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決心

決心

當天上午, 親衛将昆奢王的遺體就地焚化,随後帶上骨灰,婉月與顧行儒的隊伍彙做一處, 一同回了楚軍大營。

“謝天謝地, 您終于回來了。”

快馬回到營裏, 等得望眼欲穿的副将見到他們,肉眼可見地長舒了口氣。迎他們進了軍帳, 問清事情經過,準備派人再次向徐懷慎報信。

“何必這麽麻煩。”

婉月見了就說道,“既然昆奢王已經找到, 現在只等平定王城叛軍,不如我們去同靖安侯彙合, 也方便送昆奢王的遺骨回歸。”

“這……”

副将有些猶豫,眼神向一旁的顧行儒瞟去, 希望他能發表一下意見。顧行儒此時卸去甲衣,穿了寬松袍服老神在在坐着,對着木桌的紋路神游太虛,對他的目光視若無睹。

副将心中暗罵, 只好繼續答話, “殿下所言有理, 請容末将向靖安侯彙報。”

“請快去快回。”

不一會兒,數名将士奔出營地,帶着幾頁信件向前軍行去。婉月繼續旁聽他們關于前線戰況的分析,得知徐懷慎已經與叛軍在城外對陣, 不知勝負如何。

根據顧行儒分析, 這支叛軍戰力不俗,占領王城之後物資充沛, 士氣如虹,即使楚軍用上震天雷和火铳,估計也很難在短期內拿下。

說到此處,副将喚來了軍需官,幾人商議起糧草儲備的問題。

婉月安靜聽着,總體來說,情況比讀檔之前好很多,沒有來回折返耽誤時間,将士們也沒有在風雨中患上風寒,戰力保存完好。

而昆奢叛軍雖然精銳,但先前在石奎山下磨了一個多月,一日不到又拖着疲敝之身與楚軍繼續作戰。即使士氣振奮,也經不起長期消耗,楚軍攻下王城只是時間問題。

現在問題就是,怎樣在減少消耗的基礎上清掃叛軍。

聽了片刻,她心中有了想法,離開軍帳,去看望伴讀們。

進到帳內,三人正在榻上說笑,婉月走了過來,看她們面色都有了明顯好轉,徐靜姝與顧惜文徹底恢複如常。

“聊得這麽開心,看來是緩過勁來了。”

“殿下來啦。”

“嗯,幼菱好些了嗎?”

見她過來,三人連忙起身,分了主次重新坐好,崔幼菱靠在徐靜姝身邊,聽見問話,低頭捏了捏衣角,有些難為情,“已經沒事了,對不住,是我太膽小,讓殿下和惜文靜姝都為我費心。”

“不必這樣說。”

婉月還是第一次見素來活潑開朗的崔幼菱流露出這樣的神态。

“對戰心怯乃人之常情,生死之間本就是大恐怖,你不用為此感到羞愧。”

坐在她的身邊,婉月擡手搭上她的肩,兩人目光對視,“上陣之前,拼殺多年的老卒也難免緊張畏怯。初次直面戰場,只要不逃避就超過了很多人。”

“幼菱,你已經很勇敢了。”

迎着她的目光,崔幼菱動了動唇。

她其實是想逃避的,只是當時被殘肢斷體吓傻了,連怎麽行走都不知道。

明明是一同念書習武,景安殿下連斬兩名敵将t,擒拿敵首,靜姝與惜文也能鎮定冷靜保護自身,只有她慌亂無措,還丢臉到哭了出來,讓大家費心勸解。

她面如火燒,一時羞愧到擡不起頭。

“多謝殿下寬慰。”

“殿下。”沉默片刻,崔幼菱突然又喚了她一聲,擡頭與她對視,“下一次,我絕不會這般怯懦,不會再給你丢臉。”

“好,我相信你。”婉月笑着握住她的手,又拉住了旁邊的顧惜文和徐靜姝,幾人掌心相疊。

“下一次我們并肩作戰。”

“好。”

她們在帳中聊天,楚飛雲守在帳外,聽着帳內隐約傳來的笑聲細語,抱劍看着天上蓬松潔白的大片雲朵,百無聊賴。

忽然後方一陣腳步聲響起,節奏緩慢遲滞,她轉頭一看,不由疑惑。

“杜參将?”

“楚統領。”杜新覺停在不遠處,見她看過來,面上露出笑意。

“昨日守營,感謝你救了我一命。”

“我只是射了一箭,算不得什麽,同為楚軍袍澤,戰陣厮殺時本該互相扶助。參将不必放在心上。”楚飛雲搖了搖頭,對此毫不在意。

“若沒你那一箭,我必定躲不過去,救命之恩怎能與尋常扶助等同。”

杜新覺出言反駁,見她蹙眉,又連忙跳過這個話題,“聽說楚統領喜歡飛鶴樓的酒菜,回京之後,杜某想在飛鶴樓請你吃一頓略表謝意。”

他頓了頓,神色有些緊張,“不知,楚統領意下如何?”

去酒樓吃飯?楚飛雲心裏詫異。

同僚之間的宴請往來本是常理,但問題是他們一男一女,這人連自己常去的酒樓都能打聽出來。會不知道自己尚未婚配?

