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裏世界家主番外
裏世界家主番外
這次一來到新的副本,玩家就立刻查看起了劇情背景。
在游戲新推出的活動中,所有家主将前往不同的副本,從零開始組建自己的家族。不過既然是副本,必然存在一個打分标準,而本次活動的要求皆為一個,即在一定的時間內,以某一個宗旨成功創建一個組織,并且确保在自己離開後組織的意志永存。
雖然很遺憾的一點是玩家的存在與副本目标沖突——只要有她本人的存在,意志這種東西無論如何都會落到她的頭上,她也不必期待離開後組織又會變成什麽樣的存在。不過在深入研究通關标準後,玩家找到了一個行得通的方法。
被評價的組織可沒有說一定是玩家的家族,只要是她創建就可以了吧?
在知道當前副本背景為一個架空的十九世紀末英國,并且有着“法國大革命的首領馬克西米利安是英國派出去的間諜,并且在進行一場引導國家革命的社會實驗”這一設定,玩家不得不承認有時自己平推一切也挺無聊的。
看啊,社會實驗。玩家嘆氣,搞得她和武鬥派一樣。
當然,戰力碾壓也不錯,還省下了很多與npc交互的麻煩。不過在這個“十九世紀末,存在着根深蒂固的階級制度的英國”,玩家也開始打算入鄉随俗起來。
只是來不及建國……一個人對一個國家的社會實驗,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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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莫裏亞蒂,莫裏亞蒂家的二子,與他那被寄予厚望因此培養方式頗為嚴苛的哥哥不同,他從小嬌生慣養,已經習慣了自己作為貴族的身份。他以自己的身份為豪,認為自己和那些出身卑微、穿着帶有破洞和泥水的賤民有着天壤之別,并十分鄙夷後者。
威廉·莫裏亞蒂有一張好臉,或者說作為貴族出生,日曬雨淋已不會侵襲他的皮膚,再加上時興的發型,精致的衣服,威廉的臉是貴族的臉,他知道自己配得上自己擁有的一切——
這張貴族臉此刻陰沉又扭曲,同時流露出遮掩不住的恐懼。
“很遺憾。”管家西蒙重申了他的話語:“你并不是老爺的孩子。”
“你是老爺在孤兒院領養的孤兒。”
“怎麽可能!”他尖叫,不敢置信:“我怎麽可能是那種下等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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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對面之人一點一點掏出來的證據後,那些将要噴湧而出的謾罵和駁斥梗塞在喉頭,讓他幾乎無法呼吸——莫裏亞蒂家族二子出生不久後死亡時的檔案、莫裏亞蒂夫人對着“威廉”的墳墓痛哭的場景、夫婦二人進入撫養院與收養證明……
照片怎麽可能有假呢?在圖片面前,人類的言語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原來他被收養,只是因為真正的二子夭折了而已。
威廉,這個虛假的莫裏亞蒂家族少爺,是個披着貴族皮的賤民!
西蒙列出了詳實的證據,并且扔下了一個重磅炸彈:在威廉成年後,他的一切榮華富貴都會被收回,至于之後如何,就看真正接手爵位的長子是何想法了。
在猶豫、糾結、多方試探後,威廉發現這已經是從未遮掩過的事情,也是确鑿的現實。
他臉色先是鐵青,繼而灰敗,開始戰戰兢兢起來。原先他以為自己牢不可得的堡壘,此刻轟然崩塌,露出殘酷的內核。
“我該怎麽辦……”
他央求西蒙:“我一定得是貴族。”語調恐懼裏帶着瘋狂。
他看不見西蒙嘲諷的笑。
“把握你現在能夠得到的資源。”此刻他唯一信賴的管家這樣說道:“最後才能有與阿爾伯特一争的權利。”
“還要為自己準備後路。”管家的聲音意味深長:“畢竟如果無法避免變成普通人,也要保證自己跌落得不要那麽厲害。”
“我怎麽可能成為下等人!”
威廉再次重申了一樣的話,但眼裏已有些許接受現實的悲哀。
夜晚。
西蒙提着燈,穿過逼仄幽暗的小巷,直到走到了一座外觀非常尋常的民居中。
原先他臉上戲弄着“上等人”的得意、蔑視此刻全都消減了,取而代之的是羞愧的緊張與局促。男人擦幹了鞋子上在巷子裏走動不得不沾到的泥濘,然後以一種恰到好處的力度敲了敲門。
西蒙深知,他要去見一位偉大的人。
“嘎吱”一聲,門開了。
屋內已有不少的人,衣着各式各樣,也能看出不同的職業來。給他開門的是離門最近的一位警長,雖然此刻沒有穿着制服,但平常也算頗有名氣,不過也算不上多好的名聲。
“晚安。”
二人相互問候道。
“晚安。”
“晚安。”
衆人彼此點頭致意。
昏黃的燈光打下,所有臉龐禮貌端莊,和藹可親,如同在某個豪華劇院裏演繹着一場其樂融融的劇集。演繹完畢,人員齊全,這些眼睛不着痕跡地看向坐在壁爐邊烤火的女人。
女人也在看他們,看着眼前頗為奇妙的一場戲。
貴族或者平民,士官或者傭人,握手,拍肩,詢問近況,為所得答案恭喜或表示憂愁,好似他們生來就有着同一個父母,因而血脈相連,彼此相處親密。不過以另一個視角來看——他們的身份又意味着什麽呢?
