，一定要請孟朗大吃一頓。

聽到心聲的宋南汐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真是個呆瓜。

忙活一通，從醫院出來後，倆人打了輛出租車，剛上車宋南汐報完尾號，江淼無聊地伸-出腦袋四周張望，不經意間捕捉到後視鏡中一抹熟悉的身影。

車輛行駛起來，後視鏡中的人影逐漸變成一個點直至消失，江淼心底有些猜測，但有些想不通，她在心裏問：【汐汐，我剛剛好像看見你弟宋硯舟了。】

宋南汐在心裏回她：【奧，正常。他從國外回來後幾乎也是一有時間就去醫院看你。】

江淼：【他不是一直在國外嗎？為什麽突然回國了？】

宋南汐解釋說：【他現在大三，向學校申請回來做一年的交換生。本來是九月中旬才會回來，前段時間聽說你出事，他就提前回來了。】

江淼有些不解：【我們很熟嗎？】

【之前你寫小說的時候不是在我家住過一段時間？他當時正好高三放暑假在我家住了半個月，你都忘記了？】

久遠的記憶襲湧上來，江淼有些模糊的印象，但并不深刻。倆人當時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但碰面機會很少，因為江淼當時創作靈感的問題都是晝夜颠倒的作息。

難道是因為當時給他做過幾次夜宵的情誼嗎？

【哎，告訴你一個事情。我剛剛接到通知，明天要去出差。】

思緒被打斷，江淼愣了下：【啊？所以呢？】

宋南汐：【因為出差地方太遠，帶你不方便，所以你得跟宋硯舟去學校住一段時間。放心，半個月內我就回來。】

江淼震驚：【所以，你要我一只狗明天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