她一個未婚女子怎好與男人單獨出去吃飯?

看了他片刻,見對面的青年面色越來越紅,眼神飄忽,再打量他一眼,楚飛雲忽然笑了。

“行啊,回京了聯系。”

杜新覺的眼睛亮了起來。

另一邊,昆奢王城。

金頂王帳中氣氛凝滞,唐娜與圖利對坐,王子巴特在另一邊,擔心地注視着兩人。

“圖利。”沉默半晌,唐娜先開了口。

“你沒什麽想解釋的麽?”

“你要我說什麽?”圖利雙臂撐在桌上,神情十分煩躁,“我先前就說了,現在形勢混亂,以巴特的年紀,他怎麽能保住王位?我只是暫代保管,等巴特長大,這個王位還是他的。”

滿口謊言。

唐娜閉上眼睛,壓下了心頭的怒火。

她就知道圖利靠不住。他連親兄長都能輕易背叛,又怎會将年幼的侄子放在眼裏?

明明利欲熏心,還口口聲聲是為巴特好,虛僞到令人作嘔。

幸虧她也留了一手。

唐娜想起神秘的錢先生,心中的煩悶總算減輕了幾分,時至今日,她都沒搞清楚錢先生背後究竟是大楚的哪方勢力。

但這不重要,只要對方能幫她就行。

“暫代保管。”

她語氣冷淡,“希望你說到做到。”

“我當然不會食言。”

聽出她話語的退讓之意。圖利大喜,連忙舉起手對天賭咒發誓,将各種惡毒言語毫不留情的用在自己身上,保證巴特成年之後讓出王位。

“罷了。”

聽着他說完,唐娜沒做出任何表示,徑直轉移了話題,“我們的當務之急,還是先将楚軍趕走,之後再說別的。”

“也行。”廢了半天口舌,還是沒得到她的一句準話,圖利滿心不悅,語氣很是勉強,“那就等楚軍離開再說。”

“怎麽?”

見他似乎完全不為城外的大軍憂心,唐娜不禁好奇,“你已經有把握讓他們離開了?”

“是有一個想法。”圖利想了想,向她詳細解釋起來,“之前庫裏努說過,楚軍千裏迢迢趕來北境,是因為王妃寫信向他們求援。所以說,關鍵其實在王妃的身上。”

“你想怎麽做?”看着他的笑容,唐娜生出了幾分不詳的預感。

“亥力受了重傷,至今下落不明。說不準他已經進了哪個畜生的肚子。”

圖利有些得意,“既然王位由我接替,那大楚公主也自當是我的王妃。等我們再辦一場婚禮,我便是楚人的女婿,哪裏還有開戰的必要?”

嘶……

被他的腦回路驚住,唐娜一時竟不知說什麽才好。

“這……”她皺起眉頭,欲言又止。“你同公主說過了嗎?”

“還沒有,等婚禮準備好了再同她說。”

圖利說得理所當然,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北地男女的婚嫁向來随心所欲,女性是作為男人戰利品而存在的,将丈夫打死,掠走妻子成婚的行為很常見。

所以在圖利看來,既然他趕走了亥力王,那王妃就是他的戰利品,再當他的妻子有什麽不對?

但對楚人了解較多的唐娜心中清楚,這種想法不一定能行得通,說不定還會激化與楚軍的矛盾。

但這也是個好機會。

心裏有了主意,唐娜沒和他繼續說,拉上巴特王子走出王帳,任由圖利做迎娶大楚公主,做大楚女婿的美夢。

走出幾步,她讓兒子自己去玩,自己去了錢先生的住所,兩人閑聊幾句,唐娜将圖利正在準備婚禮,想要迎娶淑樂公主的消息“不經意”透露出來,錢先生的面色果然立刻變得陰沉,她瞟了一眼,知趣地告辭離去。

這個消息送到和寧的面前,和寧大為震驚,胃裏像是吞了蒼蠅的惡心,在帳裏忍不住失态,破口大罵。到了晚上,錢先生急匆匆地上門,也不再隐藏關系了。

他想得清楚,既然唐娜将消息主動透露給他,說明對自己的身份已經心中有數,同時也表達了對此事的态度。

既然如此,他們繼續隐藏就沒了意義。

“公主,圖利已經失心瘋了,還不知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錢先生說着,看了看帳中的女衛,“殿下先前讓我們備了一條出城的小路。明日一早,就讓女衛護您先離開。”

“婉月連這都備好了?”

聽到有路子可以出城,和寧很是驚訝,“她究竟做了多少手的準備,感覺這北地處處都是她的人。”

“北地混亂,殿下關心您的安全,自是事事力求穩妥。”錢先生替婉月解釋道。

“我知道她關心我。”和寧笑了起來,又繼續問道,“如今城外的戰事如何?”

“今日剛打了一場,暫時未分勝負。”錢先生答道。

“婉月來了嗎?”

“殿下明日應該能到。”

“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再說。”

和寧想了想,一個計劃在心中萌生,“月兒護了我這麽久,我也該幫她立上一功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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