起碼這種東西對玩家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僅以解構的視角來看游戲,每個NPC只是文案和美工的構想,而身份這種東西,也只是當前世界觀的一個人設。
游戲中三六九等的身份分類,玩家不配合,沒人能讓她自我認同。否則如果一個游戲設定是平民見了君主要下跪,還要玩家本人興致勃勃地跪下去嗎?
如今環境強調要她自認低等——無聊。玩家從前一向尊重游戲設定,畢竟一定的限制能讓玩法更有趣味,但如果她不想依從,拆解秩序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她決定愚弄階級。
“西蒙。”被許多人衆星拱月包圍其間的女人這時轉頭,詢問最後進來的莫裏亞蒂家族的管家:“莫裏亞蒂的少爺們是什麽反應?”
女人用了“少爺”一詞,不過卻不含任何“平民”對貴族的恭敬,反而因為她的所作所為,這個詞此刻帶着點譏诮的意味。
“長子似乎很快就接受了這一點……非常快,甚至帶着點迫不及待。不過次子看上去無法接受,但也已經在思考着後路。”
在說到“迫不及待”時,回話人看上去有些猶豫和不解,但最後還是确定了這個形容詞。
女人沒再繼續了解下去,繼續問着下一個進屋的人:“蘇珊那裏如何?”
衣着樸素的孤兒院院長回答:“好幾個孩子已經堅信自己終有一天會繼承遠房親戚的爵位,或者去争奪家産,也有幾個正在努力學習着貴族的教導,成果很不錯。”
女人收回視線,看不出滿意與否。
“這種需要花費時間的事情慢慢來。”她說道:“讓我們讨論一下更加近期且殘酷的事情。”
純黑異域的瞳色,此刻在昏暗的光芒照射中,幽暗地如兩潭深淵。衆人愈發靜默,去聽接下來“殘酷”的彙報。
“貴族刺殺案,最後是什麽判決?”
法官回答:“以殺害貴族罪,約克子爵被處以斬首,審判和處刑在極端時間內完成。”
每個人此刻都是職業打扮,發言人的信息來源與在此的作用全都一目了然。沒有人會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這一貴族殺害貴族的舊案,還是由他們翻出、加工、宣揚而開,連法官都是他們的一部分。
他們促成了一個貴族劊子手的死亡。
而真正的策劃者在紙上寫着什麽,再次下達了指令:“繼續揭露下一個案件。貴族們彼此之中手染的鮮血,還是昭告天下為好。”
“至于貴族對平民的虐殺案,也挑選一個合适的時間公布。”說道這裏,女人擡起頭來,眼神裏不帶一點對貴族的仇恨、對不公的憤懑,有的只是純粹的好奇:“法官會給出什麽判決,屆時民衆又會是怎樣的反應?”
“到時候再說受害人中包含貴族,結果又會有怎麽的變化?”
周圍的參與者沉默。即便原始對貴族充滿憎惡的人,此刻都沒有過深的感受,情緒像是将滅未滅的火星,被壓在焦炭下無法繼續燃燒。
這點已經顯然——暗中的策劃人,這個只通過下達指令就改變了許多人命運的天才,她不是複仇,也不為了公正,她僅在探究結果。
人們甚至看到她将此記錄下來,寫出了一份以無數貴族生命為研究材料的報告,包含了各種罪行、判決和民衆反應的對比,血腥而冰冷。
“我們要掀起一場革命嗎?”一個人不禁問。
将貴族的罪惡與特權赤.裸裸地暴露在陽光下,無異于在幹燥的烈日下堆積柴火,只待一根火柴,就能燒毀這片地區。
“我對號召一些人做一些事情并不感興趣,只是想知道所有人的反應。”她輕巧地回答,語音突然一頓,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當然,革命也是一種反應。”
“我們只是在做着人與人的對比實驗,觀察所有人的反應。”她俨然一副旁觀者的姿态,同時也是這樣做的:“最後揭開答案,再次觀察它。”
她接下來的一句話,在此之後,永遠成為這個隐秘組織存在的意義。
“我們是人類階級永遠的觀測者、記錄者。”
“我們與它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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