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控場
控場
在那玄妙的歌聲之中, 白雲飛在幾艘小船上來回穿梭,所到之處的人都被點了穴,僵站在船上, 定格的姿勢千奇百怪。
直到定住最後一個人,白雲飛才慢慢收手, 狀似平靜的海面下暗流湧動,白雲飛提勁而起,足尖如蜻蜓點水踏過浪頭,轉瞬間便輕飄飄落在秦牧身邊。
忽而歌聲戛然而止, 耳邊還有那天籁般的餘韻,令人恍惚。
随之而來的是海面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小漩渦,漂浮的船殘骸随海水不停地被卷入。
白雲飛和秦牧相視一眼後皆看向海面,渾身肌肉都緊繃起來暗暗蓄力。然而下一刻, 白雲飛卻驚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噗——噗——”
破水聲一聲皆一聲,一個個漩渦之中竟然浮現出一群半人半魚的東西。
秦牧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但很快又歸于平靜,原來世間居然真的有鲛人存在。
“這,這這……”白雲飛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這群生物但看上半身和人類沒什麽區別, 他們每一個都長着柔順如絲縷月光的白色發絲,上面點綴着珍珠貝殼,皮膚冷白, 眉心處長着幾片魚鱗,眼窩極其深邃, 又密又長的睫毛之下是藍寶石似的眼睛, 像大海一樣神秘又純淨,一眼望過來只讓人覺得驚心動魄。
而下半身在海面之下若隐若現, 但白雲飛能看到那是魚身,遍布着細小的鱗片,尾巴極長極大,在海裏随暗流輕輕飄蕩,泛着粼粼的七彩色,像是用無數寶石縫制而成的紗衣。
她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秦牧,見他一臉淡定,白雲飛恍恍惚惚地掐了掐秦牧的臉,說:“疼嗎?”
秦牧拍開白雲飛的爪子,作勢要掐回去,“疼不疼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白雲飛這才回過神來躲開秦牧的手,但還是不敢相信面前的場景,只是呆呆地和離她最近的鲛人對視。
“你們居然沒事!”那條鲛人的聲音清甜到像在唱歌,但秦牧卻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秦牧眼眸微動,“你們是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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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鲛人年歲還小,對外界充滿了好奇,聽到秦牧問她,小鲛人眨了眨眼睛,正準備說話時,突然被她身後的人魚呵斥住,“阿滢,閉嘴,他們是人類!”
秦牧迅速提煉出關鍵信息,看來鲛人一族對人類十分排斥,不過秦牧也能理解,非我族類,必有異心,換做是他也一樣,只不過現在他們的情況過于被動,他必須掌握主動權。
秦牧心思百轉千回,但面上胸有成竹,那個叫阿滢的小鲛人看起來最好下手,于是他向她套話,說:“山人自有妙計,抵抗你們還是綽綽有餘的。”
白雲飛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地低下了頭。
秦牧又開始空手套白狼了,她反應沒他快,這種事情白雲飛插不上手,只能靜觀其變。
阿滢一聽甩了甩尾巴,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不可能,所有貪婪的人類都會被我們的歌聲迷惑,最後跳進海裏,除非你們不是人類!”
鲛人再怎麽像人,到底也不是人。他們雖然智慧高出其他動物一大截,但每天生活在海裏沒有那麽多勾心鬥角,生活環境相對還是單純,而人類卻早就擺脫了最原始的生活方式,甚至千百年前就建起了王朝,二者根本沒有可比性。
從阿滢的角度來看,她不能接受愚蠢又貪心人小看他們鲛人的能力,所以聽到秦牧的話後立馬反駁。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對于秦牧這種心比旁人多一竅的狐貍來說,這話已經夠讓他弄明白一些事情了。
原來被迷惑的前提是貪婪。
秦牧明白了,鲛人的歌聲會迷惑過往的船只,誘使船上的人沉入海底葬身魚腹,這是因為這些人心有欲望,至于聖女和秦景舟,估計是因為他們的身體壓根承受不住鲛人的聲音攻擊,所以直接暈了過去。
而他和白雲飛則是因為心境純粹,無欲則剛,反而躲過一截。
知道這個就好辦多了,秦牧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阿滢,我開玩笑的,我們是好人,所以才不會有事,剛才多謝你們趕跑了那只巨蛇,我該怎麽報答你們呢?”
秦牧是個善于觀察的人,從白雲飛開始他就慢慢體味出來了,一個人會對自己幫助過的人更信任,因為這個人的潛意識裏會認為自己比對方強,不會讓他産生危機感,這也是為什麽白雲飛之前在澧城時,一直對他全然不設防的原因。
這是生物的本能。
他現在把自己放在了弱者的位置,更不用說鲛人天性單純,這樣一定會讓他們卸下心防。
果不其然,原本神色緊繃如臨大敵的鲛人們,聽到秦牧說的話,臉色皆有所松動,但一下讓他們接受人類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雲飛目睹了全過程,心裏直呼精彩。想起秦牧平時和她打打鬧鬧,活脫脫一個幼稚跳脫的少年,果然人不可貌相,這話術用的不着痕跡又效果顯著,白雲飛這時真切地感覺到,這才是皇子應該有的心術城府。
鲛人們若有若無的瞥向中心位置的鲛人,秦牧順着他們的視線不着痕跡地掃去,是個男性鲛人,五官英俊立體,眉心的魚鱗一閃一閃,雪白的發絲被紫珍珠點綴着,身上穿着的鲛紗衣五光十色。
鲛人的長相雖然貌美異常,但是長得卻都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眼望去就像一群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甚至連年齡和性別都難以區分,秦牧只能通過每個鲛人的眼神來判斷。
處在中心位的這鲛人眼神深沉,氣勢內斂但不容侵犯,秦牧心裏有了分寸,看來他就是鲛人族的領袖。
秦牧見那鲛人深邃的藍眼睛正在打量着白雲飛,他微微蹙眉,這群鲛人是為了白雲飛而來的?
他稍一側身,狀似不經意地将白雲飛擋在身後。這是在海上,他們對上鲛人那簡直就是自讨苦吃,但事關白雲飛,秦牧不可能放任不管。
他垂下眼簾,暗暗思索鲛人所圖到底是什麽。
阿滢見大家都不說話,她眼珠轉了轉,輕輕一擺魚尾游到了鲛人長老身邊,親昵地纏上他的胳膊t,撒嬌道:“爺爺,我覺得他們不是壞人。”
震驚的事情太多,白雲飛已經麻木了,她看着海裏那對鲛人,她原本以為那是夫妻或者兄妹,畢竟看着一樣年輕貌美,沒想到居然是爺孫。
“長老,可是我們……”之前阻止阿滢和秦牧說話的那鲛人又一次出聲,她蹙着眉頭,不贊同地看向阿滢,但長老一向偏心,她又擔心長老任由阿滢胡鬧,就這樣放過那倆人。
但她話還沒說完,鲛人長老便擡手止住了她未盡的話,說——
“你們把茕交出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長老的嗓音低沉磁性卻不失威嚴,随着他話音落下,鲛人們齊齊轉頭看向白雲飛,不再有任何異議。
白雲飛和秦牧卻一臉懵,他們什麽時候有這玩意兒了。
電光火石間,白雲飛猛然想起之前在碧水潭撿到的那塊白色的小石頭,難道他們說的是這個?
白雲飛正準備詢問時,秦牧立刻在背後悄悄按住白雲飛的手,白雲飛話到嘴邊一頓,又咽了下去,她看着秦牧,只見他臉上的疑惑恰到好處,“什麽是茕?”
鲛人們一聽這話立刻急躁起來,按耐不住争先恐後搶着說話,鲛人長老皺了皺眉,看着秦牧,“你們怎麽會不知道?明明她身上帶着茕的氣息。”
秦牧聞言想了想,認真詢問,“難道你們說的是一塊白色石頭?”
長老聽見秦牧的話稍稍松了眉心,但語氣依舊很沉重,“我并未見過茕,不知道它長什麽樣子,可否讓我看看。”
秦牧哦了一聲,随即遺憾地一搖頭,唉聲嘆氣道:“我們的确有這個東西,但是剛才和那巨蛇周旋時掉了,十有八九是掉進了海裏。”
秦牧的表情太過真誠,要不是白雲飛了解秦牧,恐怕她也被秦牧糊弄過去了。
秦牧的話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鲛人們紛紛炸開了鍋,撲騰着水花不安地打轉,就連并不怎麽排斥人類的阿滢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們,指責道:“什麽?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怎麽能把茕弄丢了呢?”
白雲飛随手扒拉開額前的碎發,心裏有些着急,生怕鲛人們突然翻臉。
察覺到白雲飛的慌亂,秦牧握着白雲飛的手稍稍用力,示意她稍安勿躁。
秦牧不慌不忙地看着長老,“實不相瞞,雖然茕現在不見了,但是我們知道關于它的秘密,如果有什麽能幫到你們的,我很樂意效勞。”
秦牧看得出來這群鲛人對他的話半信半疑,為了防止鲛人破罐子破摔,或者直接動手上來搜他們的身,秦牧主動給了彼此一個臺階,也讓鲛人不得不救他們。
一切盡在秦牧的掌控之中,鲛人們原本群情激奮想直接對他動手,但現在又被弄得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第一縷金色的日光透過厚重的雲層散在海面上,照得海水如同藍寶石一樣,海風吹得海面泛起層層褶皺。
一群鲛人在海裏傻愣愣地看着秦牧,秦牧拉着白雲飛站在船上,臉上帶着溫和又友善的微笑,垂頭望着海裏一群魚。
秦景舟悠悠轉醒,看見的就是這幅畫風唯美又離奇的場景。
乍一看是秦牧拉着白雲飛的手花前月下觀景賞魚,但仔細一看,海裏冒出的一條條魚長得可都是人頭啊!